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史蒂芬援手除危机 钱迈克赠单转厄运

夏云杉再也没有了当初离开史蒂芬的豪情和勇气,现在的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懂得什么是“世态炎凉”,眼前残破不堪的光景每时每刻都在无情地告诉自己,他已经不再是什么夏总,而是一个身负巨额债务的老赖,以前被人前呼后拥的日子早已是过眼烟云。现在所有的人只知道他的一个新身份-破产前老板,这跟亡了国的君主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没有性命之忧罢了。他急切地盼望打一场翻身仗,改变现状,可谈何容易,跟他合作过的供应商还在挖空心思、四处找他算账,银行那里更是不敢恭维,他不得不调整心态,放下身段,万般无奈地拨通史蒂芬的电话。

“史蒂芬,你好!”云杉一如既往、亲切地问候。

“嗨,Xia!你还好吗?我很久没有接到你的电话了。”史蒂芬接到来电,颇感意外。

“我最近不是太好!”云杉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地回答。

“是吗?我听说你开了一家很大的公司,叫什么伏组股份,年产值最高做到了十亿,恭喜你呀!”史蒂芬在电话里都抑制不住喜悦之情。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公司倒闭了,已经破产了!”云杉一本正经,脸色苍白。

“破产?这么严重?不会吧?”史蒂芬大吃一惊,难以置信。

“是的,这是事实,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只能找你帮忙!”云杉垂头丧气地压低嗓门说话。

“原来是这样,那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呢?”史蒂芬并未推托,他还是心地善良地愿意帮助云杉这个老员工。

“我妻子最近遇到一个大麻烦,她有位叫亨瑞的客户,让她发正本提单复印件给他们公司,后来他们收到以后,勾结货代,没有付款就事先提柜取货。现在已经过去两周了,他们还是没有安排付款。我妻子打电话给他们,他们不接,邮件发给他们,也从来不回复。我仔细查过,亨瑞和您是同一个国家,你可以帮我们尝试联系他吗?”云杉知道伏组股份的问题太大,史蒂芬根本无法帮助解决。秋筠的事情相对而言,胜算更大,便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告知史蒂芬,央求他出手相助。

“亨瑞?全名是不是亨瑞·汉克斯?”史蒂芬有所回忆地问道。

“是的,就是他,您认识他吗?”云杉跟秋筠核实后,略带亢奋地回复。

“是的,我认识他,有他的手机号码,不过我和他之间没有业务往来。我可以帮你联系他,催他付款。如果他不同意的话,我也有别的办法,我可以在本国起诉那家货代公司,争取帮你们把货款追回来。”史蒂芬给了云杉比较确定的答案。

“那太好了,太好了!请你赶紧帮我联系亨瑞,如果有什么费用的,由我们来支付,只要能尽快处理!”云杉宛若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拼命地恳求。

“Xia,你不用着急,我一定会帮你的忙,我马上联系亨瑞。”史蒂芬效率很高,挂断电话立即联系亨瑞。

亨瑞接到史蒂芬的电话,起初有些讶异,但他很快淡定地欺骗史蒂芬,说他们正在努力和本地银行交涉,会尽早解决付款的问题,请史蒂芬转告云杉和秋筠,让他们放心,实际则是缓兵之计,拖延时间而已。一个月过去,付款没有任何进展,杳无音信。史蒂芬代表云杉发出律师函给货代,对方收到函件后,胆战心惊,强行逼迫亨瑞即行付款。

云杉和秋筠不久便收到货款,高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终于摘除,他俩的脸上终于绽开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史蒂芬,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如果收不到货款,我们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云杉感恩戴德地致电史蒂芬。

“Xia,不用客气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如果你很困难的话,可以考虑再回我的公司帮我。”史蒂芬爱惜人才,关怀备至。

“史蒂芬,我有两个公司,伏组股份已经无可救药,但我妻子打理的公司目前运转正常。”云杉据实相告,“如果可以的话,我认为你可以和我妻子的公司联手合作。”

“Xia,自从你离开公司,岭南的办事处慢慢衰落,目前也处于关闭状态。既然你妻子的公司运转正常,我可以和她的公司合资,当成我们新的办公室,先由你一人在当地办公,负责照看。你觉得如何?”史蒂芬心思敏捷,提出对策,“不过我有个要求,就是企业的法人代表需要换成一位陌生人,因为你们已经深陷债务危机,你的妻子也是债主找寻的对象之一,你们必须集体隐藏起来,直到还清债务。”

“史蒂芬,你考虑得非常周到,我们完全赞同。”云杉和秋筠听后相互点头,满面春风地应承。

史蒂芬信守承诺,两周内汇入投资款,秋筠改用母亲孙君注册法人,一家崭新的合资公司应运而生!云杉重新回到以前的员工岗位,从头处理港企公司的事务,活色生香的世界已经离他远去,留下的是脚踏实地重返平凡的生活。他挺满意现在的状态,至少可以自食其力,不用像废人一样呆坐在家里,天天长吁短叹。浮华褪去,心态沉淀,也洞穿了“流水落花春去也”的过往,渐渐习惯了简单而朴素的日子。他又能像原来那样,静下心重拾文学爱好,充实内心世界,净化浮躁的心境,他最近特别喜欢无名氏的那首《岁月婆娑》,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灵抚慰:

我们曾经流逝的岁月呀,如琢如磨,如泣如歌!

墙角卷起皱褶的绿布老书包荡漾着

多少童真呀,如碧如波,如溪如河!

桌边沾满照片的泛黄抄歌本弥漫着

多少懵懂呀,如梦如昨,如远如隔!

炉旁布满灰尘的六弦木吉他弹奏着

多少青春呀,如热如火,如炽如热!

都市拥挤人群的喧嚣窄街道印证着

多少打拼呀,如颠如簸,如船如车!

淡定从容心如止水的不惑之年呀,

如磋如砣,如旅如客!

蔡秋筠经过上次的深刻教训后,变得更加谨慎,她努力地工作,期待能提早反转当前的劣势。繁重的压力和窘迫的境况迫使她的面容印上了岁月侵蚀的痕迹,她不停地在职场女性和母亲之间转换角色,睡眠严重不足,双眼眼角过早地挂上了鱼尾纹,皮肤不再紧致而变得松弛,笑起来已然找不到当初那位明眸善睐的少女踪影,更多的则是人老珠黄的唏嘘!想来也是,生活和岁月放过了谁,更别说她还处在内忧外患之中,怎么可能会有珠圆玉润和体态丰盈的存在?

史蒂芬逐步从港企转了一些订单给合资公司,条件苛刻,只允许百分之二的利润,这只能基本维持合资公司的正常运转的费用,照这样的节奏,猴年马月才能清偿债务。云杉不能不另寻出路,他的目光转向了迈克,这个曾经改变了他生活轨迹的朋友,只有迈克还能给他带来东山再起的一线生机。俗话说,见面三分亲,云杉思虑再三,决定登门造访。迈克以前给云杉写的信留过地址,云杉电话约好迈克,启程赴约,为自己谋求翻身的最大可能性。

别过秋筠,云杉登上火车从霖雨县车站出发,赶往港最公司,火车开动的那一刻,他眺望窗外的风景,多少往事涌上心头,历历在目!当年他首次赶往岭南,秋筠就在这座车站小跑着送他远行,初到岭南时的仓皇失措,找工作时的颠沛流离,一幕幕在脑海里游离,他后悔为什么要在事业稍有成就之时,就变得纸醉金迷,而不是慎行甚远地走向巅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初中时就谙熟于心的浅显道理,在事业稍有起色时竟如此轻易地抛诸脑后。他正在体验“由奢入俭难”的痛苦,但同时也唤起了“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雄心!

拂晓时分,火车到站。云杉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走下车厢,形影相吊地走出站点。回想起伏组股份时,不论到哪里,站口都是欢迎的标语和人群,他脸角不由地泛起自嘲的笑容。时间还早,他找了家附近便宜的旅舍钟点房入住,洗了个澡,安闲地坐在床头点了一支烟,大口地抽了起来。不得不叹服,人的适应性还是很强,曾经非五星酒店不入住的夏总,今天还不是跟穷人一样,能忍受得了八十元旅舍的肮脏。看来,还是钱在作怪,人还是原来的人,没钱了就什么条件都好说,有钱了就什么条件都难办,这种情绪的滋生跟人本身并没多大关系。想到这里,云杉的耳边立时响起迟志强的《钞票》:

是谁制造了钞票

你在世上称霸道

有人为你卖儿卖女啊

有人为你去坐牢

一张张钞票一双双镣铐

钞票人人对你离不了

钱呀你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面对闪光的钞票多少人儿去动脑

有人为你愁眉苦脸

有人为你哈哈笑

东奔又西跑点头又哈腰

钞票你的威风真不小

钱那你把多少人儿迷住了

看那诱人的钞票在我眼前直闪耀

姑娘为你走错了路呀

小伙子为你受改造

是因为被你迷住了心窍

钞票让人悲伤又苦恼

钱哪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

人人都需要钞票赚钱你要走正道

不要一心只为了钱啦

被它牵着鼻子跑

满脑子铜臭你就会摔跤

钞票生活之中不能少

钱哪不要把它看成宝中宝

约摸上午十点左右,云杉起身出门,打了辆出租车,二十分钟内到达港最公司。这家年轻的贸易公司在凯文和迈克的带领下,现今也颇具规模,内部整齐有序地摆满办公桌,已拥有近百名员工,超千家客户,年贸易额达一亿美金。云杉向前台接待作了自我介绍,并告知与迈克有约在先,请前台接待帮忙通报。五分钟后,迈克来到门口。

“Xia,真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呀!”迈克给了云杉一个大大的拥抱。

“迈克,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云杉也是异常兴奋地抱紧迈克。

寒暄完毕,迈克引着云杉进入总经理办公室,在松软的沙发上相对而坐。

“迈克,你现在的生意还好吗?”云杉不便张口就提帮忙之事。

“还行,你呢?听说你办了一个很大的公司,做零伏组件,后来好像出什么事了?”迈克不大确定地陈述。

“哎!是的,刚开始做得很好,后来因为欧美发起反倾销政策,导致企业破产。”云杉略显尴尬地解释。

“破产?不是吧?那你现在怎么办?”迈克替云杉紧张起来。

“迈克,不好意思,其实这就是我这次来找你的目的,希望你能帮我!”云杉涨红着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迈克。

“哦,原来是这样!有句老话,朋友有难,两肋插刀。既然是老朋友有大麻烦,我肯定要出手相救!”迈克握了握云杉的手,明确表态予以支持。

“谢...谢!”云杉呜咽了起来,这是他受难后,除史蒂芬外,第二次听到的朋友帮助声。

“Xia,你不要难过!每个人创业都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困难,关键是一定要挺住,坚持久了就一定会迎来曙光!”迈克拍着云杉的肩膀,头头是道地激励他踔厉奋发。

“迈克,我有两家公司,零伏组件的公司已经病入膏肓,无法挽救,但我妻子照看的贸易公司情况已有好转,但我们太缺乏订单,目前只能维持运转,没有利润。”云杉细致入微地详解,“我们非常期待你能下单,襄助我们走出困境。但我必须坦白的是,贸易公司是与史蒂芬合资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不能所有事情都指望你。”

“Xia,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是不是有史蒂芬合资,你需要的是我帮忙,所以只要是帮你就行,其他的我都不在意。”迈克慷慨大度地接着说“你需不需要现金帮助?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从银行贷款借给你。至于订单,那就更不用说了,我可以承诺你一年之内,下一百万美金订单给你。”

“我需要现金,可以先偿还一些急需的材料供应商,比如说彩盒、外箱一类的。我们的贸易公司很大一部分是采购裸装产品,然后自己包装。”云杉实事求是地阐明,“这样的话,我可以先把包装方面的堵口打开,再谋求其他突破。”

“明白,那我先借给你二十万美金,你看够不够?”迈克大致估算了一个数额,询问云杉的意见。

“可以,足够了。”云杉激动地回复,“然后,就是订单的问题。”

“那好,我马上帮你办理!”迈克铿锵有力地答复,“订单的话,你回公司以后,发给我产品和目录,只要价格合适,我即刻下单。”

“好好好!”云杉感动地几乎要给迈克下跪。

“那你先回去吧,我也很忙,不过你的事情我不会忘记。”迈克看了看手表,他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云杉点头道别,返身回程。乘车途中,云杉心潮翻涌,他拒绝过史蒂芬的挽留,推辞过迈克的书召,可到了最危难的时刻,挺身而出的还是这两位外国友人,多少的亲人、朋友现今看见他们,就像要被传染非典一样,避之不及。可想而知,云杉从心底感激这两位给他人生带来巨大变化和支撑的挚友!

云杉刚到霖雨县,迈克已打来电话,告知借款准备就绪,只等云杉发来账号。云杉连忙指示秋筠联系迈克,发去账号,下午三点汇款入账,一切比想象中的还要完美!他们也紧接着联系包装材料供应商,结清欠款,扫清最大的一步障碍。云杉又积极准备好报价发给迈克,迈克遴选后,迅疾签发订单。

云杉和秋筠的贸易公司本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今,有了迈克及时送来的东风,史蒂芬坚实的舵桨,他们那条即将倾覆的小船正撑起桅杆,高歌猛进,正可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