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当易峟口中缓缓唱出:“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时,整个宴席的气氛仿佛都凝固了。
苏子和邢侯原本平静的脸色,在听到这句充满韵味的句子后,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苏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似乎被易峟句子中的情绪所打动,而邢侯则是由原本的面无表情,渐渐转为激动。
易峟因为平时并不擅长饮酒,今日在欣赏了那位神秘少女如梦如幻的舞姿后,不知不觉地多饮了几杯。
酒精的作用让他的大脑有些晕眩,以至于他并未立即察觉到周围人情绪的变化。
直到他吟出最后那句震撼人心的:“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整个宴席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易峟的身上,那眼神中大多充满惊诧,以至于身旁的石库水都拉了拉他的衣角,暗中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言行。
在这突如其来的关注下,易峟的酒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心中不禁暗自懊恼起来。
完了完了,当文抄公风险好大啊,不知道今日参加飨宴的人当中,有没有敌视周邦的人存在。
如果有的话,那他今晚的下场会很不妙。
喝酒伤身,喝酒误事,他此刻深深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就在此时,苏子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很显然,苏子虽然没完全听懂,但对易峟歌中的部分句子的意思充满赞赏。
坐在对面的邢侯更是激动不已,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莫非昜伯也倾慕周人礼仪,盼望亲睹周邦君子风采吗?”
易峟原本在脑海中构思了无数种可能的对话场景,却万万没想到苏子和邢侯的反应会如此出乎意料。
又瞧了几遍对方两人的神态和举止,感觉不像是作假或者来试探他的反应。
“啊?”易峟愣住了,大脑飞速运转,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来回应。
他只能硬着头皮,顺着两人的话头往下说:“对、对啊!我素来敬仰周邦的封建礼教,不对,更确切地说是那深厚的人文礼仪。
只可惜族中事务繁多,我未能亲自前往西土,感受那浓厚的文化礼教氛围,这对我来说一直是个遗憾。”
易峟边说边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真的为此事惋惜。
由于易峟的这番言语与他以往在传闻中给人的形象大相径庭,有些人露出疑惑的神情,有些人则洗耳恭听,但都没有人接过话茬,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易峟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的话可能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他迅速思索着如何弥补,突然,他灵机一动:“对了,我在路过石国的时候,有幸遇到了西伯发的兄弟。
此人举止恭谨、德才兼备,我与他一路攀谈,受益匪浅。”
苏子听后,郑重其事地说:“原来昜伯有如此好运,能偶遇西伯的兄弟。
我等对周邦君子也是钦佩已久,还望昜伯能为我等引荐一番。”
易峟心中一惊,暗想:“这两位的态度怎么如此积极?莫非他们真的是周人派来的救兵?”
他迅速扫视了在场的人一眼,发现邢侯也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邢侯紧跟着补充道:“若昜伯愿意现在引荐,从今往后,昜国人途径邢国或有苏氏,我等将无偿提供补给。”
易峟点头,心中已有了计较:“真舍得下本,看来他们果真是周人派来的救兵,不然不会如此积极。”
不过按照原先设想,易峟本就有意放走周叔处,此刻的犹豫不过是做戏罢了,意在抬高筹码。
易峟脸上挂着犹豫不决的神色说道:“他与我一路同行,确实辛苦。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我本打算让他好好休息。
不过看在二位如此盛情的份上,我只好麻烦他过来一趟了。”
说完,易峟招来一名自己的族人,低声耳语了几句。那人点头之后,立即离开了。
巧合的是,在这时,有苏氏的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突然进来禀告道:“有贵客到了。”
苏子立刻站起身,笑容满面地说:“今日贵客盈门,真是喜上加喜,预示着我族的兴盛之日即将到来。”
邢侯也随声附和:“既然是苏子的贵客,我自当一同前去迎接。”
易峟见状,慢吞吞地站起来,口上说着想要跟去,却被苏子劝住了:“不敢劳烦昜伯,我等去去就来。”
没过多久,苏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久闻西土,人才济济,物阜民丰,今日有幸得见周邦之使,实乃幸事。”
邢侯的声音紧随其后,同样洪亮而庄重:“苏忿生与周叔鲜二位,举止有礼,言辞有度,足见周邦底蕴深厚,人才辈出,令人钦佩。”
接着,一个陌生而浑厚的口音回应道:“二位过誉了。我来时匆忙,仅备小小贽礼,还请勿怪。”
苏子接过周叔鲜的礼单,连声称赞对方太客气,礼单厚重云云。
由于几人的对话声音过大,易峟坐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周叔鲜是谁?”易峟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联想到之前被自己抓获的霍叔处,“难道周叔鲜就是管叔鲜?”
管叔鲜,是三监之乱的罪魁祸首之一,甚至可以说是首罪之人,毕竟三监之乱的最后只有他被诛杀,封国被除,其他三监成员并未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
而今来看,管叔鲜如此早地便在大邑商王畿周边一带活动,难怪后来会被周武王分封到小东地区的管国(商代舌国),并担任商邑的三监。
不过此时,易峟心头有个疑问,那就是管叔鲜是如何来到邢国的?
难道他大摇大摆地直接穿过商王畿吗?这么做的话,他真的不担心被纣王发现?
或者说仅仅依靠大邑商内部某些与周人有来往的内鬼帮助,他就敢在商邑横行无忌?
思及此处,易峟觉得对方不会如此托大。
管叔鲜最有可能的行走路线,便是通过周人控制的黎国,穿越太行山中部的滏口陉,最终抵达邢国。
不过,滏口陉的出口位于商王畿之内,这条路线无疑充满了巨大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