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路漫漫兮

颠簸了两日,终于到了叩天山下,纳兰忱耷拉着脑袋,瘫坐在马上,有气无力地说道:“宁祁,我现在心里只剩下后悔两个字了!”

这一路上何止是没有歇脚的地方,别说是人,连山猫走兽都不曾看见一只,原说打个山鸡,大半日只捉到一只田鸡,想她堂堂一城少主,如今像个衣冠楚楚的乞儿。

“少主,自从跟了你,我没有一日不曾后悔。”宁祁面色如常,像是说着今日天气尚可般的语气,纳兰忱翻了个白眼,哼的一声,一副你能如何的表情。

宁祁是缙都城中年轻一辈中武功最高之人,城中三十六影卫,他的武功与影卫首领伍三一相较也难分伯仲,若他知道影卫中筛选出的佼佼者,是为了保护一个文武不成的废材少主,想必他一定会选择收敛锋芒。

纳兰忱听伍三一说,那年告知宁祁任务之时,他那张年少轻狂的脸可谓是一瞬间暗淡无光,手中的剑都“哐镗”一声掉在了地上。

正想着,一身着碧玉色衣着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刚想亲近纳兰忱,便被一旁的宁祁一脚踢飞三米之远,那少年爬起来就对着宁祁大骂道:“宁祁,一见面你就踹我,你有毛病啊!”

“保护少主,职责所在,闲杂人等不可近身。”宁祁挑衅地看着那少年,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纳兰忱看着也觉得宁祁有些欠揍,替那少年抱不平道:“你这借口,可谓用烂了!”

“哦?少主的意思是,以后陌生人靠近,也不需要我动手了?”

“可这很明显是寇延之,不是陌生人!”

“哦?既然少主认识,何不早说?”

“延之在缙都三年,被你踹了三年,如今你倒假装不认识了!”

“时过境迁,记忆终究是有些模糊了…”

“…”

纳兰忱算是明白了,故意之人总有诸多狡辩,她拍了拍寇延之的肩膀,宽慰道:“他如今就是这个德行,若有人想杀我,也一定是他替我偷摸得罪的。”

“阿忱,你放心,我大人有大量,才不会与他计较,你快些与我上山,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了保证你开心的很!”

寇延之不以为意地拉着纳兰忱便往山上走去,宁祁面色不悦地牵着马跟在身后,没一会儿到了飞龙山庄,自庄内院门之正厅,齐齐整整地站着两排人,高高了三声“恭请缙都城少主!”

纳兰忱忍不住将手挡在额前,这…夸张的排场,不愧是他寇延之做出来的事。

行至正厅,纳兰忱见堂下站着一女子,那女子一身利落的装扮,手腕上带着一对赤色凤纹护腕,发髻上别着一支青玉簪,一双瑞凤眼,眼神冷漠而又凌厉,嘴角微微上翘,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笑意。

还未及纳兰忱询问,那女子向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说道:“缙都一别数年,阿忱长大了。”

纳兰忱这才想起,眼前之人竟是李娆,幼时,她还是个温柔可人的大姐姐,如今面目依旧,性情却不似从前,若是不开口,倒是个让人敬而远之的冰美人。

寇延之拍了拍纳兰忱的肩膀,说道:“没想到吧,阿娆来时,我也是险些未认出呢,如今阿娆即将继位李家的家主,此次会与我们一同去北川。”

纳兰忱几乎被他拍了个踉跄,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李娆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七年过去了,你的身体竟还如此差吗?”

纳兰忱笑道:“我自出生起便这副样子,舅舅悉心照顾我这些年,除了不能习武,已与常人无异了,阿娆姐姐不必担心。”

李娆松了口气,拉着纳兰忱到一旁坐下,说道:“不止缙都与南方各世族,此次去往北川的还有西山的烟雨阁,远在罗刹海的无妄城,势力错综复杂,今晨北川传来消息,程剑山庄灭门之事,系景生花所为。”

宁祁背靠着墙,若有所思道:“若是他,那还当真是麻烦了。”

纳兰忱知道此人,天下高手榜第四,却不知宁祁口中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李娆接着说道:“景生花,杀手榜第二,天下第四,他的身份倒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十年前他曾拜入缙都,世人皆知你舅舅同他亦师亦友,传闻他性情怪异,除了你舅舅,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又如何?”纳兰忱不解,纵使景生花与缙都有诸多关系,总不能景生花做过的事都要算到缙都头上。

宁祁瞥了纳兰忱一眼,说道:“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纳兰忱气得说不出话,这厮哪里是护卫,活像她的主子,好好的一个少年郎,何苦长了张嘴。

李娆瞥了宁祁一眼,说道:“此事错综复杂,阿忱不明白也是情理之中。”

纳兰忱想了想,北川这种是非之地她本就不愿意踏入,如今有此为由,直接连夜回缙都算了,免得招惹麻烦。

寇延之不以为然,以缙都在南方的势力,没有证据,褚天仲根本没有这个胆子将这件事随意栽在缙都头上,烟雨阁对天下势力均衡之事一向十分在意,绝不会任由北川城一方独大。

突然远处传来声音,语带讥讽地说道:

“就这点胆子还出门干什么,回缙都城做你的娇宝宝去算了!”

纳兰忱闻声看去,那声音的主人恰巧脚尖点落在地,一身赤色清落纱,肤若初雪,若隐若现,手腕和脚腕处皆戴着一串玉珠,额前飘着两缕长发,扫过那双似勾魂摄魄的双眸,纳兰忱瞬时看呆了,全然忘了眼前之人刚刚言语之中的嘲讽。

宁祁防备地将手放在剑柄上,冷眼问道:“你是谁?”

“赦玉儿。”

纳兰忱在缙都见过赦玉儿很多次,却从未想面具之下是这样一张绝色倾城地脸,不过按照原定路程,赦玉儿应该在茶馆接应他们,不知此时前来,是生了什么变故。

未及纳兰忱问出口,赦玉儿盯着她说道:“我的茶馆昨夜被烧了,我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你们可知是谁做的?”

纳兰忱一时语塞,摇了摇头。

赦玉儿冷哼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纳兰忱原以为她要说出真凶什么,或者再怎么也不至于是一句不知道。

“纳兰枭当初说的好听,地方给他当暗站,人给他当暗探,将来缙都城雄踞一方,少不了我的好处,这些年真真是银子银子看不到,麻烦事倒是不少,如今家都被人抄了,八成又是这厮的仇家!”赦玉儿一通抱怨,看了一眼纳兰忱随后又说道:“我传讯于你舅舅,他竟对我说你定有危险,反正我的地盘也没了,闲来无事,要我前来一路护送你去北川,你听听,我逢此祸事,这是人说出来的话吗?”

纳兰忱一脸黑线,这话的确像是她那没良心的舅舅说的出来的,忍不住想安慰一下刚经历腥风血雨的赦玉儿,说道:“日后回到缙都,我定让舅舅好好补偿于你。”

赦玉儿挑了挑眉毛,这似曾相识的话,纳兰枭不知说了多少次,这舅甥还真是一副德行,动不动就是日后,将来,当她赦玉儿是傻的!

“这些年飞进舅舅府邸的蚊虫都是公的,偏你能来去自如,舅舅待你终究还是不同的。”

咳咳…赦玉儿耳根一红,突然觉得日后亦不是不可期许。

纳兰忱看到赦玉儿做此反应,想来心中料想不错,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得到还能替纳兰枭前赴后继的办事,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宁祁冷哼了一声,说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来护送人?”

“你这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欠揍!”

“不服?打一架?”

“来,老娘打不死你!”赦玉儿抽出软鞭就想动手,纳兰忱连忙上前打圆场,说道:“宁祁你能不能消停会儿,说正事呢!”

见两人稍稍冷静安静下来,纳兰忱又说道:“此前舅舅也同我说过,褚天仲此人野心昭昭,早就想拿下缙都,好一统南北之势,此事刚好给了他一个由头,届时他定会为难于我。”

李娆点了点头,附和道:“其实去与不去,褚天仲都会向缙都发难,阿忱不必去冒这个险。”

赦玉儿挑了挑眉,不以为然道:“娇宝宝别怕,又不是单独去见褚天仲,其他人可不会同他沆瀣一气。”

纳兰忱深知这是纳兰枭的意思,只是她不明白,平日里他从未强求自己做任何事,为何对于北川之行如此执着,也罢,了却这桩事,定要回缙都好好睡个三天三夜。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约好明日一早出发,纳兰忱一行人原定路线不变,赦玉儿暗中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