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龙,我知道你现在也在恨我,觉得我背弃了皇叔,这件事,我也不想多做解释。”
庞统不是敏感脆弱的人,被人嘲讽,被人误解,他也懒得争辩,对刘备,他问心无愧。
他在落凤坡被擒,直到刘备被刘循所杀,他才转投刘循,对刘备,他觉得自己并无亏欠。
如果刘备还活着,他马上背叛了他,或许心里会觉得有所内疚。
可是现在刘备都死了,他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忠于刘备呢?
“是不是刘循许给了你高官厚禄,才让你答应为他效力?”赵云丝毫并不打算放过庞统。
“若我庞士元,在乎名利二字,当初赤壁之战,我何不接受曹操招降呢?曹操出手可大方多了,封侯进爵,凭我的才能,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吗?”
曹操确实非常仰慕庞统,要不然,他也不会有机会巧献铁索连环计,让曹操把战船都连在一起。
赤壁一战,庞统虽然出镜率不高,功劳也是不小的。
诸葛亮草船借箭、黄盖的苦肉计、周瑜的火攻计、庞统的连环计等等,都是非常精彩的。
庞统忽然开口问道:“子龙,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当初你为何愿意辅佐皇叔呢?”
赵云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义正言辞的回道:“皇叔仁义爱民,立志匡扶汉室,拯救苍生,他又是汉室贵胄,我自然要追随他。”
“匡扶汉室,拯救苍生?”庞统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的肆无忌惮,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
赵云把眼一瞪,怒视着他,“你笑什么?”
赵云现在愈发的瞧不起庞统,他觉得庞统没有骨气,轻易变节,以前刘备对他那么好,他竟然说背叛就背叛了。
“子龙啊,皇叔身边,难得还有你这么一个实诚人,匡扶汉室,拯救苍生,恐怕也就只有你把这句话当真了!”
“你说什么?”
赵云愈发的愤怒,双臂发力,像几乎要挣脱束缚的猛兽一样。
庞统却很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赵云会突然挣脱开,把他给杀掉。
“我说的是实话,往往实话,最为残酷,就比如曹操,早年间,他也是一位忠臣,我相信没有人怀疑这一点,曹操的志向,仅仅只是想做一个大汉的征西将军。”
建安十五年,曹操写了一篇《述志令》,曹操向天下人表示,他没有代汉的心思。
他只想自己死后,墓碑上能刻上汉征西将军的墓志铭!
庞统接着说道:“可是现在呢,曹操的所作所为,他的眼里心里,还对汉室有何敬意?曹操大权独揽,号令天下,威逼天子,大肆屠杀忠心汉室的臣僚,就连董贵妃腹中的骨肉,也没能幸免,这些铁一般的事实,足以证明,曹操早已经变了,他名为汉臣,实为汉贼!曹操能变,子龙,难道皇叔就没有变吗?”
“我相信,皇叔年轻的时候,和曹操一样,也曾立志匡扶汉室,他也一直践行仁义的贤名,他身上又流着皇家的血脉,于公于私,他都真心的想为大汉天下做点什么。而汉室宗亲的身份,又反过来让他名声在外,被人所敬仰。”
汉室宗亲,匡扶汉室,的确是一个巨大的加分项,让刘备如鱼得水,刷了一波又一波的好名声。
庞统直视着赵云,一字一顿的说:“皇叔是汉室宗亲,他必须,也只能高举匡扶汉室的大旗!”
庞统一针见血,并非刘备喜欢这么做,想要这么做,而是他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汉室宗亲,如果不匡扶汉室,带头窜汉,必然会招致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但是这么多年,皇叔名声在外,人人称颂,却四处飘零,苦无立足之地,为何?因为这是乱世,乱世靠的是实力,靠的是野心和谋略。就因为皇叔仁义,刘表拱手让荆州的时候,他拒绝了,反倒便宜了曹操。所以,皇叔做出了改变,明明是借了荆州,结果你也看到了,一直据为己有,说是夺了西川就还给孙权,其实就算再夺取凉州,荆州皇叔也不会还的,而和刘璋反目,抢夺西川,这也是皇叔放弃仁义的铁证。”
“你这是什么意思?”
庞统说的这些,彻底颠覆了赵云的认知。
也就是说,刘备抱着仁义之名,结果一无所有,自从他放弃了仁义,却迎来了转机。
借荆州,其实只是借的南郡,刘备再以此为跳板,连夺荆南四郡。
然后继续耍赖,用拖字诀,阻止孙权夺益州,再然后,进西川,和刘璋翻脸。
这一切,一切,都说明,刘备已经放弃了仁义。
而历史上,也正因为刘备抛弃了仁义,才成就了鼎足之势,人生也登上了巅峰。
“只可惜,这一次,皇叔低估了对手,没想到,刘循竟然会绝地反击,扭转了整个战局,但我依然要说,乱世没有实力,就不配讲仁义。只讲仁义,最终一无所有!皇叔仁义了半生,也飘零了半生,这就是最好的铁证,乱世,讲的是实力,讲的是不择手段,要不然,曹操也不会混的风生水起,雄霸北方。”
“子龙,你不要这么看我,好像我心肠有多么歹毒一样,刘表活着的时候,诸葛亮一次又一次的劝说皇叔,让他不要拒绝,坦然接受,可是呢,皇叔就是固执,连诸葛亮都知道,空讲仁义,毫无意义,这次入川,诸葛亮也是支持的,这说明什么?”
“说明夺刘璋的基业,诸葛亮也认可,只有你一直坚信,皇叔是仁义的,其实,皇叔的改变,也是迫不得已,但你要明白,仁义只是挂在嘴上说的,只有你,把它当真了!”
“仁义只是一种手段,就像曹操自称汉臣一样,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抢夺益州,是不义之举,子龙,你醒醒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匡扶汉室,也仅仅只是一种手段,天子在许都,饱受欺凌,形同傀儡,你当真以为,皇叔有一天会把天子接过来吗?别天真了。”
“恐怕就连诸葛亮都不相信,皇叔会这么做。”
“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而有些事,只能说,不能做。”
赵云猛的退后了好几步,震惊的看着庞统,他觉得庞统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