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退股,我要退股!

王泉年纪比孙庆新大十来岁,在北伐战场上磨砺过,看过的人,遇过的事,都比这个之前一直在南京写研究材料的孙庆新,多得多。

所以,他很快就知道,孙庆新这么火急火燎地喊他来办公室,是为什么了。

王泉看着孙庆新,虽然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却是一阵嘲讽。

好你个孙胖子,背着我玩套路,想要独吞珠宝行的分红,这下子好了吧,俞文要是栽了,你这入股的十万大洋,也要打水漂。

王泉明白,如果俞文不卷入到陶远洪的贪污案中,孙庆新铁定是守口如瓶,不会将这件事抖出来的。

现在,他将这件事告诉自己,无非就是急了,或者说,六神无主,想要听听自己的看法。

赚钱的时候不想着我,反而把我踢开,一个人吃独食。

出事了,就来找我商量对策。

好歹是个上海站的副站长,你可是真是个废物啊!

虽然心里骂了孙庆新十八辈祖宗,但是王泉表面上还是很客气,没有将不满表露出来。

只是装作沮丧的样子。

“孙副站长啊,我是万万没想到,你把我给踹了,咱俩,这么多年,都是一条船上的啊!”

孙庆新一听,瞬间来了精神,马上端起茶壶,把王泉的茶水添满。

“老王啊,不瞒你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咱俩,不但是一条船上的,还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呢!当初,要不是老兄你带我入行,偌大的上海,我刚来,去哪里找这些发财的门道?我的生意,还多靠王老兄的扶持,我才有今天的财富。”

孙庆新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连连赔不是。

“我承认,是我鬼迷心窍了,没有顾忌王兄的感受,可是现在事已至此,你还得给我出出主意,现在该怎么办。”

王泉嘿嘿一笑,摆摆手,“孙副站长言重了,我是属下,您上峰,为上峰分忧,是做我们做属下的指责,应该的。”

听王泉这么说,孙庆新知道,现在王泉就是想发火,也发火不起来了。

他微微一笑,“慢慢说,慢慢说,来,来根雪茄,华盛顿进口的,给你尝尝,你边品边说。”

孙庆新起身,从他办公室的抽屉里,拿出一盒蓝色包装的雪茄,放在茶几上。

包装精美的雪茄盒上,是“Greland Cigar”的花式英文字样。

王泉笑眯眯地打开盒子,抽出一根,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随即点头称赞。

“哎呦,东西不错啊,美国的格瑞澜雪茄,这东西可不便宜,渠道也难搞,一年也难得见到一回。”

他递给孙庆新一根,自己也点燃一根,客厅里烟雾缭绕。

“哈哈,还是王老兄识货,这雪茄可是我珍藏的,一般人可是抽不到呢。”

在孙庆新关切的目光中,王泉开始思索,如何回答孙庆新抛出的问题。

孙庆新是个掉进钱眼子里的人,对于从俞文那里拿回股份这件事,从心理上来说,肯定是抗拒的。

区区10万大洋,就能获取那家位于闹市区的珠宝行的一半的利润,折合抢钱,没有什么区别。

站在孙庆新的角度,他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

这是俞文这样上海滩的商人,换一种角度,在向他行贿。

这么多年来,孙庆新,还有很多其他的国党官员,包括王泉自己,都是这么干的。

要不然,凭借着他们孙庆新每个月不到200块大洋的薪水,他要在猴年马月,才能一下拿出10万大洋?

这些财富的积累,都是这么暗地里滚雪球,滚起来的。

站在俞文的角度,或者他这个段位的广大上海商人来说,他们也是自愿,甚至是主动,把股份让了出去。

一旦这些官员入股,他们就有了保护伞,也有了最灵通的信息渠道。

尤其是实在瞬息万变的时代,郑智动向云谲波诡,很多在酒桌上不经意说出的小道消息,并不完全是酒后之言。

所以,只能忍痛割爱,让出利润,分一杯羹出去,以求在上海长久地站稳脚跟。

本质上来说,双方处于一种利益交换的关系。

不过,俞文这个交换,明显是不对等的。

区区10万大洋,就让出了那家位于闹市区的珠宝行一年中,一半的利润,这个蛋糕,也切得太大了!

珠宝行业是暴利的存在,那些小石子儿,根本没有实用价值,价格溢价非常巨大,只要销售量有保证,一年的利润,可以赚的盆满钵满。

要是换做别的商人,是不会切这么一大块蛋糕,送给孙庆新的。

不过,俞文一开始,目标其实不是孙庆新,而是上海站的老大,张鸣奇。

俞文曾经让王泉牵线,看能不能把张鸣奇拖上船。

但是张鸣奇果断拒绝了,一方面是自视清高,另一方面,谨慎的张鸣奇,也不想和上海的商人扯上联系,他觉得这些人假大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所以,俞文只能退而求其次,又让王泉去牵线上海站的二把手,孙庆新。

那时候,孙庆新刚来上海,人生地不熟,虽然脑子想着敛财,却也不认识上海的商人。

有了王泉的牵线搭桥,孙庆新虽然暗中调查过,俞文背后有党务调查处的势力,但是面对这样主动送上来的大鱼,贪得无厌的孙庆新,自然要开心的笑纳了。

哪里想得到,现在俞文有可能被针对了,他的那十万本金,怕是有拿不回来的风险。

王泉和孙庆新的关系不错,他认为,有孙庆新这个虚有其表的副站长在,也有利于自己的上海站的潜伏。

所以他站在保护孙庆新的角度,果断对他说:

“你马上去找俞文,把钱要回来!一分都不能留!本金是小事,就怕到时候查出来,你身为特务处的人,却在和党务调查处的人做生意,这可就麻烦了。”

孙庆新心里颇为挣扎,他对俞文这个珠宝行高额的利润分红,还是有点儿恋恋不舍。

“老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俞文躲过这波检查,或许,风头吹吹就过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泉声色俱厉,“孙副站长,你也是特务处的老人了,你很清楚,和党务调查处做生意这种行为,不上秤,就四两,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贪恋他的分红?他这些年给你的利润,怕是已经超过你的十万大洋的本金了吧,赶紧退出吧,晚上睡觉也睡的安稳。”

孙庆新在做生意方面,还是很喜欢倾听王泉的意见的。

虽然他只是个总务科的科长,但是在军中的资历比自己深厚,对上海的了解和认识,也比他这个副站长更加的全面。

“好!那我就听王兄的!”

孙庆新一拍大腿,两手扶在大腿上,深吸一口气。

“可是,要是到时候,俞文不给我退股怎么办?这小子不适合简单的人,怕是最后要拉着我下水,鱼死网破。”

王泉冷笑一声,眼里露出凶狠的光芒。

“你就拿着枪,顶住他的头,不退?那就一枪崩了他,上海滩的商人里,我就没见过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