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谋杀爱丽丝（8）

“竟然吃了重要的证人，真是太莫名其妙了。”亚理愤愤地说。

食堂里的人稀稀拉拉，所以亚理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是啊，只要再忍一分钟，案子可能就解决了。”井森充满歉意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忍啊？”

“我没想到牡蛎的话能把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这都没想到，你自己不觉得离谱吗？”

“我是觉得离谱啊。可比尔是个大蠢蛋，这也没办法啊。”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蠢蛋，所以不管干了什么都该被原谅？”

“不，我不是蠢蛋，且我也不认为自己不管干了什么都该被原谅。”

“那就不能说你没办法。”

“我理解你无法区分我们俩，但比尔做的事让我背黑锅，这不公平。”

“为什么？你不就是比尔吗？”

“我是比尔，也不是比尔。”

“你就是比尔。”

“我们共享记忆，这个意义上我是比尔，但我们并不共享意志和思想。我觉得化身很难说是同一个人。其实你才是特例。”

“我？”

“不管是外形还是能力，栗栖川亚理和爱丽丝都差不多，所以你的人格延续性比其他人强很多并不奇怪。”

“这是你的误解。”

“我误解了什么？”

“其实我——”

“抱歉，能不能耽误你们点儿时间？”一名中年男子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嗯，您是哪位？”井森问。

“我是警察。”男子亮出了警官证。

“谷丸先生？”

旁边还有位年轻的男子。

“我是西中岛。”

“两位有何贵干？”

“我们其实在调查那起案子。”西中岛巡查说。

“案子？”井森露出戒备的神色。

“西中岛，‘案子’这说法有点过了。”

“但就是案子啊，警部。”

“我是说，在这边还不是案子。”

“不管在这边还是那边，案子都是案子。”

“那只是你的主观意见——”

“抱歉，”井森插嘴，“你们真的有必要找我们谈话吗？”

“这个嘛，的确，现在还不清楚有没有必要。”西中岛说。

“我们想说的是，”谷丸警部擦了擦汗，“最近，你们系里接连有人死亡，对吗？”

“对，”井森点头，“王子博士和篠崎教授。”

“我们想查查这事儿。”西中岛说。

亚理低低地叫了一声。

谷丸警部严厉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了？”

“没，只是吓了一跳。”亚理回答说。

这俩人也在查。他们不会在奇境之国也有化身吧？

“警方要调查，说明是犯罪案件咯？”

“不，别误会。”谷丸警部强调说，“警方的正式意见是，这两件事都不是犯罪案件。”

“那你们干吗要查啊？”

“怎么说呢，这两件事有相似性，或者说有相关性。”

“有所关联？”

西中岛点头：“没错，这个说法很贴切。”

“对，就是这样。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

“就是听了我们刚才的话，有没有忽然想到什么？”

“讲得好笼统啊。”

“唉，我们也有苦衷，不能说得太具体。”

“如果说得太具体，你们可能会怀疑我们的精神状态。”西中岛说。

没错，这两位也在奇境之国。他们会是谁？亚理趁着谷丸警部没注意，朝井森使了个眼色：可以告诉他们吧？

但井森微微摇头。

为什么？担心他们不是自己人？

没错，不见得是自己人。如果他们在奇境之国负责调查，说不定会在这里寻找爱丽丝是凶手的证据。

“对不起，我不太理解您在说什么。”井森说。

谷丸警部一直盯着井森和亚理的脸。

“您怎么看，警部？”

“不理解，不理解啊……”

“您是说我们做了什么吗？请直说吧。”

“不管在另一个世界犯了什么罪行，我们都没有任何权限，物理层面上也毫无办法。”谷丸警部自言自语般地说。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亚理问。

“喂，说什么呢？”井森有点慌。

没事的，我想尽量多挖点信息。

“啊！果然如此。”谷丸警部双眼发亮。

“她只是在假设，”井森说，“她喜欢科幻奇幻之类的。”

“假设就够了，我们也只是在聊假设。”谷丸警部说，“我们想知道真相。他们是被谋害的吗？”

“对于假设的案子，你们用现实的警察权限进行调查？”

“唔，亮了警官证，算是吧。”

“这不违反规定吗？”

“要这么说，利用异世界的记忆采取行动，这种行为本身也违反规定。你们敢说自己没违反规定吗？”

“哪有这样的规定？”

“那我们也没有这样的规定。”

“动用警察权限调查异世界的犯罪，这明显违反规定吧？”

“你能证明这点吗？”

“没必要证明。只要揭发你们两位刑警在调查幻想中的案子就行了。”

“我想这对你们也没损失吧？告诉我们你们是谁，就会有现实世界的警方伙伴哟。”

“也可能相反。”井森说。

“什么意思？”

“表明我们的身份后，你们也可能成为敌人。”

“不会，我们的目的只是调查真相，不会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不，还是有可能的，”西中岛说，“如果这两人刚好是凶手的话。”

“原来如此，”谷丸警部又开始自言自语，“这样的话，案子可能立马就破了。是吧，两位？”

“很遗憾，并非如此。”井森说，“说到底，案子曾经差点就破了，是吧？但你们眼睁睁看着目击证人死了。”

“啊，那确实是调查中的疏忽，应该先问清楚谁是凶手的。不过这也不光是调查方的失误，放任会吃掉证人的蠢蛋在外面乱晃，这本身就是个大问题。”

这两人知道井森就是比尔？还是他们真的只是在调查本体和化身的关系？如果是前者，那么刚才就是在讥讽井森……

亚理觉得，把自己这边的化身告诉这两个刑警也没什么问题吧？他们说的没错，警方的信息搜集能力很有用。即使刑警变成敌人，在现实世界里，他们也不可能动手。另一方面，在奇境之国，自己本来就被搜查官盯着，所以情况应该不可能变得更糟了。

“那个……”亚理下定了决心。

“关于假设我们已经说完了，”井森说，“所以也没别的要说的了。两位还有事吗？”

谷丸警部和西中岛对视了一眼。

“看来二位对我们比较戒备啊。”谷丸警部遗憾地说。

“这么说话太费劲了，”西中岛不满地说，“干脆报自己的身份不是最方便吗？”

“别在这儿说，要说也在那个世界说。”

“但是在那边，我们的能力太受限了啊。”

“不是能力，是性格问题。老是在胡扯，连正经交流都做不到，想干吗也没辙啊。”

“怎么说？还有什么信息要提供吗？或者就这么结束了？”井森说。

“结束吧，今天。”谷丸警部说。

“你们还打算改天再继续？”

“我们会继续找你们的，只是说不好是在这边还是在那边。”

“在那边不还是胡扯吗？”

“确实伤脑筋，不过也不至于没办法沟通。只是如果不知道你们的身份，我们想找你们都没办法。”

“嗯，我们会考虑的。要是我们确定表明身份比较好，我们会说的。”

“这样也行。西中岛，今天就先撤吧。”

两人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食堂。

“说出我们的化身也没什么吧？”亚理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后，立刻说道。

“那样一来，他们就知道了我们在奇境之国的身份，而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那就也问他们的化身不就行了？”

“他们不见得会说真话。事到如今，如果真想知道我们的化身，他们该先表明自己的化身才对。”

“要你这么说，那就只能永远相互猜疑了！”

“你可以透露自己的化身，但我的化身要保密。”

“你到底在怕什么啊？”

“真羡慕你啊，你的化身那么聪明。我的化身太蠢了，连证据都能给吃了。我在那边是个弱者，所以我不能毫无顾忌地暴露身份。”

“你在担心这个？可我的化身也不强啊。”

“行了，我要一个人静静。怎么办最妥当，之后再说吧。”井森跟在那两人后面出了食堂。

原来如此，井森把比尔看作自己的弱点啊。唉，蠢成那样也真是没辙。不过有爱丽丝帮忙，也不至于那么可怕吧？问题是，吃不准比尔是不是爱丽丝这边的。这么说来，难道就能确定井森是自己这边的吗？说不定他心里也像比尔那样怀疑自己呢。

“跟男朋友吵架了？看他出去的时候脸色好不爽啊。”和亚理打招呼的是李绪。

“你全都看见了？以及，他不是我男朋友。”

“我刚刚才到，井森出去的时候我正好进来。”

“你有没有看到跟我们说话的那两个人？”

“在窗外瞥到一眼。什么人啊？”

“刑警。”

“啊？他们来干吗？”

“查王子博士和篠崎教授的死因。”

“不是意外和病故吗？”

“那是在现实世界。”

“你是说，这两个刑警也知道奇境之国？”

亚理点了点头。

“那到底是谁啊？”

“没说，不过大致能猜到吧。”

“你们说了自己在奇境之国的身份吗？”

“没，井森不乐意。”

“啊，为什么？”

“他不信任刑警，认为提供信息对自己不利。”

“够谨慎的。他真的是比尔吗？”

“据说就是因为在奇境之国里是比尔，所以在现实世界才要谨慎的。”

“什么意思？”

“大概是觉得比尔太蠢了，所以自己才要保护它吧。”

“自己保护自己？”

“井森的想法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我认为化身就是自己。”

“你认为自己就是白兔？”

“我能清楚地回想起白兔的感觉和感情，我想你们也一样吧？”

“我记得自己在哪儿做过什么，但感情就很模糊了。”

“个体差异吧。不过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也许该考虑单纯是错觉的可能性。”

“你是说我这是错觉？”

“我不是这个意思。说到底，不管别人怎么感觉，都没法和自己内在的感觉做比较。”

“我跟你还有比尔在奇境之国经历的事，我现在都有身临其境的实感。”

“唔，有你这样的人也不奇怪吧。”

“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昨天也——啊！”

“怎么了？”

“都怪昨天那个事，我完全忘了准备派对的事了。”

“派对？”

“惊喜派对这事儿可千万别告诉井森，在那之前都是咱们俩的秘密哟。”说完这句话，李绪就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惊喜派对？应该是搞错了，把跟别人说过的话说给自己了。不过当成白兔看的话，这种无厘头倒也正常。

亚理望着李绪跑远的背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