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波不止

“阿忱,程剑山庄以后就交给你了!”

说完程闫就咽了气。

纳兰忱伸手探向他的颈间,确认已没了气息,揉了揉眼睛,困意未消地说道:“断气了,埋了吧。”

程闫的继室荃氏冲上前来便要对她喊打喊杀,嘴上叫嚷着忤逆不孝之类的话,被她身旁的护卫一脚踹飞到了门口,吃痛地趴在地上,不敢哼哼。

程闫是纳兰忱的父亲,今日之前纳兰忱从未见过他,自记事起,她便生活在缙都城,只有一个亲人,那便是缙都城的城主,她的舅舅,纳兰枭。

三日前,纳兰枭突然对她说:“阿忱,你父亲时日无多,言辞恳求想见你最后一面,出于人伦,你去吧!”

纳兰忱虽不甚理解,但是也没有拒绝。

“你...你们...”程闫的管家挡在宁祁面前,咬着牙颤抖地指着我:“大小姐,你...你居然在老爷死后如此羞辱他的夫人!你居心何在?老爷啊,你死不瞑目啊!”

纳兰忱看了看程闫的脸,一脸认真地告诉他:“没有死不暝目,眼睛闭得好好的。”

管家拼命掐着自己的人中不让自己气晕过去,俨然一副半个主人的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纳兰忱,说道:“你只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野种,可别妄想替代夫人和小少爷,老爷临终前说的话,也是做不得数的!”

纳兰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觉得他的话格外刺耳,对着身边的护卫说道:“宁祁,教教他该怎么回我的话。”

话音刚落,宁祁就刺穿了管家的喉咙,他擦了擦剑上的血,漫不经心地回道:“城主说了,若有人对你不敬,不论是谁,直接杀了便是。”

程闫的小妾惨叫一声,吓晕了过去。

“舅舅说让我操持完程闫的丧事再回缙都,你这杀了一个,吓晕一个,这所有的事不得我亲自来做?”纳兰忱走上前抱怨道,顺手拿起桌上茶水,泼在荃氏的脸上,荃式惊魂未定地醒来,蜷缩在门旁,不敢多说一句话。

纳兰忱蹲下身,伸手抬起荃氏的下巴,语气温和地说道:“我说,你做,不必害怕。”

明明声音那样轻柔,却依旧吓得荃氏如坠冰窟动弹不得,只喉咙口挤出嗯嗯应承之声。

忙至夜半,方才整顿好灵堂,庄内规矩,程闫需停棺三日,这三日需得守棺,纳兰忱坐在灵前榻上,托着下巴问躺在房梁上的宁祁:“你说这棺材里躺的能是我亲爹吗?”

“城主说是,便是了。”

“也不知道舅舅是不是坑我,程闫长得这般潦草,莫不是我娘生前患有眼疾,方才成就了这段孽缘...”

宁祁忽然从房梁上跳下来,警惕地站在纳兰忱身前,纳兰忱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虽说现已过子时,也不该如此安静,连夏日的虫鸣都听不见了。

宁祁递了个眼神,纳兰忱跟着他走出门,一阵悠远的箫声由远至近,又飘然远去,宁祁跃上屋檐,只看到一袭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院中掉落了许多死蝉,还有一个守夜的下人面色平静地躺在地上,宁祁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死了。

纳兰忱和宁祁搜遍了整个院子,不止是他,程家上下,无一活口。

宁祁又仔细翻看了每一具尸体,全身上下并无伤口,无从得知是何方势力下的手。

纳兰忱折回灵堂,棺木不知何时被掀开,看着棺木中的程闫,还是依旧觉得陌生,蹲在炭盆旁烧了些许纸钱,自语道:“程闫,今日我替你程家上下收尸,也算替你照料程剑山庄,对得起你了。”

宁祁将程家上上下下的尸身一一搬至前院,问纳兰忱怎么处理,她看了一眼,说道:“在院里挖个坑,都埋了吧。”

“能在我的眼皮底下,轻而易举且悄无声息地灭门,此人不可小觑,此地不宜久留,少主,我们必须连夜回缙都。”

纳兰忱思索片刻,应声道:“那你尽快处理他们的尸首,半个时辰后我们启程。”

纳兰忱和宁祁处理完程家的事,日夜兼程回了缙都,告知纳兰枭程剑山庄被灭门的事。

纳兰枭倒不是很在意程家之人的生死,只问道程闫死前可有所托付。

“他说要将程剑山庄托付于我,不过现如今,也没有什么托付之说了。”

“看来他们的目的是三生月了。”

纳兰忱顿时来了兴致,世人皆闻言,得三生月,十世镜,可开玄凌山,成天下共主,未曾想这三生月竟在程闫手中。

“舅舅,你不会是惦记人家的三生月吧?你也想当天下共主?”

纳兰枭并不与她争辩,宠溺地轻敲了下她的前额,说道:“三生月分为月石和月坠,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已一分为二。程闫的月石是当年你娘送他的定情信物,他既没有交给你,此刻应当已经落入他人手中了,倒是不知是何人下的手。”

“你原以为这程闫临终之际会将月石给我,所以应了他的恳求,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

“可惜...”纳兰枭没有继续往下说,纳兰忱心里也猜了个大概,可惜程闫分明只是想着在他死后能倚仗缙都城的势力,保住他程剑山庄的基业罢了。

“舅舅方才只说到月石,月坠呢?还有那传闻中的十世镜,又在何处?”

“十世镜由北川城城主褚天仲封印在镜心湖中,历代城主主世代守护已近百年,至于月坠,正是你颈中所佩吊坠。”

纳兰忱不可置信地看着脖子上的吊坠,突然觉得它不似吊坠,反倒像追魂索命的绳索,下一秒就要将自己吊死,纳兰忱一把将它扯下塞到纳兰枭手中,说道:“你这老狐狸,这么危险的东西你明晃晃地送给我,明晃晃地挂在我地脖子上,我要是被人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自己挂着吧你!”

纳兰枭接过吊坠,强忍着笑意,又替她带上,安慰道:“这月坠可治百病,你自小就不是个省心的,你说说这些年你生了多少场病不药而愈,都是这月坠的功劳,而且你放心,这世上除了你我二人,再没有第三...”

纳兰枭的影卫伍三一默默在暗处咳了一声。

“第四...”

宁祁默默地退了两步,试图掩盖自己一直站在门口候命这件事。

“再没第五个人知晓!”

纳兰忱默默地将月坠塞进衣服里面,认命般嗷了一声,心想,算了,这辈子不出缙都城也就是了,反正外面的世界那么危险。

想来事与愿违这个词便是这般用的,在缙都悠闲的歇下不过两日,纳兰忱正坐在亭子里叼着颗葡萄,纳兰枭不怀好意地走了过来。

“阿忱,你这两日可闷得慌?不如出去游历一番?”

纳兰忱摆了摆手,又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说道:“大可不必!”

纳兰枭从怀中掏出一张帖子扔给她,全然忽视她的拒绝,自顾自地开始说正事:“继知晓程剑山庄之事,程家几十口死的悄无声息,三生月下落不明,因十世镜在天北川城,褚天仲给各方势力都送了同盟会拜帖,聚北川商讨此事,你年纪也不小了,此后必将接掌缙都,所以我决定由你代缙都去一趟。”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纳兰枭故作虚弱地咳了两声:“舅舅年事已高,你如此不堪任重,这缙都城以后还能靠谁...”

“说不定灭了程剑山庄的人,此刻也正前往北川,我巴巴的送上门去,人家抢个十世镜,还送个三生月,做梦都要笑醒的好吗!”

“有宁祁在,天下几人能伤你?且再无他人知晓世上还有月坠之事,缙都终是边远之地,你就趁此次机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我觉得不是很好……”话音未落,纳兰枭一阵掌风将纳兰忱扇了出去,连带着不知何时偷偷替她收拾好的行李也一并扔了出来。

纳兰忱气愤不已,大声说道:“纳兰枭!你小心我路上被人宰了,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

回应她的是死水一般的寂静…

宁祁不知何时牵着马站在她身后,拿起她的行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纳兰忱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居然期待他的嘴里能说出什么正经的话,无奈地骑上马,开始思量北川之途。

去北川少说要七日路程,只有两处歇脚的地方,一个是叩天山的飞龙山庄,那儿的庄主寇沣,与纳兰枭交好,时常来此与他饮茶下棋,此行已飞鸽传书于他,路至会接应她与宁祁,另一处明面是个茶馆,其实是缙都城的暗站,店主名唤赦玉儿,在缙都纳兰忱也见过她几次,她总是带着面具,神神秘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