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恭
为何代指上厕所？

委婉语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也是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是考虑到避讳、禁忌、礼貌等问题而采用的一种或婉转或温和的语言方式，以减轻粗俗的程度。

比如上厕所的表述方式，古时有一种极文雅的委婉语，叫“出恭”。上厕所为什么称作“出恭”呢？有几种不同的说法。

其一，《古今笔记精华录》所引《刘安别传》云：“安既上天，坐起不恭，仙伯主者奏安不敬，谪守都厕三年。按：今人谓如厕曰出恭，当本此，因不恭而讹为出恭也。”这是说西汉淮南王刘安吞服丹药成仙之后，因坐卧不恭敬而被罚守厕所三年，“不恭”讹为“出恭”。

其二，近代学者孙锦标在《通俗常言疏证》中解释说：“今人以屙屎为出恭，非也。当作出共，共即粪字之省耳……粪字既从共，后世遂省为共字。以粪与共分二义，共、恭古本通用，故共又讹为恭，竟不知此共字从粪省矣……出共二字，其义如此，不可误作出恭矣。”

其三，清人顾张思所著《土风录》载：“如厕曰出恭。吕蓝玉《言鲭》谓‘出于恭敬之外’。是前明已有此语。”

其四，“出恭”是“出弓”的谐音，矢（箭）出于弓，“矢”和“屎”乃通假字，比如《史记》中描写廉颇“顷之三遗矢矣”。“出恭”由此辗转谐音而来。

不过，以上四种解释都没有确凿的文献支持，都是个人的臆测之辞，虽可聊备一说，但不能作为定论。

最具有说服力的解释，源于元明两代国子监的监规。国子监是最高学府。《大明会典》记载，洪武二十年（1387）制定的监规中有一条：“每班给与出恭入敬牌一面，责令各班直日生员掌管，凡遇出入，务要有牌，若无牌擅离本班，及敢有藏匿牌面者，痛决。”“出恭入敬牌”是为了管理生员出入，上厕所当然是最重要的“出”的理由，于是生员们就把上厕所戏称为“出恭”。南北朝学者何胤说：“在貌为恭，在心为敬。”貌是外貌，因此出则貌恭；心是内心，因此入则心敬。此之谓“出恭入敬牌”的本义。

虽然元代典籍中没有“出恭入敬牌”的记载，但是元杂剧中已经有了“出恭”的说法，比如关汉卿《钱大尹智勘绯衣梦》第三折：“俺这里茶迎三岛客，汤送五湖宾。喝上七八盏，敢情去出恭。”郑光祖《虎牢关三战吕布》第三折：“你可不曾见那厮杀，两匹马滚在一处，我要下马出恭，百忙里拴了个关门镫绊住脚，急的我要不的。”可见在元代“出恭”一词已经成为民间的通用语了。

陈眉公即陈继儒（1558—1639），明代文学家和书画家。此本《春秋列国志传》共分十二卷，插图存六十幅，版画较《新刻京本春秋五霸七雄全像列国志传》闽书林杨美生刊本精美许多。

这幅描绘的是范雎脱厕报仇的故事。范雎是魏国人，欲事魏王，不受重用，随魏中大夫须贾使齐，齐王赐范雎金十斤及牛、酒，范雎辞谢不敢受。须贾怒，回国后告魏相。魏相使舍人鞭打范雎，打得他肋骨断、牙齿落。范雎装死，舍人于是用席子将他裹了丢在厕所里。宾客饮者醉，轮流朝他便溺。可以说折辱备至。范雎忍辱贿赂守者脱身，逃入秦国，改名张禄，位至秦相。

魏国派须贾使秦，入秦相府，须贾方知张禄即为范雎，便敞开上衣光着膀子，用膝盖跪行谢罪。范雎数其罪过：“……当魏齐辱我于厕中，公不止，罪二也。更醉而溺我，公其何忍乎？罪三矣。”不过终究饶其性命。须贾回国前向范雎辞行，范雎于堂上宴请所有诸侯国使节，独令须贾坐于堂下，置莝豆其前，令两黥徒夹而马食之。“莝（cuò）”是铡碎的草，与豆类混合在一起作为马的饲料，称“莝豆”；“黥（qíng）”是脸上刺字涂墨之刑。画面上表现的正是两个受过黥刑的大汉像喂马一样给须贾喂草吃的这一幕。不过堂下食马料毕竟比厕中之辱温和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