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最后的稻草

不过手术后,彤彤的情况却有些不妙,已经晚上快十点了,他仍然没有醒过来。医生来解释,彤彤脑出血的情况影响了大脑的网状结构,虽然血块已经在缩小,但还处于危险期,需要再观察看看。

此时,负责彤彤家网格区域的杨芬大姐得到消息后,也赶了过来,和吴冕及郝希梦一起在病房外,陪着里面的那对母子。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彤彤的情况仍旧没有好转,郝希梦感觉心情越来越沉重。她觉得自己在家属团的工作并不完美,并没有做到想当初想象得那样,在居民面对伤痛和别离前就发现问题,提前进行解决。

这个念头在郝希梦的心中不断徘徊,挥之不去,仿佛成为了一种折磨,让她又钻进了一个难以走出的死胡同。她刚入职时的激情就在这种纠结中快速退却,曾经的信念又在不知不觉中坍塌了一些……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向社工们走了过来,直接站在了郝希梦的面前。郝希梦本能站了起来,却仍感觉有些迷茫。

吴冕眼尖,认出这人是住在舒春园33号楼的外地居民丁立生,于是也连忙站起,挡在了两人中间:“丁哥,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查看病的收费明细,顺便来住院部看个朋友……”丁立生瞥了吴冕一眼,然后看向郝希梦,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收据,用外地口音,气呼呼地说道,“先不说这些了,我正好要找你们呢。郝希梦,你那天陪我妈来这儿看病,同一个项目收了两份钱,但我下午查明细的时候,医院告诉我已经退了其中一次的收费,可我的银行账单里并没有收到这笔钱。我问你,钱去哪了?”

吴冕听到这话,担忧地看了看郝希梦,心里忽然一紧,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您别着急,我先看一下。”郝希梦却十分镇定,立即接过账单,仔细查看,发现果然有一项300多块钱的检查项目,被收取了两次费用。她想起当天是用老人的微信付的款,当时微信的钱包里没有钱,应该是从丁立生名下关联的银行卡里走了账。

可一个项目怎么会收两次费呢?郝希梦继续回想,当时收费员第一次没有扫上码,又让她打开付款码,扫了一次,难道两次都扫上了?她心里不禁有些懊悔,后悔当时没仔细检查微信里的账单。

就在郝希梦沉思的时候,丁立生突然急躁起来,不觉加大了音量:“你怎么不说话了?怎么,欺负我们是外地人啊?”

听到吵闹声,立即有值班护士走过来,提醒他们保持安静。郝希梦听了,只好和吴冕先将丁立生拉到旁边的楼梯间,耐心解释起来:“丁哥,我们社区对居民一视同仁,没有外地本地这一说。这个收据有可能是医院收重复了,等明天上班,我们再帮你查查,好吗?”

“还收重复了,都好几天了,你们早干啥去了?现在就给我查!要不是我今天查看银行卡账单,还被你们蒙在鼓里呢!”丁立生的火气很大,不依不饶地继续责问道。

吴冕也听明白了情况,跟着一起劝慰:“丁大哥,这个问题应该是医院的操作失误,可现在医院的医保科已经下班了。您放心,钱少不了,明天我们再来一趟医院,一定帮您处理好。您看,可以吗?”

走廊上的杨芬大姐见此,也过来帮忙劝说。一群人围着丁立生,好言相劝。

但丁立生依旧怒气冲冲,指着社工们,大声嚷嚷起来:“我看你们社工就没好人,我说你们怎么免费做陪诊呢,原来是给我们挖坑呢!你们联合医院,这样坑害一个老人,是不是太过分了?”

郝希梦不觉叹了口气,刚想再劝劝,就见孙琳琳的妈妈孙雅洁给她发来一条微信,说孙琳琳病情突然恶化,刚刚被送进了肿瘤医院进行抢救。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她的脑中忽然一懵,感觉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真实感。

孙琳琳突然恶化,凶多吉少,彤彤也昏迷不醒,情况未明。郝希梦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起了头,却听到自己的同事还在遭受无端的指责。一时间委屈、难过、憋闷都涌上她的心头,交织在一起,一股脑地向她袭来。

“好了!”郝希梦没心情多说,也不愿再纠缠下去,于是从口袋里掏出400块钱,拍到丁立生的手上,大声回应,“不就是钱吗?给你!”

郝希梦说完,抹了抹眼睛,出去拿了自己的背包,又返回楼梯间,向楼下跑去。这个狭小的空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人都不觉一愣。

但很快,丁立生就回过神,又大闹起来。他指着郝希梦的背影,不满地喊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样子!这就是为居民服务的态度吗?”

杨芬还在努力劝解丁立生。吴冕则向郝希梦追去,只是在跑了几节台阶后,又突然站住了脚步。苏主任也给他发来了一条语音,通知了孙琳琳病情恶化,让他多加注意的消息。他站在楼梯上,隔着楼梯扶手,望着下面还在快速下楼的郝希梦,突然失去了追过去的理由。

而丁立生还在吵闹,吴冕的思绪被扰乱,转过头看着丁立生,心里也不禁急躁起来。他二话没说,直接过去,恼怒地拉着丁立生的手臂,快步向医院的急诊收费室走去。

“吴冕,你干什么,快放开,信不信我去街道投诉你!”丁立生被拉着走,这才有点害怕,禁不住开口威胁道。

吴冕已经将丁立生拖到了收费窗口,然后松开手,转身冷冷地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要查医院的收费情况吗?我这就给你查!”

此时急诊窗口外空无一人,吴冕趴在窗口边,将他们的情况向里面的收费员讲了一遍。这个收费员也很负责,听后立即按照他们提供的医保账号,查询起来,很快就弄清了情况。那天由于系统故障,他们的确是扫了两次微信的付款码,而且都成功支付了,但之后已经成功退了一笔金额,返回到了微信钱包里,并发了短信通知他们。

吴冕听了,不悦地瞥向丁立生。

丁立生先是一愣,然后梗起脖子,狡辩起来:“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我妈不会用智能手机,短信和微信都不会看。”

“阿姨不会用,你总会用吧?你现在登录阿姨的微信,查一下交易记录,不就知道了吗?”吴冕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柔和,看着丁立生说道。

丁立生没有再争辩,按照吴冕所说,查看了微信里的账单,果然发现钱早就被退回了。只不过这种退回的交易无法返回微信绑定的银行卡,只能返回微信本身账户,所以银行对账单里才没有显示。他心里有些发虚,连忙将手里的400元钱递给了吴冕,但口中还不认输:“我哪知道情况是这样的啊……”

“丁哥,不知道可以问,还是那句话,我们社区对居民一视同仁,没有外地本地这一说。这是郝希梦的钱,我不能收,你自己给她吧。”吴冕没有接钱,只瞥了丁立生一眼,冷漠地说道。

吴冕说完后,转身又向住院部走去。他边走边拿出手机,想给郝希梦打个电话,但想了想,又放弃了。

这段时间不好的事情接连发生,给郝希梦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而丁立生这么一闹,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吴冕感觉心里十分不安,刚才郝希梦走得很决绝,这种重压怕是没那么容易缓解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郝希梦就找到苏主任,递交了辞职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