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伊莎贝拉的新爱好（3）

“小姐，您买这个做什么用？”

回家的路上，露茜忍不住问。

“用处？没什么用处，古董能有什么用处，不就是为了好玩吗？”

“是的，小姐，但我的意思是，它不是摆件，或者其他什么适合观赏的东西……”

“那是当然，我又不需要炫耀我有这个。”伊莎贝拉淡淡地道。

露茜有些不明所以。

买古董不就是为了炫耀的吗？

有一回——她忘了是伊桑先生还是米格尔先生在谈话中说的，而她只是恰好听到——古董的珍稀之处仿佛贵族的血统，一件“真正的”古董与当代的复制品的差别就在于是不是古代人所造，而这一差别是无论仿造技术何等高超都无法消除的，就像平民和贵族同为人，但两者血统之间的鸿沟是任何金钱、职位或学识都无法弥合的。

所以说，“古董就是摆设中的贵族”。

她看着穿着佣人服装伊莎贝拉，想不通小姐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两人在一处小吃摊停留，打包了一袋炸鱼，又去另一处买了一些水果，伊莎贝拉的步子突然快了起来。

“等一下，小姐，我提着东西呢！等一下！”

伊莎贝拉快步转过一个弯，然后放慢了脚步，停在一个街头画家的画摊前。

叼着画笔的画家从牙缝中挤出一个问候：“你好，美丽的小姐，要作一幅肖像画吗？”

伊莎贝拉绕到他的身后，观察他正在画的那副作品——是一幅关于街道和来往行人的采风之作。

大画幅的肖像画是一家之主的特权，通常挂在墙上或什么显眼的地方，伊莎贝拉只画过几副小肖像。

“是这种，”画家头也不回地歪了一下脑袋，示意刚才画好的小肖像都在身后的一块画板上挂着晾干，“他们一般会留在这里，先逛自己的去，等晾干了再回来拿，当然，也有耐不住性子的立刻拿走，但拿不好容易被抹。”

画家的造型与用色风格与伊莎贝拉常见的均不同，反而更像古代绘画技术还不成熟时的作品。伊莎贝拉颇有兴趣地端详着，似乎是在想自己是画正面还是侧面更好。

露茜提着东西跟了上来：“啊，您要画画吗？”

“画什么画，”伊莎贝拉俯身靠近露茜小声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什么？”

露茜猛地回头，但却没发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或者说，因为刚才小跑着追上伊莎贝拉，路上的人全都在看自己，因而全都显得有些可疑。

“没有啊，什么人？是刚才古董店的人吗？”

“应该是吧，你看那个披着灰色衣服的、戴帽子的人。不过不要紧，走人多的地方就行，马上就到家了。”伊莎贝拉冷静地道。

露茜略微松了口气。

前面回家的路都是行人较多的大路，既然刚才跟踪者在街上没有动手，接下来她们有很大可能也会继续保持安全。

伊莎贝拉问过画家在此摆摊的时间，然后从露茜手中拿过了一个袋子，示意她从另一条较远的路绕回家——那条路上行人也不少，只是稍远一点。

她想要作出一种两人前往不同目的地的假象，看跟踪者究竟想要跟踪谁。

露茜心里又没什么底气了。如果是两个人一起走，她还会觉得更放心些，但若是两人分开走，万一跟踪者行凶，她不觉得自己能有效自保——伊莎贝拉倒是很乐意使刀，但这次出门她们什么也没带。

拐过下一个弯后，两人正式分手。

露茜绕到自己平常买面包的那家面包房所在的街上。在附近，只有桑塔纳太太的面包房会做甜面包，其他面包房的面包都很少加奶和糖，顶多放些蒜油和香料，因此，露茜隔三差五便到桑塔纳太太那里去买点心吃。

桑塔纳太太正在店门口摆摊，她热情地向露茜打招呼：“露茜？我好想没看到你过去，今天买的炸鱼？要来点面包吗，刚烤出来的，还热乎着呢？”

一条被子覆盖在面包篮上，桑塔纳太太掀起一角，露出几种露茜平时最常买的甜面包。

“啊，要的，要两个，这次先赊账，等下次来的时候一起付吧。”

“没问题！”

露茜趁机向身后张望，没有发现刚才那个跟踪者的身影。

到家后，她发现伊莎贝拉正在前厅等着自己：“那个人跟踪的你吗，小姐？我从桑塔纳太太的面包房那里走，没发现有人在跟踪我。”

“到那个路口处他就回去了，我想应该没事，但还是最好将这件事情对父亲说一下——啊，你买的甜面包！”

伊莎贝拉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这是她近几天以来首次表现出如此兴奋的状态，露茜对自己的小心思感到很是满意。

果然，没有人能抵抗甜食。

……

跟踪者很快回到了古董店。

“维克叔叔，你可以猜猜看，你绝对想不到，那两个人是哪里来的！”

“怎么，不是维卡里欧的人？那是本地的什么贵族？但我看她们两个明明是西班牙人的长相……”

“不是维卡里欧，她们的来头比维卡里欧大多了！”

“得了吧，‘比维卡里欧大多了’，你小子嘴里就没多少靠谱的话，难道她们能是西印度理事会的？骑士团理事会？别跟我卖关子了！”

伙计比了个夸张的手势，表示维克全都猜错了：“倒也没有那么大。我打听了一下，她们最后进的那户人家是米格尔法官，就是宗教裁判所的那个米格尔法官，他还有个兄弟是西印度贸易厅的，这俩人可一点都不怕维卡里欧！”

“你——你没被她们发现吧？我与西印度贸易厅之间的关系可是清清楚楚，每一笔海外货物都足额上税，看在上帝的份上，该不会惊动了宗教裁判所吧！”

维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汗，深深吸了口气。

“怎么办，叔叔？”

“还能怎么办，你马上去把那些有问题的东西打包送到城郊的仓库——算了，你打包好，我去送，这阵子店里就挂歇业，你住在这里守着，外人来问一律不让进！”

“那要是他们带兵来呢？”

听到这个问题，维克真想给侄子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