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悄然离开教室的曹博成,同学们哄堂大笑。
但陈老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说道:“大家都不要笑了,每一个人来到这间教室,都是为了参加高考,也希望这间教室成为你们高中的最后一间教室。”
今天笑别人,明天笑自己,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呢?
老师的话让大家若有所思,必定坐在这间教室里的所有同学,到底能几个人考上大学呢?
如果考不上大学,大家是不是也要像曹博成那样再考几回?
今天取笑他人,明天会不会成为他人取笑的对象?谁的心里都没底。周一上午的课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
在此后的每个日子里,张建新每天都在紧张的学习。他不想像曹博成那样一年接着一年复读。哪怕是背水一战,也要血战到底。
春去冬来,1991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来的更早一些。
这是一个星期五的晚自习,凛冽的寒风把整个教室都快要吹透了。
如此寒冷的天气,谁还有心学习呢,城里的同学都回家了,到了晚上九点的时候,整个教室里剩了不到十个学生。
快晚上十点的时候,刘晓伟过来对张建新说道:“脚都快要冻僵了,我准备回宿舍,你走不?”
魏建新也过来了,“走走走,赶紧回宿舍,我的铺上插着电热毯,给你们暖暖脚。”
魏建新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也是一个热心人,一旦有好事一定会想到他的几个好友。
大家上学的时候都比较穷,同学们最害怕的就是冬天。凛冽的寒风不仅让整个教室冰冷刺骨,也会把他们的宿舍冻成冰窖,把人冻成冰棍。
为了抵御寒冷的冬天,住在宿舍里的同学们绝大部分会阖衣而睡。也就是说同学们睡觉的时候不脱衣服,直接盖上被子睡觉。
凡事都有例外,像魏建波这么聪明的头脑,他就想到了给自己的床铺上电热丝。
虽然这样做很容易漏电,造成生命财产损失,但穷学生为了取暖也只能这样了。
此时的张建新也快要冻僵了,他感到自己握笔的手已经不灵活了,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整个身体好像掉入了冰窟一样。
“走吧!今天晚上咱们就学习到这里,明天早上早点来。”刘晓伟对张建新说。
听完了两个同学的话,张建新收拾好东西跟着他们走出了教室。
室外的奉天县二中的操场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了,就连教室外的过道、护栏、甚至是窗台上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三个少年走出教室,魏建波突然有些伤感,用手指在水泥护栏厚厚的积雪上下了:“请记住这一天。”
随后三个人默默地走下台阶,穿过操场,走向宿舍。
记住这一天?
虽然当时魏建波写的时候只是随感而发,但几十年之后张建新还是记住了那一天。在他的脑海里,深深的记住了那个白茫茫大雪的晚上,他们三个少年走出教室时候的模样。
宿舍门紧闭着,张建新知道如此寒冷的天气,为了防止风把门吹开,舍友们肯定在门背后垫了一块砖头。用力推开门,三个人带着一股寒气走进了宿舍。
除了他们三个,其他舍友们都回来了。
“你们几个可真勤学,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雪,真是苦了你们。”有同学调侃的说道。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为了能够考上大学,脱层皮我都愿意。”魏建波喜笑道。
“我看你就算了,咱们宿舍这些人中间能够考上三个人就不错了。”大家都是一级同学,谁学的好,谁学的差,大家心里都有底。
这可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一个学习很一般的同学制止了这个话题,“不说了,不说了,都快要冻死了,大家赶紧上床。”
张建新、刘晓伟、魏建波三个人脱了鞋子,一起把脚伸进魏建波的床铺里。
真暖和啊!
在当时的张建新看来,寒冷的冬天能够有一个可以暖脚的被窝那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你们几个谁吃馍,我这里有辣子盐,可以免费给大家提供。”同宿舍的同学提议道。
冷和饿是一对孪生兄弟,当一个人冷到极点的时候,饥饿也会伴随而来。这位同学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我吃。”
“我也吃!”
三四个同学回应之后,张建新也跟着回应道。
“我只提供辣子盐,馍自己拿。”提议的同学赶紧说道。
张建新站起身,从背包里取出小半片锅盔馍。
天太冷了,锅盔馍冻得跟石头一样,根本就没办法掰开。
“锅盔馍都冻住了,没法吃啊!”张建新说道。
刚才提议的同学也是一个活跃分子,“你们尽管放心,我都替你们想到了。”
说完,他从自己的床铺下面拿出两块砖头和干透了的野草,把野草放在两块砖头中间。随后,拿出火柴点着了野草。
“把你们的馍拿过来,我给你们烤一烤。”同学热心的说道。
自古以来,到了冬季都是防火防盗的重点时段,奉天县二中也不例外。
每到冬天,学校都要给全校师生发出提醒,一定要做到防火、防电、防盗,要求大家要关好门窗,不能使用电炉子,不能有明火。
但是总有个别以身试法者,比如眼下这个生火烤馍的同学,他不但生了明火,而且还在人员密集的学生宿舍里生火。
其实同学们都知道这种做法违反学校的规定,但大家还是把自己手里冻得像冰块一样的馍交给了这位同学。
男生宿舍的面积本来就不大,生一堆火之后,寒冷的宿舍里的有了一股暖流。
等馍烤好之后,这位同学热心的给大家加上辣子盐。
这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夜晚啊!寒冷的严冬里,十几个二十来岁的高中生坐在插着电热丝的床上,吃着辣子盐夹馍,畅想着人生和未来。
“等我有了钱,我天天都要吃豆腐脑,早上吃两碗晚上吃三碗。”一个又瘦又小的同学边吃边说。
张建新知道,他们学校除了有学生灶之外,还有一个卖豆腐的老头每天早上会担着自家的豆腐脑到学校操场上去卖。
不过,除了那些城里有钱的孩子经常吃豆腐脑之外,像张建新这样住校的农村学生吃豆腐脑的并不多。
毕竟一碗两毛钱的豆腐脑不是谁都能天天吃得起的。三年来,张建新吃豆腐脑的次数屈指可数。
“等我有了钱,我一定要把家里的房子翻修一下,盖一砖到顶。”另一个同学说道。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农村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开始改善自家的居住条件。他们拔掉原来居住的土坯房,全部用红砖盖房子。
农村人把这样的房子称为“一砖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