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苏瑾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竟然一路平平安安回到宁波府,见到了陈廷恩。她一直跟在李锦绣身旁,陈廷恩也没有让她对李锦绣有所行动。
好像真只是单纯外出天庆府,采买白绸一般。
陈福从李锦绣手里接过质量上乘的白绸,认真捏了捏质地,又把白绸举在白炽灯下照了好久,确认没有问题,这才露出笑容。
“老爷,这的确是一批再难得不过的白绸,定能为大少爷的冥寿增添色彩。”
陈廷恩缓缓点头,见李锦绣归来,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他让陈福和苏瑾退下,偌大的正厅中只剩李锦绣和陈廷恩两人。陈廷恩特别起身沿着正厅走了一圈,确认没有人跟着,这才满意点头。
“是你回来了,对吧?”
陈廷恩难得对李锦绣露出好脸色来,“天庆府这一路真是辛苦你了,我也没想到,竟会在此情此景下与你相见。”
“我也没想到。”
李锦绣稍稍转了转脸,将侧面朝向陈廷恩,稍稍将面颊抬了抬,底下竟然还有另外一张脸!
如若不是亲眼看到,陈廷恩也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以假乱真的易容术,笑得更满意了,“我是没想到李锦绣如此难缠,竟把你给用上了。我还以为,你要再等上些时日才能到宁波府呢。”
白遥将撩起来的人皮放了下去,唇瓣微微一张一合,不止模样和李锦绣一模一样,就连声音也有八九分相似,饶是陈廷恩都没听出区别。
倘若不是他用心良苦的计划,陈廷恩都以为是李锦绣回来了。
白遥是陈廷恩养在天庆府的一枚棋子,和白家的祖辈一样,白遥尤其擅长易容,靠着人皮面具和不错的口技,几近可以以假乱真。陈廷恩年轻时走南闯北,和白家也算有所渊源,那时白家落难,还是陈廷恩出手相助。白家人记得他的恩惠,特别培养出白遥,供陈廷恩差遣。
陈廷恩这些年做生意顺风顺水,也只有李锦绣靠着红绸搅得宁波府失了安宁时,才想起还有白遥这么一枚棋子。借着购买白绸的功夫,李代桃僵。
“天庆府那边你安排好了吗?那小贱蹄子,应该不会再回来了,是吧?”
“当然。”白遥点头。
她那日将李锦绣迷昏,扔进白壁的棺材里,埋到了好几米深的泥土里,李锦绣断不可能活着出来,至多变成厉鬼回到宁波府。至于天庆府的白家,他让白许对外称她因为思念白壁病重,要在床上休息好几月。
她会利用这几个月的时间,帮助陈廷恩得到红绸的生意,再制造一起李锦绣意外身亡的事故,之后褪掉面上的人皮,重新做回白遥。
神鬼不知。
“慎重起见,你还是住回李锦绣原来的地方,也还得拜托你,继续操心少爷的冥寿。”陈廷恩不愧是老狐狸,为了不露出马脚,只这么一会又生了另外的坏心思。
白遥点头。
“我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白遥有些犹豫,“那叫苏瑾的丫头,应该是您的心腹。却和信中写得不大一样,她不是哑巴,只是沉默寡言了些。不过既然是心腹,您为什么不让我和她接触,还要彻头彻尾地瞒着她?”
陈廷恩心性多疑,唯有知根知底绝对相信之人才会留在身边。
倘若他真对苏瑾起了疑心,白遥大可以悄无声息地,连同她一块做掉。
陈廷恩意外自己竟在白遥的眼里看到了浓烈的杀意,稍愣片刻面上仍然波澜不惊,“我倒是忘了,苏瑾这丫头还会说话。白家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陈廷恩提醒白遥,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演好李锦绣,苏瑾的去留,不用她操心。
白遥心领神会点头,又朝陈廷恩拜了拜,这才退了出去。
陈福已经在外面候着白遥了,和苏瑾不同,陈福知道白遥的身份,知道陈廷恩整个的计划。陈福带着白遥来到李锦绣的住所,林婶子正带着自家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着他们回来,高兴地迎了出来。
还往白遥手里塞了一节腌制得恰到好处的腊肉。
“李姑娘,你可算回来了。你不在的时候,有好几拨人找过你呢。”林婶子掰着指头,除掉王伯安排修缮房屋的工人,还有从绸缎庄焦头烂额的老李,英姿飒爽的傅研,最重要的应该是赵眉山了。
“那位赵先生也来了,我把护身符给他了。对了,他还把李来救了出来,李来那丫头回来的时候,一身血淋淋的,都不知道去哪遭罪了。”
陈福脸色大变,李来是赵眉山救走的?
白遥眼眸微微一默,她和李锦绣相处时,时常打听她身边的人和事,知道李锦绣有个丫鬟叫李来,两人关系亲密,情同姐妹,明明知道陈廷恩安排她去天庆府凶多吉少,但为了个丫鬟还是义无反顾去了。
李来应该被陈廷恩囚禁着才是,逃出去估摸着很麻烦。
白遥又看了陈福一眼,二人心领神会交换了下眼神。白遥问林婶子,知道李来在什么地方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位赵先生带走了李来,他让你别担心,等宁波府太平了,会送她回来的。”林婶子和白遥打趣,八卦那位赵先生是不是她的相好。
赵眉山一表人才,一身正气,模样好,形象也好,和李锦绣特别登对。林婶子甚至已经可以想象二人结成伉俪的模样。
“我累了。”
白遥打断林婶子,表情沉重地走进院子。
林婶子有些奇怪,浅浅嘟囔了句。
不过也没有多想,以为她是真累了,毕竟赶了那么远的路回来。亦或者谁让自己提到赵先生,李锦绣害羞了。
白遥将门和窗户统统关上,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
刚才林婶子口中的赵先生,应该是李锦绣的相好。可明明这么重要的一个人,她旁敲侧击了好久,硬是没从李锦绣的口中,听到丝毫关于他的事情。
李锦绣平安回到宁波府的消息刚传得街知巷闻,第二日就有更劲爆的新闻不胫而走。
不但把红绸生意全数交给陈廷恩,让他代为自己经营。甚至还把绸缎庄和老李头一起,都给了陈廷恩。陈廷恩高兴极了,还在酒店设宴,为她接风洗尘。
当中最生气的,莫过于马彦卿和赵洪。
他们之前靠着低质量的红绸,大搞价格战,从李锦绣手里抢了不少红绸生意。却没想到李锦绣突地画风一变,竟和陈廷恩站在一起,之前拼了性命保下的红绸也不要了,心甘情愿拱手相让。
马彦卿气得,整个人都老了几岁。
赵洪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他之前的如意算盘是让赵云祁多多和李锦绣接触,赵云祁在大火中救过李锦绣,又长得一表人才,谈吐风趣,只要时间一长,李锦绣肯定会爱上赵云祁,到时候让赵云祁娶了李锦绣,顺理成章得到红绸。
只不过去了天庆府一趟,李锦绣怎么跟变了人一样?
赵洪越想越不对劲,当即叫来赵云祁,先劈头盖脸地把他臭骂了顿,又让他把李锦绣约出来,聊聊她到底要做什么。
赵云祁也奇怪李锦绣最近的举动,虽然不爽赵洪,还是点头答应,趁着月黑风高翻进李锦绣的宅院,见她房间还亮着灯,轻轻敲了敲门。
赵云祁不知,此时坐在里面的李锦绣,已然变了个人。
白遥听到动静,皱眉给赵云祁开门。
“你怎么来了?”陈廷恩今日在城中设宴,名义上是说为了给李锦绣接风洗尘,实则是帮助初来乍到的白遥认人,毕竟接下来还要以李锦绣的身份和他们打交道。
白遥见过赵云祁,知道他是赵洪从外面找回来的继子,是赵家未来的接班人。
这么大半夜的翻墙进来,他和李锦绣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你把红绸生意给陈廷恩,你什么意思?你莫不是忘了我给你说的话?陈廷恩心狠手辣,你跟着他一定不会有好果子的!”
赵云祁捉住白遥的手,他把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赌上一切要她和自己站在一条船上,没想李锦绣竟然选择了陈廷恩,站在和他完全对立的方向。
只是走了一趟天庆府,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白遥将手抽了出来,面无表情地打量赵云祁。和李锦绣的闲谈中,白遥倒听她提起过几次赵云祁,说他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做生意也按部就班滴水不漏。
所以,赵云祁应该林婶子口中那位赵先生。
“赵二公子,我只是一介女流,宁波府居大不易,总得给自己寻个靠山吧?”白遥叹了口气,言语中有几分无奈,“陈廷恩到底是我公公,是一家人,在宁波府又有权有势,这么一权衡,你是我也会这么选的。”
赵云祁没想这番话会从她的嘴里说出,干脆摔手离开,说自己真是看错了李锦绣,还说就算没了她,他也要陈廷恩身败名裂,让他灰溜溜爬出宁波府。
赵云祁走后,白遥收敛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