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沙滩。一眼望去,那是蓝天还是大海?今天的白云真的像棉花唉。记得妈妈拆过她的一件小棉衣,掏出里面的棉花给她看:“哪,小茉儿,你看看,是棉花像白云,还是白云像棉花呢?”
记得她那时候好奇地过去抓起一把,崇拜地看向妈妈:“妈妈,你什么时候把白云摘下来的?”
妈妈银铃般的笑声尤在,爸爸的叮嘱声还在耳边,白云却已带他们回到了天上。
她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却有数不清的泪,如那山洪一般,不可遏制地,从眼里涌了出来,纷纷落入耳旁的沙子里去。
妈妈说,苏小茉出生那一天,医院的窗台上,叶涵特意带来的那盆茉莉花连夜开放。
叶紫萱睁眼醒来时,便看到玉雪可爱的女儿与那盆开得欣欣向荣的茉莉花。她觉得很是稀罕。
她一向喜欢茉莉花,来自有茉莉花香的家乡。嫁给叶子涵来此地生活后,就尝试着自己种茉莉花,可是茉莉花很是娇贵,她连种三年,只这一盆突然开了,还开得如此旺盛。
她觉得这是吉兆,便把为女儿准备好的名字改了,取名苏小茉。
别说,第一次叫她小茉时,正哭得声嘶力竭的女娃就立刻停止了哭泣,愣愣地寻找声音的方向,缓缓地笑了,如一朵茉莉花开,馨香无比。
可是没一会,她又开始哭,怎么哄也不停。初为人母的她手足无措,叶子涵也急得团团转,一天要跑几十遍去问医生。
医生原先还很淡定,说孩子哭很正常,后来也渐渐不淡定了。
叶紫萱研究了许久,苏小茉那是一种十分恐惧的哭喊,并不是在找食物,不知她在害怕什么、想要逃离什么?自己很是心疼,可是她即使在自己怀里,也哭得那样悲凄。
叶紫萱终于发现,只要把她一个人安放在那里,不去碰她、抱她,她就会停止哭泣。
“这孩子奇怪了。”连护士也嘀咕。大家束手无策,因为总得喂她喝奶、洗澡、换衣物,每一次,对大家都是一场战役。
父母两个又把她看得很金贵,总怕她哭坏了。可越是小心翼翼,小家伙越是哭得没完没了。大家一度愁眉不展。
后来,若不是隔壁房一个小哥哥走错了路,进来喊她“妹妹”,还抱她去隔壁房玩了一圈,神奇般治好了她的“恐人症”,他们都不知该怎么办。
妈妈说:“那小哥哥眼睛颜色和咱家小茉儿一模一样哦!他说他叫蓝轩逸,可惜后来找不到他们了。”
记忆是会骗人的,他们一定夸大了记忆的成分吧。可是苏小茉的确对陌生人还是很排斥。要接受一个人,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所幸父母有足够的爱温暖她,尽他们所能地宠爱她,让她的笑容渐渐多了起来。
到苏小茉稍大一些,能听懂大人们之间的谈话了,总听妈妈怜爱地对别人解释说:“我家小茉比较怕生,一看见不熟悉的人就很害怕,会下意识躲起来,甚至要哭很久,你呀不要见怪。就连我们,她刚出生的时候看见我和她爸,也是这么害怕呢,哭得叫我那个心疼啊……”
她这么说的时候,一般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苏小茉一定躲在了房间角落,还把门关了。
“会不会是自闭症?”客人总在偷偷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之后,用耳语般的声音问叶紫萱。
“医生说不是,她只是比较慢热,一旦熟悉起来呀,那个淘气的!”做母亲的故作遗憾,实则很宠溺地摇头。
正在搭建城堡的苏小茉手中便停了一停,又继续搭起了积木。等客人一走,她便跑到妈妈身边,抱了一抱她。每到这时,妈妈也都紧紧地拥抱着她,让她觉得特有安全感。
本来苏小茉到上幼儿园的年纪时,父母把她送到幼儿园去,可是她去了幼儿园后,一下子看见那么多陌生人,便一直哭一直哭。
第一天,把躲在门后的妈妈哭得心疼不已,出来接了她回家;第二天也是如此,第三天……
苏小茉并不像所有人期待的,和别的孩子一样“闹脾气”闹个三五天,就会慢慢融入集体。她是一天一天,几乎一个月下来,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老师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也劝叶紫萱先把她带回家,等再大一些送来。
因此,直到父母那一天双双撇下她而去,苏小茉还是一天学也没有上。
妈妈干脆对爸爸说:“算了,小茉就别去幼儿园了。我在家教她一些简单的知识也是可以的。等到七岁,也许可以直接上小学,我们去上个私立,一个班级人数少一点。”
苏小茉才得以放心地在家玩。她就是不喜欢那么多人,其实她在家已经越来越调皮捣蛋,被宠得上了天。她尤其喜欢美人鱼的故事,拿着那本童书,要妈妈一遍遍地念。等爸爸回来,又要爸爸一遍遍地念。
听童话故事时,她总是托着腮听得入迷,蓝眼睛里一派憧憬。爸爸知道她已插上了想象的翅膀,常逗她:“难不成我们的小公主就是美人鱼小公主?”
她往往就很认真地点点头,把爸爸逗得很开心。
往事不堪回首啊!曾经那样幸福的一家,就这么被一次山洪冲散了。爸爸妈妈双双离去,小茉却奇迹般被救了上来,身上只有一些皮外伤。
“小茉,你别哭。小茉,我错了……小茉,你不要吓我啊!”身旁的男孩吓得声音带上了哭腔。
“这是海边,不是那条河。这是海边,不是那条河。”她在心中念叨着,慢慢转动着眼珠。
哦是了,今天天气晴好,叶飞一早来找自己,带自己到海边来玩呢,怎么这么不争气?她努力抬了抬头,叶飞便立刻扶起她。
对上他那双细长略有些“妩媚”的黑眼睛,他显然也被吓哭了,此时眼里略微发红。小茉冲他笑了一笑:“叶飞哥,不关你的事。小茉告诉你不会去玩水的,你还不放心。”
“我怕你玩水危险,可没想到你真这么怕水啊!”12岁的少年歉疚地低头,“那我以后就常带你到海边玩,我们就在沙滩上玩,不碰水!”
“嗯。”小茉点点头,望向在阳光下波光粼粼金灿灿的海水,眼里又满是憧憬,“我只是对大海感兴趣,我对水不感兴趣。”
“你刚才吓死我了!”一向囔囔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晒得皮肤定型成了古铜色的少年,此时拍着胸脯直后怕,干脆往后一仰,自己躺到了沙滩上。
小茉抱着双腿坐着,望着大海出了神。
她被救醒后几天,外婆才从这海滨小镇赶了过去,心疼地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外婆体型很胖,又会晕车,小舅叶紫荆陪着她坐了两天的火车,才来到小茉身边。
她们上一次见面,还是很久远的事了,因了小茉不想见那么多人,母亲也一直没带她回家乡玩。
现在,外婆的怀抱让她感到了温暖,她甚至闻到了外婆的怀里有茉莉花香的味道,与母亲身上的味道一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很乖巧地同意随外婆和小舅一起来这童安镇。小舅的脸也让她感觉亲切,他有一双与母亲一样温和的黑眼睛与挺直的鼻梁呢,她在他脸上看到了妈妈的痕迹。
童安镇果这是一座茉莉花香环绕的地方,整个小镇的外沿是大海,草木繁多,目光所及皆是风景,像是一座海滨花园,最多的还是茉莉花。
外婆一家靠近红墙白瓦的别墅区,在郁郁葱葱的林木间,它们像童话故事中的城堡。
外婆家的房子是城堡边上原始的建筑,一幢小洋楼,一个院子,也按统一的规格刷成了红墙白瓦。小茉很快爱上了乐观开朗的外婆,也很快爱上了这里。
“外婆,这里一定是美人鱼小公主的城堡!”她说。
“是!这里呀,就是我们小茉这个美人鱼小公主的城堡!”外婆把她楼在怀里,紧紧贴着她的脸,宠溺地说。
小茉感受到了爱,她的心又渐渐活了过来。小舅带她去小学报了名,她也乖乖地去上了小学,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与周围人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她左脸上的天使胎记照样引起许多同学的注意。
“她脸上那块是什么?要用橡皮擦试试。”有调皮男生说了一句话,大家哄堂大笑。小茉本就不爱说话,听了也没理她。
后排却有一个男生上前,夸张地撸袖子要教训他,还一边嚷嚷:“你懂什么!人家那是胎记,天使的胎记你懂不懂?!”
周围有了窃笑声,有其他男生调侃道:“可以呀,叶飞!还天使的胎记呢!”
小茉听了心中一震,她抬起头看着他,记住了这个男生的名字:叶飞。他挺直的鼻梁,秀气的眉眼,应该很喜欢笑,一笑眉眼弯起,平添一丝“妩媚”。只是他那一身晒得如小茉爸爸一样的皮肤拯救了他,让他有了小男子汉的气概。
“是呀还天使的胎记呢!哈哈哈……”那个调皮的男生夸张地大笑了起来。
叶飞攥紧了拳头,大义凌然,挺直小小的胸膛,面对眼前那个个子要大他一倍的男生,眼神毫不让步,一拳就挥了出去。
没想到胖男生居然是个“纸老虎”,根本不堪一击,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他,他当场就懵了,接着就哇哇大哭,辛苦好几天建立起来的“威严”迅速扫地了。
叶飞一战成名,迅速在班里奠定了群众基础,光荣地当选了“体育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