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栾舒雯到了侯府递上名帖,府上武卫验过,称小侯爷上职未还,烦请候着。

小侯爷蔺耀昌是长平侯的独子,为人有些自来熟。

长平侯过世之后,光耀一时的侯府突然成了一个空架子,好在圣上念蔺耀昌谦恭有度,封他为礼部郎中。

明日是殿试,蔺耀昌在衙门署核对了一日贡士名录,等到散职归家,已是暮色之时。

春雨初歇,灼灼霞色笼罩天地。

蔺耀昌老远便分辨出府外站着的人是栾舒雯,心里便猜到他的来意,一时喜出望外,遂命下人请到厅堂,以好茶相奉。

栾舒雯将密帖取出,“小侯爷请过目。”

蔺耀昌五年前就读过栾舒雯的文章,彼时他方入翰林,一手策论清放干净,颇有名气。

他咧嘴笑道:“你文章太好,就这么交给殿下,他也不能用。稍后我会于取辞措字上做些改动,你放心,绝不让翰林那老几个瞧出端倪。”

“全凭小侯爷做主。”栾舒雯道。

蔺耀昌仔细将密贴收了,想了想问,“你甘冒此风险,可是在新城衙门呆不住了?我在吏部有熟人,说是詹士府入室有个缺,所以只是九品,好歹在东宫手下做事,比起京城衙门体面许多,你可愿意?”

栾舒雯一时黯淡,未几才道:“小侯爷既在礼部,必然晓得冯祯消失一案吧?”

蔺耀昌称是。

栾舒雯继续道:“冯祯与下官乃故旧,我去贡士所问过,他失踪当日,太傅府大公子曾来找过他,有一枚凌家玉印为证,且二人有过争执。

“奈何少詹氏大人走时,冯祯人还在,也查不到少詹氏头上。我官微言轻,自知闯不了太傅府,还请小侯爷能让我与凌大公子见上一面,也好当面探个究竟。”

蔺耀昌没料到栾舒雯此番周折,竟是为了旁人。

往细里琢磨,凌逸轩如今是詹事府少詹事,应天府衙门大概不愿得罪人,想将此案摁下。

栾舒雯迫不得已,才甘愿冒此大韪,私自回了密帖,找到侯府来。

这也算是舍己为人了。

蔺耀昌想到此处,心中竟生起些敬重之意,言语上也亲厚几分,“不瞒栾弟所言,为兄有一桩私事,实属不便,领贤弟去太傅府拜访。

“不如明日一早,你扮作随侍与为兄一同进宫。凌逸轩每日五更必从金水桥畔过,为兄已经帮你拦住,你也好问个明白。”

栾舒雯不依蔺耀昌所言,就近些在侯府。

一日四更起床,匆匆用过早膳,上了马车,蔺耀昌又问道:“朝廷上下,除了翰林那老几个,贤弟便不再识得谁了吧?”

栾舒雯回应道:“彼时在翰林院只顾修书撰文,与人结交甚少,且只有区区数月,当不会有人认出下官。”

蔺耀昌回道:“这便好,你是不晓得新上任的正二品顾子赋,治纪甚严,若叫人瞧出端倪,定会发现我与贤弟纲纪不振,就不好收拾了。”

栾舒雯随即一愣,皇城已在眼前,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心态,“哦,倒是未曾听过此人。”

正午门前,车马之行。

又因宫内为消除火患,禁止诸大臣点灯,只有二品以上大员可乘轿提灯而入。

五更未到,金水桥畔寥寥站了几个人,都在等掌灯内侍前来引他们入宫。

蔺耀昌带着栾舒雯等在桥头,到了五更正刻,凌逸轩果然踩着点来了。

蔺耀昌上前寒暄两句,将话头引到殿试,试问道:“昨日核对贡士名录,本该有八十九名,没成想失踪了一个,去衙门一问,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礼部这头要应付差事,报的是家急返乡,但你也晓得尚书喜爱究细儿的性子,回头怕他问起,又差下头行走去贡士所打听了打听,可巧了,那处武卫说这贡士失踪前,你去过一趟。”

凌逸轩“哼”了一声,“胡说八道。”

又看了看蔺耀昌的脸,“你小子拿这话来问我是什么意思?怀疑是我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