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树在,月去;月在,影去;影在,人去;人在,恋他的她去了。
再说翠花被老人的天花乱坠搞得两眼乱坠天花。老人说她是南方女孩。“废话!一听她口音就知道了。”老人又说她从南方来,先到北京,再去大寨。“又是废话!那火车就是从北京到昔阳的,最终都会去大寨。”老人还说她要去大寨,而且准备干一番事业。“这也是废话!她不远千里奔赴大寨,自然是响当当的铁姑娘。”
总之,老人好说歹说,总算让翠花有些心动了。她满是怜悯和不忍、好奇和犹疑参半的复杂心理。为了自我安慰,她心想这么一个老人家,千里迢迢挤火车从北京去大寨,而且什么也看不见,不是一颗红心向阳开又是什么?但静下心来,让她大惑不解的是他何以看出她长得好看。为了不揭人之短,她自然没好意思要求老人解开这个疑窦。
火车噗嗤噗嗤、咯噔咯噔缓慢而颇有些吃力地向前行进,还不时地鸣笛示意前方铁路上的人畜。记得我小时候就曾和石头、木棒一起到铁轨上等火车。想将铁丝或者带着“四旧”的铜板轧成刀片,火车轮子是最好的帮手。当然,扳道夫会阻止我们靠近铁道,于是我们必须跑得远远的,直到天荒地老。这是木棒的夸张说法。“呸,就知道夸张!”石头会不屑地朝他佯啐一口。于是,你一句,我一句,两个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
翠花爱屋及乌,对石头也不免高看一眼。因此,无论他讲荤笑话还是鬼故事,翠花很少打断他,除非他有意拿她做比附。那天竹林里的故事着实把姑娘们吓得够呛,据说当天晚上就有做噩梦的。翠花曾偷偷告诉我,说她梦见了那个惨白如雪的女子。
“好可怕哦,尽管我不相信鬼!你千万别告诉石头啊,不然他一准笑话我。”
那还用说,我自然会守口如瓶,再加上封漆。这是我对翠花的起码尊重。理智使然,我是宁可想入非非也不会早恋的一类人,何况当时确实还小,更何况弃旧图新、晚婚晚育政策已经深入人心。可翠花不一样,她早就发育得蓬蓬勃勃,稍与触碰就会瓜熟蒂落。当然,这是我后来长大了得出的结论。而她之所以要主动告诉我她的害怕,或许也是一种告白,可惜我太晚熟了。再说即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呀!
果不其然,据后来石头回忆,当晚翠花就吓得不敢睡觉了。她悄悄跑到隔壁表妹小芳家,跟她凑合了一夜。是夜,两个铁姑娘从小说到大,从东说到西。最后,一个说到了我,另一个说到了石头。
至于石头的添油加醋我只能姑妄听之。用木棒的话说,他巧舌如簧,颜之厚矣。我倒不这么看。虽说他能言善辩,甚至有点巧言令色,但大抵不会胡说八道、无中生有,充其量加点油、添点醋罢了。对此,我很有把握,毕竟是从小撒尿和泥过家家一起长大的,不知道的是再后来日本恐怖剧《午夜凶铃》被引进了,人们边看边骂小鬼子变态,害得无数少男少女、大叔大妈不敢独自睡觉,更不敢半夜看电视,以至于一些“三陪”故事不胫而走。石头说小芳看了该剧就没关灯睡过觉,更不敢在卧室里看电视,而且最终跟他闹离婚,也多半是因为他坐牢了,害怕的时候指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