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三月。
李自成终于看到了皇帝。
他只是看了一眼站在前面的朱由检，然后打量了一下这座雄踞北方的京城。
城门大开。
和沿途收到的消息一样，这座城市已经不属于这个表面皇帝了。
他的权力已经完全被人收缴了，如今只是一面象征着大明皇帝的旗帜，如同三国时期的汉献帝一样，只是正统的大旗而已。
甚至他的价值还不如汉献帝。
汉献帝可以挟天子而令诸侯，在那个时期，虽然皇帝本人的尊严已经不剩多少了，但对于正统大义，还是有不少人报以尊重的态度的。
起码是明面上的尊重。
而当今的朱明天下，对天子和朱明正统还抱有尊重的，大概只剩下了普通的百姓。
因为他们实在鼓不起反抗的精神，这片土地千百年来就是这么教育百姓的。
当然，有尊重不代表他们会帮助大明。
和李自成的均田免赋相比，于百姓而言，大多数皇帝都会变得黯然失色。
李自成的目光一眼掠过了朱由检，看向了站在更后方的许增光。
许增光察觉到了李自成的视线，颇有些诧异地看向了身旁的徐柏。
李自成顺着许增光的面向，方才看到了他的身旁竟然还有一个峨冠博带的年轻人。
他看向徐柏，然而一时之间无法看清对方的真容。
这是一张颇为熟悉的面皮，好像他人生遭遇过的大多数人的面相都能够看出来几分。
如同一张众生相。
“仙人？”
大夏并没有控制消息。
在对京城的百官和世家动手之后，他们主动放任这些人把消息送出去。
如果徐柏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宣扬起来把大夏当成了董卓和黄巢的集合体，极尽各种抹黑之能，只为了鼓动天下人来反抗大夏。
挺有用的。
但随着大夏士兵的行动一起传出去的，自然还有徐柏这个引动了异象的主人。
“怎么会是仙人。”徐柏有些奇怪，“他们宣扬起来，不应该扔一个邪魔外道么？”
紫气东来三万里，这异象是没办法遮掩的。
但一种异象究竟是好是坏，它自己总不可能站出来给自己辩解。
好坏，说到底还是在一张嘴上。
显然他们宣扬徐柏不可能按照好的预案来宣传。
他们也没有宣扬天外邪魔这种说法，因为这还是在吹捧。
正确的答案是直接冷淡处理这份异象，起码不要让大夏和异象有任何的联系。
就当这是一群窃国之贼。
但李自成走到这个位置，自然有一套可堪一用情报系统。
“对士族下死手，他们当然往坏的方向宣扬你的名声。”
李自成也不是完全不明白。
他的出身确实决定了他很难得到儒学正统的教导，不过他如今已经坐在了大顺的宝座上，即将把大明彻底推下悬崖，自然是个聪明人。
“均田免赋，你也是他们的眼中钉。”
比起朱由检，李自成要有用得多。
不光是实际价值，只算他打出来的旗号，正阳阁也愿意多给他一点机会。
更何况，李自成暂时也没有过渡到农民起义军经常会出现的一种环节。
他确实是在施行自己的口号，给依附于大顺的百姓争取到了相对优渥的环境。
客观上说，这是一笔常规操作。
朱由检是王朝之末，一个王朝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除非他是光武帝这种再造基业，打出了世祖庙号的大佬。
而李自成是新朝之初，他杀了太多官员地主，手中自然有很多的土地可以分出去。
如果他的王朝延续下去，自然也会回归到这个循环之中。
资源和权力永远以金字塔的形势不断地向上传递，这是王朝统治的铁律。
土地只是资源的一种。
朱由检不可能弄到多余的土地了，这些地方都已经被大臣和地主用各种手段占据了，他动手就是王朝崩塌的结局。
而李自成建立的新朝清理掉了一大批大明的既得利益者，他们还在开拓新的利益，内部的资源才刚刚进入分配阶段，远不是大明的一潭死水，已经分完了，连皇帝都拿不到大头，更别说百姓了。
这是正常情况，但不能说因为是常规操作，就抹消掉李自成的价值。
不管怎么说，他也确实给了百姓土地和活下去的机会。
“你不是朱由检。”
“朱由检的大明已经失去了希望，他只能够妥协。”
“而你是新帝，你的霸业才刚刚开始，你还想要更多。”
徐柏没有招揽的意思。
招揽是肯定的，但不是现在，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朱由检是皇帝，他会妥协不是因为他舍得权力，而是因为他自己就看不到希望。
权力甚至已经不在他的手中了，他连锦衣卫都无法指挥的动了，就更不要说那些皇帝真正的权力。
权力不在自己的手中，他当然妥协的很轻松。
因为他没得选。
李自成就不一样了。
他是大顺的开国之君，目前仍旧在开拓大顺的基业。
想要让他和朱由检一样轻易投降，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朱由检和李自成一样，或者说大多数皇帝都是如此，他们都不会把做成一件事情的希望完全交给一个外人。
朱由检其实也不相信大夏，换成是谁，从天而降一群人夺走了你的皇帝宝座，你也不会相信他们。
只是不得不信而已。
按照民间戏本来说，这个时候徐柏和李自成就应该上前然后完成单挑。
从这个思路发展，有了武道之后，武将之间的单挑更应该普遍才对。
这其实也没问题。
阵前武将单挑确实是一种常规手段，能够振奋兵士的士气。
但单挑的都是将，领兵的元帅显然是不会冲上去的。
李自成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
他是武道大宗师不假，因为有武道的存在，阵前挑将也确实是一种习惯。
不过最后决定胜负手的，还是军队。
光从这一点考虑，李自成就不可能孤身上前。
一旦双方交手并且他失败了，还没有正式开战己方就直接失去了统领全局的大将，战局自然直接就溃败了。
我领了十多万大军，背后跟着无数的从军、粮草和物资。
想要的东西是整个天下，然后因为阵前主将被擒荒谬结束？
那个皇帝都绷不住的。
阵前斗将，可以。
领军大将亲自参与，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