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小五,是个道士。
至于我为什么叫做小五,也是有原因的。
我有四个哥哥,但是没有一个活过了半岁。
先说我大哥。
我大哥出生的那年,大旱,日头像是落在了地上,热的不像话。
按照习俗,小孩出生要办百日宴。
宴席上人多事多,我爹娘忙前忙后,就把我大哥哄睡着了,独自放在了房间的摇床里。
结果宴席散去,我娘回房间,才发现我大哥原本搭在肚脐眼上面的毯子居然盖在了脸上。
等我娘掀开毯子,我大哥早就因为高温加上呼吸不畅,失去了意识。
降温、喂药、扎针……什么方法都试了,最后还是没给我大哥救回来。
就这样,我失去了我的大哥,我娘哭的昏死了过去。
平民百姓家的日子还得过,喜事办完,我爹又开始张罗着我大哥的丧事。
村里老一辈的人说,孩子夭折,是不能做丧事的,只能在祖坟旁边随便找个地埋了,连墓碑都不能立。
于是我爹拎着锄头扛着锹,就给我大哥在祖坟那片地里,找了个地方埋了,不能立墓碑,我爹就从旁边草堆里面,找个石头,钉在了土里。
这件事,似乎也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年,我娘又怀孕了,这次是双胞胎。
双胞胎出生顺利,但生下来的那一刻,全家傻了眼。
两个孩子的肚脐眼,居然大的像个核桃一般,排泄物白的和奶酪似的。
村里医生看了直摇头,说,只怕是活不过百日。
果然,一个半月之后,双胞胎也没了,我娘又一次哭的昏死了过去,我爹又拿出了锄头和锹上了山。
经过了双重打击后,我娘吓得三天两头往道观里面钻。
一个黄袍道士说,缘来缘去,皆有定数,生死福祸,皆为因果。
没想到一年后,可能我爹娘是真的身体好,我娘又怀孕了,这次龙凤胎。
九个月之后,我和我的四哥顺利出生,毫无异样。
我娘和我爹舒了一口气,心定了下来。
只是这心没定多久,一天夜里,风雨大作,我和四哥尚未满月,啼哭不止。
我娘被哭闹声惊醒,才发现我和四哥,早已经通体滚烫,脸色紫红。
村里医生大半夜赶了来,还是那句,只怕是活不过百日。
有人在一旁说:“别说百日,今日怕也挺不过去啊!”
我娘一听,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抱着我和四哥,就往道观的方向跑,我爹就跟着后面追,居然追不上一个妇人。
等我娘跑到道观的时候,那黄袍道士似乎知道我娘要来,早就在门口站着了。
等那黄袍道士打开襁褓,叹了口气,“晚了一步。”
襁褓中的两个孩子,已经没了呼吸。
道士说:“小嫂子,你先回……”
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婴儿啼哭,道士喜出望外,立刻掏出符纸,塞进了我的嘴巴里。
这时候,我爹急喘吁吁赶到了,道士说:“子时不焚,阎王要人。”
我爹一脸懵。
那道士又解释道:“焚的是男子,要的是女子。”
我爹还是一脸懵。
道士跺脚,连着摇头叹:“愚,愚,愚!”
最后只好用大白话告诉我爹,要他去把先前埋掉的夭折婴儿全部从土里挖出来,加上刚死掉的四哥的尸体,在子时一并焚烧掉,不然我就会没命。
我爹不敢耽搁,立刻又扛着锄头和锹上了山。
好在我爹当时用石头简单立了个碑,很快就找到了掩埋的地方,等挖开土堆一看,我爹吓的腿一软,跌坐地上。
那土堆里,本来应该腐烂的差不多的婴儿尸体,雪白无瑕,眼眶发青,死死盯着我爹。
我爹慌了神,但又想起来道士说的“子时不焚,阎王要人”几个字,顿时眼一闭,心一横,将四具婴儿尸体垒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做完这些事,我爹身上的汗早已把衣服打湿,又被山风吹干,眼看着子时刚过,火也灭了。
我爹跪了下来,给磕了三个头,才下了山。
我爹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焚烧完我那几个早夭的哥哥,我的高烧立马就退了下来,整个人在襁褓里面安静地睡了过去。
我娘喜极而泣,那道士却面露忧色,说:“小嫂子,你先前生的那几个婴儿,都不是人,而是僵尸,僵尸不能埋,只能焚,我今天虽然救了你的小女儿,可她的命是用四只僵尸换来的,不知道这一生会经历怎样的祸福吉凶。”
我娘虽担忧,但想到好歹捡回了我的一条命,跪在地上就要磕头感谢。
道士连忙扶起我娘,又说:“长弓可以射日,阳气最盛,长弓为张,这孩子最好以后姓张。”
我娘愣了一下,才问道:“那名呢?”
道士答:“四命换一命,五子为生,就叫小五吧。”
于是,我爹姓沈我姓张,一提姓氏绿得慌。
由于我的出生过于离奇,村里人不待见我,小孩子也不愿意和我玩,他们在背地里叫我僵尸妹。
到了该上学的时候,村里小孩子欺负我,只要一放学就给我团团围住,一群人把我书包扔进河里,冲我砸石头,嘴里说着我是僵尸妹,是脏东西。
学上不了就算了,我还天天一身伤地回家。
我娘心疼地日日抹眼泪,我爹也是连连叹气,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在我九岁的时候,将我送到了道观里头,做了那唯一的女娃娃道士。
我的师傅便是那位曾经救过我小命的黄袍道士了。
好巧不巧,他也姓张,于是我爹头顶的青青草原,就更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