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上海站。
乔羽生在八点整,赶到大楼。
他昨晚思索罗方伟的事情,几乎一夜没睡。
不过,精气神依旧很足,眼里看不到疲惫感。
这是长期苛刻特工训练的成果,他的最高记录是连续四天不眠,面色依旧能平静如水,和人谈笑风生。
门口遇见了总务科科长,王泉,手里拿着汽车出勤登记表,正在和站里的汽车司机,闲聊。
王泉看见乔羽生,捋了捋他稀松的地中海头发,“哟,小乔啊,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乔羽生给王泉和司机递过去两根烟。
“我刚来,勤快点总没错,您有什么活儿,要交给我干嘛?”
王泉和司机相视一笑,吞云吐雾起来。
“我们总务科能有什么事交给你干,我是说,你昨天夜里才出了外勤,晚上多睡会儿,上午晚点到也没事,年轻人有拼劲是好事,但是身体也很重要,领袖告诉我们,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啊!”
王泉从怀里掏出一包烟,塞到乔羽生的口袋里。
“刚到的,马尔博罗牌香烟,美国货,你尝尝!”
王泉又拍了拍脑门。
“哦对了,差点忘了,张站长十分钟前刚到,他说,早上找你有事,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乔羽生笑着接过烟,谢过王泉之后,赶赴张鸣奇的办公室。
王泉看着乔羽生进门的背影,笑着对司机说:
“杨师傅,你看看啊,我们上海站的年轻人,就是这么生龙活虎!”
站长办公室内。
张鸣奇的气色很不错。
他向来锐利如刀的目光中,也闪烁着喜悦的光辉。
508和明月,这两个插在在他心头的针刺,一个晚上,都被拔去了!
一箭双雕,两个人是一个人,事情顺利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心情很不错,正想着,这几天,把罗方伟自新人员的程序走完后,就和特务处南京总部的戴老板发电报,邀功请赏。
和副站长孙庆新、总务科科长王泉不同,张鸣奇这个人,不爱财,就爱名。
身为特务处上海区的站长,张鸣奇身居要职,是特务处的封疆大吏。
他本可以凭借着手中的权力,雁过拔毛,甚至和孙庆新、王泉一起,沆瀣一气,捞上不少油水。
但是张鸣奇对银子却没多少兴趣。
对他来说,抓住一个红党特务,比拿到一根小金鱼,更能刺激的他脑部神经,激发他的肾上腺素!
昨天发生的事,更是让张鸣奇一晚上兴奋得难以入眠!
不但将地下党的力量摧毁殆尽,还让红党的重要特务明月,也就是罗方伟——投诚了。
加上之前端掉了总联络站和多个分组联络站,一个月来取得的成就,比张鸣奇从1933年担任站长这三年来,取得的所有成绩还要突出!
“老张啊老张,人这一辈子,正所谓厚积薄发,这个月,就是你张鸣奇名扬天下的时候。”
张鸣奇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宽大的窗户前,看着窗外一颗高大樟树上,几只喜鹊在叽叽喳喳地鸣叫。
“站长,您找我!”
乔羽生敲门进来。
“哦,羽生来了,把门关上,坐吧。”
张鸣奇笑着招呼乔羽生在会客室坐下。
一进门,乔羽生就看到了张鸣奇脸上,难得的笑容。
这是乔羽生自从在南京干部特训班和他相遇以后,看到张鸣奇展露出的最灿烂的笑容。
“站长,你找我可有什么吩咐?”乔羽生问道。
张鸣奇呵呵一笑,带着欣慰的目光,看向乔羽生。
“羽生,你是我亲自从南京特训班里挑选来的人,你可知,我带你来的目的?”
“属下来上海站,自然是要为党国尽忠!”
张鸣奇点点头,“为党国尽忠,自然,这是往大了说,但是往小了说,我从南京找一个外人来,其实是要查内奸。”
“查内奸,站长的意思是……”
乔羽生装作惊讶的样子,略显紧张。
张鸣奇面带微笑,将桌上的一份《申报》拿起来,随意翻了两页,又丢回桌上。
“我之前和你提过,却一直没空和你细说,今天我就告诉你。”
“我带你来,就是为了让你查明月!”
“明月?”乔羽生眨巴两下眼睛,看着张鸣奇,“明月不是罗方伟的代号么,此人已经被作为自新人员,投诚我们了。”
“没错,明月投诚了,我非常高兴,但是我要说的是,我一开始以为,明月是潜伏在我们站内的红党间谍,这事,搞得我有点紧张。”
张鸣奇说到这了,看向自己办公桌角落里的那个保险柜,里面藏着那封电文。
他还是有所保留,并没有将他在捣毁的红党总联络站里,发现红党的秘密资料的事情,和乔羽生吐露。
“不过,现在来看,是我太紧张了,明月并不在我们站内,而且现在已经被我抓获,这样,我这个站长,就做得安心多了。”
张鸣奇又将桌子上的《申报》拿起,摊开,翻到第四版,指着头条,示意乔羽生。
“你看看,在国党做长官,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乔羽生凑过去,定睛一看,标题写着:
【刺杀天津高官的红党间谍,于昨夜被抓获】
张鸣奇悲愤道:我们“复兴社特务处,天津的站长吴敬中,是我多年的好友了,我们在黄埔军校时候就认识了,北伐的时候,他,总务科的王泉,还有我,我们三个人,一个旅的,可十天前,老吴被刺杀了,就在办公室里,杯子里被下了药,当天下班,就一命呜呼了。”
乔羽生诧异道:“还有这事?”
他心里清楚,这一定是组织针对国党高官的刺杀行动。
张鸣奇重重一拍桌子,啪的一响!
“那个刺杀老吴的人,就是他们天津站情报科的人,据说还是天津站的老人了,平日里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红党的潜伏者。”
“老吴一死,这天津的红党地下党想要连根铲除,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乔羽生这才注意到,张鸣奇的茶杯总是不离手,在他手能触碰到的地方放着。
看来,天津站吴站长的死,让张鸣奇最近的神经,异常的紧张。
“虽然明月被查出来了,不是站里的人,但是我们依然不能放松紧惕!”
张鸣奇意味深长地看了乔羽生一眼,语重心长道:“干我们这行的,一手提着别人的脑袋,一手提着自己的脑袋,虽然生杀予夺,但是一个不小心,就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羽生,你记住我说的话!”
“属下记住了,多谢站长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