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中一佳人兮,纤手弄白丝,丝丝不成织,声声有哀思,静女有何思?闺中已凉席。
……
《中兴赋》出,一时洛阳纸贵。
刘骏一见,颇为诧异,“朕倒要看看,是谁有如此才气。”
小太监在一旁小声地回答:“回陛下的话,坊间传说是一位村妇。”
“村妇?”刘骏一下来了兴趣,笑道:“给朕找来,派铁骑去!”
星夜阑珊,飞马到吴郡,处处河水,鱼米丰富。
村村寥落,犬吠垄中,铁骑踩烂了田中禾,直奔韩家。
农家院落,柴扉不用轻敲,纵马驰入。
“你们是什么人?”韩兰英一身粗布麻衣的农妇装束,也没有打扮。
为首的队长亮出一纸《中兴赋》,说道:“是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胆怯的语言带着颤音。
“带走!”
韩氏惊恐万状,“你们干什么?我不走,我孩子还小,爷……爷……”
“哪个?”老头拿了锄头气势汹汹地冲出来,队长抽出刀,老头一下子蔫了。随即,队长丢出一包银锭,冷冰冰地说:“这包钱,赏你,够你和孩子吃用了!”
“走——”
韩氏被铁骑连拖带拽弄到了车马边,中间还有一驾马车。
“上车!快点!”
韩氏想努力让自己平静,可是蛮横的铁骑和华美的马车,却让她备心头一惊。
“你们……不杀我?”
“杀你?就不用我们从建康亲自跑一趟了!”
“那你们等一等……”韩氏匆匆跑进家门,她并没有半点高兴,相反,她的心里,更加恐慌——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她也放不下自己年幼的孩子。
“爷,这个草蜢子,你给小毛子,我回来晚了,就认它。”
老头倒无所谓,扯下草蜢子就进了屋。韩氏久久盯着窗,她多么希望儿子醒来看看她,但又不想儿子亲眼见到同她分离哭得撕心裂肺的场景。
铁骑又站在她的身后。
“走吧——”她说。
骏马飞驰,满天繁星,韩兰英撩起帘子,最后看一眼这个穷苦的故乡,但漆黑令她寻不着方位。
摇晃的马车,催人入眠,睡着时,外面已是青天白日,醒来,又是黑夜。
建康城里,也少见灯火,唯一的亮,便是皇宫。
“圣上,韩氏到了——”小太监在门外禀道。
“叫来!”刘骏一边作词,一边说。
皇宫的曲曲折折,和诡异的声音,令韩氏眼花缭乱,也充满恐惧,紧紧地跟着小太监,生怕哪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
门开了——
“民女……韩……韩……韩氏……参……参见……皇……上!”韩氏跪地就磕头,也没看刘骏何在。
“朕在这儿……”刘骏放下手中的书本,步步向她去,“头抬起来。”
刘骏一脸震惊,她从这张朴素的脸上,看到了六宫粉黛无颜色,连忙笑道:“平身!”
韩氏始终低垂着头。
刘骏想牵她的手,韩氏本能一躲,刘骏也没生气,从她的腰间摘下一朵沾染的兰花,闻了闻,道:“韩氏,曹丕写过一篇《秋胡行》,有一句俯折兰英,这兰的花便叫‘兰英’,朕就为你赐名兰英吧。”
“奴婢谢陛下赐名。”还是那样羞涩,刘骏越看越喜欢。
“你赋作得好,想必也读过些读书,朕实在不解,你一个村姑,为何有这样的禀性?”
“奴婢的祖上……在汉时和韩王还有些渊源,家父读过些书……可惜死得早,就没落了……”
“你写得好,朕有恩赏……”
“谢陛下!”韩兰英看着看着门外的天地,局促不安。
“你怎么了?”
“奴婢想领了赏钱早些归家,家中还有孩子。”
刘骏突然抓起她的手,含情脉脉地说:“不要走……”
韩兰英惊得不知所措,又提了一嘴,“奴婢有个孩子在……”刘骏稍微一用力,便搂她入怀,轻声细语地说:“孩子有人照料,你留下来,帮朕写写文也好。”
“陛下……陛下……奴婢……”韩兰英拼命挣扎,终于甩开了刘骏的束缚,深深舒了口气,满脸通红,意然也荒唐了:“奴婢哪里敢献丑……奴婢……这就走……。”
“偌大的皇宫,朕不许,你走得了吗?”刘骏有些生气了,但看到韩兰英一动不动的呆样,他又笑了,突然抱起她。
兰英惊恐,声声惊叫。
刘骏大怒,放了她的手脚,又告诉太监:“给她换身衣裳,留在宫中做事!”
“遵旨!”
“陛下,求你放过奴婢吧。”
刘骏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对太监说了一句:“韩兰英暂留宫中,教他做点事……朕会常来看你。”
刘骏笑了,笑得很大声。
韩兰英无助,头紧紧挨着地,刘骏也不管。
“韩姑娘,走吧……”太监苦笑唉声叹气道,“你我、宫中奴婢,谁不都是苦命人,苟活于世,更该处处小心才是。”
“公公!”韩兰英哭了,撑在谭公公跟前,大声哀嚎,谭公公也不扰她,等她哭累了、闹够了,才带她去更衣、学学宫中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