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一世,幸得一知己。浮沉半生,可歌不可泣。”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不过依浣月早已到达松子园,她想趁牧归零还没来时观察一下松子园的近况,顺便看望一下宫正。
自从上次牧归零在松子园讲述往事后,宫正也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确实有诸多疑点,但那时依浣月父母正在进行离婚的财产分配,依浣月的父亲让他将松子园的所有权归在公司名下,宫正忙于此事无暇顾及旁事,以至于连警方的消息也没有收到。直至后来才知道洛子虚的事情,但为时已晚。宫正非常自责而且愧疚,他没想到那么小的小姑娘会信口胡说,间接扼杀了一个年轻的生命。
这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自己手上。
此后宫正一直深居简出,身体也每况愈下。依浣月不太放心,便和牧归零约好在松子园碰面,自己顺道来看望一下宫正和松子园。不过她走进会客厅时没有看到老园长,倒是看到刚刚从侧门出来的沈羽。
“是依小姐啊。“沈羽招手问候道。
“沈先生。”依浣月也招手道,“老园长呢?”
“老园长有些不舒服就回里屋休息了。”沈羽说道,“先坐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有劳了。”
依浣月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四周一片寂静,就连孩子们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得有些反常了。正疑惑时,沈羽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来,依小姐。”沈羽将茶水来放在她面前。
“谢谢。”依浣月没有立即喝茶,自从上次事后,她一般不在外面随意喝水。
“依小姐怎么今天有空光临这里呢?”
“今天来这里等一个朋友。”
“原来如此,”沈羽说道,“快喝水吧,一路奔波过来也口渴了吧。”
“谢谢好意,孩子们都去哪了,怎么没听到他们的打闹声呢?”
“这个……”沈羽有些支吾,“大概是冬天都不太愿意活动吧。”
“那我先去看望下老园长吧。”
“老园长有点不舒服,不太适合见人。”
“没事,以我和老园长的关系,不会见外的。”
“那先喝完水再去吧。”
“沈先生为何一直在让我喝水呢?”依浣月有些疑惑。
“因为……”沈羽低下头叹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些什么,而后又重新抬起头来,脸上浮现出令人恐惧的笑容,“喝了之后你马上就会死了。”
听到这话的依浣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沈羽一下打倒,她忍痛站起来踉跄着跑向门外,但沈羽人高马大,几步就追上并把她按倒,同时拿出麻绳把她的腿绑在了桌子上。
“为什么........”依浣月在地上挣扎道。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惜你的家族给的条件实在太优厚了。”沈羽说道。
“家族?”依浣月有些诧异。
“没错,你的家族想争夺你父亲的财产,但这些财产在法律上只能由你继承,他们就让我悄无声息把你做掉,并承诺事后给我巨额报酬,还能提供一个高新岗位,这可比在这里勉强度日强多了。
“所以你为了他们的空口承诺就铤而走险么?”
“人的一辈子能取得这样的机会不多,谁能舍得放弃呢?”沈羽说着二拿起了那杯茶水,“喝下去吧,这里面只有一点点银和汞,你会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没有什么痛苦。那群小孩已经被我灌了安眠药,老园长也已经被我毒死了,你也赶快去陪他吧。”
“不……”依浣月抵抗着,但被沈羽掐住了脖子。
“不论如何都得喝下去!我下半辈子的生活,就全靠你死了!”
沈羽已经陷入疯狂,他狠狠打了依浣月一拳,掐着她的嘴就要往里灌。
就在这时,沈羽突然感觉背上被狠踹一脚,随后不受控制地滚到一边,抬头一看,却发现是那天见过几面的牧归零。
“多管闲事。”沈羽站起来理了理衣服。
牧归零把依浣月身上的麻绳扯断并扶她起来,随后得知了事情原委。
“真是狼子野心。”牧归零说道。
“未经世事的小孩懂什么,将来遇到相似的机会你也控制不住自己的。”
“用下三滥手段来牟利,你真的会踏实么?”
“这个世界地手段从来没有什么正不正当,没人会计较那个成功的人在之前做了些什么,他们只会看见他成功光辉的一面,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你难道不知道么?”
“古人在某些方面的判断并不是你用来掩饰自身贪婪的借口,虽然世界上允许投机者的存在,但并不会让他们的良心不断变质。”牧归零说道,“我刚才已经按了园内的警报器,派出所应该已经收到了信号,你收手吧。”
“哼,天真,你以为我做事不考虑后果么?”沈羽笑道,“我早就把松子园的电闸给掐断了,你没法从这里传出任何信号。”
牧归零皱了皱眉,没想到面前这人如此狡猾,他打算让依浣月到松子园外去打电话给附近的派出所,自己则在这里阻拦一下沈羽。
但沈羽明显看出了牧归零的想法,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依浣月面前将之踹倒,同时拿着匕首扎了下去,尽管筋疲力尽的依浣月拼命抵抗着沈羽的手腕,但对方已经红了眼,匕首马上就要扎进她的脖子里。
就在这时,一阵血肉迸溅的声音传来,依浣月看着自己的面前飞出鲜血,但她没有什么痛感,在感到奇怪的同时,猛然发现牧归零用胳膊挡住了沈羽的刀。
“牧归零!”依浣月急得喊起来。
牧归零一脚踹开沈羽,踩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不碍事,只是划了一道口子而已。”牧归零随后拔出匕首扔在地上,但沈羽却在抽搐个不停,似乎在诳笑。
“你真的以为你没有事么?”倒在地上的沈羽嘲笑道。
“什么意思。”
牧归零有些诧异,紧接着就感觉伤口像烈火灼烧一样发疼,喉咙也传来灼烧感,舌头和嘴也被涩麻感包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你在刀子上……加了些什么……”牧归零强撑着问道。
“没什么,只有一点点蓖麻而已。”沈羽发出一阵奸笑。
牧归零猛然想起来,宫正介绍过沈羽的大学专业是植物学。
趁着牧归零逐渐虚弱,沈羽想趁机从地上爬起来,但依浣月已经挣扎着起身爬到桌边,随后拿起茶杯一下子砸中他的脑门,沈羽瞬间昏厥过去。
然而依浣月看着牧归零的身体不断发生异样的症状无能为力,她甚至不知道牧归零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她想打电话去医院,但这里根本没有信号,这里距离松子园门口的距离也很遥远,等她跑到园外去打电话一切都晚了。但依浣月还是决定试一试,或许会有一丝转机,但刚起身就被牧归零揪住了衣角拉到身边。
“别去了。”牧归零缓缓道,“虽然不太想告诉你,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我……被那把匕首沾染上了蓖麻素,它的毒性太强大了……只需要几毫克就可以杀掉一个人,刚才给我弄进去的剂量应该不少……”
“别说了……我一定会救你的……一定的……”依浣月泣不成声,尽管她也明白已经回天乏术。
“不要哭……”即使脸色惨白,牧归零仍然对她笑了笑,“人的命运早就是注定好的……我死在这里也是宿命所定,没什么好伤心的……”
“不要说了......你真的....不要说了...”依浣月抱着他,泪水打花了脸庞。
“曾经的我……一度以为生命没什么意义……索然无味又浑浑噩噩……简单过完一辈子就好……灰白和孤寂就是我的全部……”
牧归零已经开始吐字不清,他看向依浣月的眼神中流露出慨然和不舍,以及无限自嘲。
“如果早点遇到你该多好……不过你能够出现在我的庸碌人生中……就是我……一辈子的幸事……你就是我生命的光彩……”
牧归零最后伸出手握住了依浣月的手。
“一直处在边缘里……还有人能够为我哭泣……我已经……荣幸之至……该归零了……”
话语戛然而止,他的手从依浣月手中滑落,悄无声息地垂落在地。依浣月无法抑制崩溃的情绪,泪水不断落在他的脸上。尽管牧归零的脸上残留着血迹和惨白,但神情十分安详,似乎已经做完了世界上最好、最最好的事情。
春日寒风掠过春林,天地间又荡漾起一丝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