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并非只用白话文
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32开本《潮声》，封页已缺失，正文页是无框双面铅印。从插图到正页，每一页的天头(或称报眉)均印有“潮声”两字。每页11行、每行32字(包括句读)。每页接近书口处的上端还印有“第廿四廿五期”字样。在正页前面有8幅漫画插图，已丢失4幅，余下的4幅中，可看出系出自揭阳画家王逊之手的作品。插图是用16开纸单面印刷，版心鱼尾上端印“潮声报”三字，对折成32开，装订在正页前面。正页见有120页，第1页右下角和第120页左下角均钤有收藏者朱色私章。
图28 文言文版《潮声》1
从背面的纸钉处还残留有封底残纸、首尾收藏章以及现存最后一页的内容判断，正页120页应该完整。正页内容按顺序设有“论说”“地理”“传记”“教育”“小说”“记事”“丛谈”“诗词”“杂俎”“谜解”“猜谜”“选录”“时事”“潮纪”共14项，正页行文用文言文。
上面描述的诸多特征，无论形式还是内容，跟清末曾杏村创办的《潮声》基本相同，所不同的只是行文，前者是文言文，后者是潮汕方言。那么，眼前这份《潮声》，是否就是清末汕头埠著名的《潮声》呢?
曾杏村创办的《潮声》，是用潮汕方言行文的方言报。创刊时间是1906年4月24日(丙午年四月初一)。用16开纸无框单面铅印，中间留折，对折后便成32开。每期出版16开纸报纸20张，对折成40个32开版面，装订成册，每月出版两册。笔者原来所见到的《潮声》，是根据汕头著名画家蔡仰颜先生家藏本摄制并制成的PDF电子书，共19期。该藏本没有报头，每页均在报眉处印“潮声”两字，各期均没有出版时间，只有出版期号，19期被装订成一册。每两个书页(即二版)拍摄成一页电子书页，整本电子书有52页，故原来该藏本应该只有104页(即104版)。若按每期40版计，19期应该是760版，即完整合订本应该有760个页面。
《潮声》在出版之前，曾在《岭东日报》刊登广告称，该报设有“论说”“时事”“潮纪”“历史”“传记”“地理”“教育”“实业”“调查”“时评”“丛谈”“小说”“军谈”“歌谣”“杂录”共十五项内容。13第一期出版之初，也在《岭东日报》刊登目录预告，其内容则只有“论说”“时事”“潮纪”“历史”“传记”“地理”“调查”“小说”“歌谣”计九项。14第二期同样在《岭东日报》上刊登目录预告，内容有“论说”“时事”“潮纪”“历史”“传记”“教育”“调查”“丛谈”“歌谣”“杂录”十项，15比第一期增加了“教育”“丛谈”“杂录”三项，减少了“地理”“小说”二项。可知每期内容并没有按当初预告的十五项全部出，而是按当期具体内容而定。蔡老家藏的《潮声》，每期均有缺项，最多的也就五六项，大多数只剩二三项，缺失较多。笔者阅读这本19期的《潮声》，行文都是用潮汕白话。
笔者曾经跟汕头另一位藏有《潮声》的朋友交流，他亦说他收藏的《潮声》是19期。如果《潮声》(白话报)共出版19期，其最后一期是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正月出版。
桌上的这本《潮声》，同样每页均在报眉处印“潮声”两字，没有出版时间，只有出版期号，该份《潮声》是第二十四、二十五期合刊出版的。120个页面，即是120版装订成一册，若按二期平均，每期也要60个版，比前面的每期40版多出50%的版面。
图29 文言文版《潮声》2
笔者注意到在“时事”栏中，有一则《山西创设汇兑银行于日本》的报道，跟1907年2月9—10日(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廿七至廿八)刊登在天津《大公报》的“告白”称山西祁县和盛元票号在日本的东京、横滨、神户、大阪开设了分号的内容相同。
如果说，第十九期《潮声》按半月出版周期推算，应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正月出版，再按顺序推，第二十四、二十五期便是在光绪三十三年(1907)的三至四月份出版。从这则山西票号在日本开分号的新闻既作为“告白”刊登于1907年2月份(光绪三十二年十二月底)的天津《大公报》，又作为时事刊载在这份第二十四、二十五期合刊的《潮声》上，对比推算，出版时间比报纸所刊载新闻内容发生时间要晚三个月左右。
我们再从内容考证，亦可看出其与前19期的传承关系。
揭露愚昧和迷信，是曾杏村等人一贯坚持的办报立场。在这份第二十四、二十五期合刊的《潮声》，开首的“论说”，标题是“兴利除弊以祛蔽为先论”。文章开头便指出:“中国近代以来，进步未闻，人民智识，反形劣陋。是何故乎?盖由迷信之蔽不祛，阻碍文明之发达之故也。”作者指出，这其实是自晋唐以来中国士绅功名，虽经考录而得，然“多以幸得”，“非由真实学问而来也”，因此便给那些想考取功名者一个错觉，只要运气好，便能功成名就。于是乎“推星命相形色以卜运气者”亦就有了市场，“故天神地祇、鉴察予夺之说起，而祈求禳祷、灾祥禁忌之事尚矣”。文章还特别举例“吾潮人之迷信，尤有甚者。择风水也，至有数世不葬之棺，聘一地师，不吝千金之费……故江西地师，每以潮州为利薮，赤手而来，橐载而归者，比比皆是”。“故今日言潮事者，必当以除迷信之蔽为先务”，“夫然后乃施以应时之教育，则风俗可成，文明可进也”。
在“潮纪”中，有一则《乡愚无识之可笑》的报道，讲述饶平某乡演戏酬神，有一次演了杨继业撞死李陵碑，“适邻乡杨姓子弟在场观看，以为有意相辱”，于是“返乡纠率多人，将与滋闹”。虽幸被老者劝阻，但这些人竟到祠堂发誓“世世子孙，不相嫁娶”。末尾，编者评论道:“杨继业在宋，颇著功名。今即此出而论，能舍性命，以见忠节，正乃极有名誉之事。何谓耻辱?乡愚无知，实真可笑。”
在“谈丛”中，则有以连载方式介绍欧美文明风尚的《欧美公德美谈》。该期共登了第五节至第九节，分别是“公园及游览场”“饮食店及旅馆”“私会及公会”“吉凶”“商业及商人”。编者借此开阔读者视野、宣传文明风尚之意显而易见。
《潮声》敢于针砭时弊、讽刺官场腐朽的办报风格，在该期合刊中也得以尽情显露。如本期刊登笔名为唯明氏的短篇政治讽刺小说《癫社会》，描述一位用钱买官的贪官，被朝廷革职回乡，遂成癫狂，被家人关在村外的破屋子。某年七月十三日，为朝廷颁布立宪纪念日。癫官日夜梦想重回京城做官，于是就跟“衣服褴褛、乱发垢面”的秀才，还有一位想劫财却劫不成的贼，三人结伴坐船北上想重谋官职。不料坐错了船，被载至东洋。贼身上的银财被东洋人骗去，却误为被癫官偷去，于是癫官跟贼两人扭打成一团，打得头破血流。秀才见两人打架，在极度惊恐和愤怒之下投海自尽。癫官跟贼因打架被东洋人抓走。获释后，贼在东洋成为自食其力的工人，癫官则沦为乞丐。
这份《潮声》的插图是揭阳画家王逊所作，其实王逊跟曾杏村是好朋友，曾杏村1909年创办《图画新报》时，美编便是王逊。
此前的资料一直都认为《潮声》是白话报，从来没人知道还有文言文版的《潮声》。这份第二十四、二十五期合刊的《潮声》，可以说是一个新发现。
现在的问题是，第一至十九期可以确定是白话报，但第二十至二十三期《潮声》是否仍是白话报?文言文版的《潮声》自第几期开始?《潮声》为什么要改用文言文?《潮声》最终出版至第几期才正式停刊?这些都有待作进一步的资料发掘及考证。
《潮声》(文言文)的第二十四、二十五期合刊，下面为该合刊目录。
插图一(丢失)
插图二(丢失)
插图三(丢失)
插图四(丢失)
插图五漫画:卓兮政权中央独操，呜呼民权万古云霄
插图六榕江敏广
插图七漫画:学堂好大自在
插图八碧藻朱鱼
论说:
兴利除弊以祛蔽为先论
论民气之原盾
地理:
潮州地理(第七章山脉、第八章河流)
传记:
广东女杰列传(二)
潮州尚武精神之一斑
教育:
论潮州女学堂宜以广东女杰传为乡土历史教科书
教育谈
小说:
癫社会(短篇小说)(唯明氏著)
记事:
记甲申福州中法战争(南台故老琐录、幸存考纂)
谈丛:
欧美公德美谈(再续)
诗词:
丙午杂感七律十首步乙公原韵(润)
赌博小述二首(戊申旧稿)(乙)
杂俎:
古物发现
议用万国通用语
好酒之害
欧美妇女之职业
蛛网捕鱼
无声烟火
养(氧)气致死
沧桑年数
果子汁之益
用地中热力
鲑鱼
电能医哑
创用氢气球搭客
电线传影
无线电机之进步
养虫
烟纸之毒
椰子蟹
橡皮出产最多之地
美国烟叶之消费数
日本风气
魂之重量
地球年岁
冰力之强
机器制人
尸骸化石
长寿法十二条
白发
牛乳去墨水迹法
无水活鱼法
谜解(略)
谜猜(略)
选录:
德律风
俄国六年官界贵族被民党谋杀表
时事:
议设海军总督
决以舟山为海军根据地
邮传部议设四司
度支部拟定银本位
上控案责成督抚审办
示禁冒用洋牌
琼州兵变
勘定商场
广西巡抚张鸣岐之历史
江浙饥荒
云南大饥荒之惨状
各省不允教士任意置产
请商改商葡萄牙澳门审犯定章
禁烟汇闻
创设博物学会
华学生往美之例
广东人在京都师范馆毕业名数
设立环球通报社
更定学堂假期
山西创设汇兑银行于日本
上海开办万国珍品陈列会
泒员采伐森林
御赐匾额
饬查锑砂
英国大学赠送学额
法国不保护在中国全国天主会
万国青年会在日本开会
永任县统
潮纪:
提学司饬更正乡土教科书
教育研究会之创设
设侦探员
潮汕铁路兴造支线
委商栽蔗办法
海阳县饬改造工艺厂
渔业获利
布业竞争
妥立乡规
勇于御贼
劫及城内
指控巡勇行劫
请办掯佃
互掷砖石之恶俗
开办平粜
拍卖地基
拐术奇闻
日本汎爱会到埠
乡愚无识之可笑
拟泒赴湖北学织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