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扇枕郎君

天色还正黑,睡眼还惺忪,我就跳了起来。

“我的蛋呢!我的蛋呢!”

姑姑一伸手把我摁回被窝,“还有半个时辰才起,睡觉!”

“不!我的蛋丢了!”

“丢了就丢了,折腾快半个月了,姑姑都替你累得慌。”

“蛋被偷了!被偷了!”

“谁偷你的蛋!看看是不是被你踢到床底下摔碎了。”

啊呀,不会真的是这样吧!

我赶紧翻身下床,可是遍寻无果。我把怀疑的目光洒向姐姐,“徐尔容同学,是不是你把我的蛋藏了起来。”

“一边儿去!”

她翻个身,蒙上头继续睡。

我难过起来,一个上午都是恍恍惚惚,蛋要是真丢了,这就是言而无信,背弃了和雪奴的约定。

晌午散学回家,我站在床头打理着我的画作。

今年的回春天来的慢些,空气干燥,油墨水彩上色很好,风干的也极快。可以取下了。

抻着画纸往下取,左右那么震了震。

结果吧嗒一声,有个东西从画里掉了出来,重重砸到了我的脚面上。

哎呀!

真疼啊——!

我龇牙咧嘴握着脚丫子,看向罪魁祸首。这一看不打紧,也就是噎住了一口气。

是蛋。

是我丢失的鸟蛋。

它怎么从画里掉出来了?

我捡起它,发出了灵魂疑问。鬼使神差的推着它往画里一送,它又咕叽一下进去了。

???

我再摇,它就出。我再送,它就进。

喵喵咪呀,真的是个有灵性的蛋。

我细细想了想,也许?我是比着它的样子画的画,它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真正的家?

误打误撞给它安了个家?

应该是这样吧。

猜着原因,疑惑少了半分,这样结案也有点合理嘛。

趁下午散学后跟着李学士吃小灶,李枕过来接我了。

每次见我,他都特别精神抖擞。动作夸张的一捏我的小辫,“十几日未见,可叫我想坏了。”

我带上精心包装过的礼物离了书堂,左右看看,见人都走光了,才把礼物递给了他。敛着羞怯,一歪脑袋:

“殿下看看,可还喜欢?”

他面露惊喜,接过后速速抻开。

“哇!!!这是什么惊世巨作!乔乔,你太棒了吧!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白璧无瑕,浑然天成,的蛋!”

我吭叽一声,掩唇而笑,神秘的对他说道:“这里头还有个机巧呢,看看你能不能发现。”

“机巧!我瞅瞅啊!”

他把画颠来倒去,来回看着,“嘿,机巧藏的深啊。”

正面找不到,就去找反面。结果把画一翻转,鸟蛋随之掉落,叭叽一声骨碌碌,溜到了他的脚边。

他站住了,眼神迷醉。

“刚才是谁要砸我?”

“哈哈哈。”

“不对啊,不是从远处来的。乔乔,你变了个戏法?”

“不是~”

“那是怎么一回事?”

他捡起鸟蛋,跟画上的做对比,口中咂叹:“一模一样。”

我凑过去,推着他的手把鸟蛋往画里一送,旋即整只没入,掌上空空如也。

他吸了口气,直叹神奇。

一如我那般来回试了几次,终于确信这是真实存在的事情!

点着头,很是折服的把画卷好,重新搁进字画筒背到了身上,一伸手搂住了我。

“你怎么做到的?”

“我也是误打误撞。”

我把前后因果跟他一说,他如听罢了神话一般既兴奋又好奇,扬言一定要解开迷惑。

太液池的湖心亭中,我们第二次见面的地方。

李枕叫阿盾备了一桌酒食,带我悠然入座,拿夕阳下饭。

缕缕橙红在水面上映开了,再铺到桌面上,把油亮的大米也染成了橙色。

他赏着我,我也赏着他,一切是如此的鲜艳活泼,充满生机。

他把鱼头煲里最好吃的一块鱼脑夹给我,缓缓说道:“这十几日,前朝乱成麻了,我没来找你,是怕把疲惫带给你。”

我轻咬贝壳形的鱼脑:“是因为大皇子的事吗?”

“对。阿盾后来又沿着气味线跟踪了两回,确实通到了大哥的府邸,这也是我起初万万不想相信的。再加上宫正司的证据,乐公主的案子到底落到了他的头上。”

“那扇枕郎君是怎么看的?”

“咦?你唤我什么?”

“扇枕郎君呀~”

“嘿,这昵称好。啮毡校尉冲寒去,扇枕郎君触热归。风雅极了,以后独许你这样称呼我。”

“好嘞。”

“本郎君怎么看呢,到底乐公主的尸身没找到,宫正司的证词也不够全面,这案子一时半会儿结不了。”

我点头:“是呀。前番沧海将军之女的证词又明晃晃的摆在那里,虽说莫名跳出个小宦官指认大皇子,但到底算不上铁证如山。”

他给我倒猴子酿的手停下了。

“你怎么知道还有个小宦官?”

“悄悄告诉你,晒衣场上的小庑房着火之前,那里只不过是个别宫女存放宝贝物品的秘密基地。跟案子啊,无关。”

“真的无关?”

“真的。”

我把小九尾的事和他一说,他凝眉远眺,“行,我现在也算心里有个数了。”

我提议:“不妨抽时间约上李学士,再带着小九尾出来一聚得了,套一套她的话。”

他勾着唇角,作势用筷子敲我的脑袋,“坏猫咪,我也得给你想个昵称才好。”

我晃晃脑袋:“那您就慢慢想。”

他笑着,一指太液池南畔的一所院落:“乔乔,你住在寝所里,实在不方便我去看你。我打算好了,等你过了考核,我就向父皇把那所院落给你们讨来。”

我一惊:“不太好吧,未立一功,怎好受赏。”

他眼睛一眨:“现在就是立功的时候了,我有个问题难以决断,你正好帮我出出主意。”

我嘟嘴:“什么问题呀?”

他道:“是朝政方面的。事情是这样,原先羌主念家的第三子打通了一个商道,从广府通到南洋诸国,调转头来,再由广府通到羌国,继而由羌国经西川转入京城,而后通往西域,直达红海。这商道可比朝廷的官商通道还要宽泛。现如今,朝廷想并购这条商道,但羌国不允,半步不让,给出一副完全没得谈的态度。你说,这事该怎么处理为好呢?”

我随口一答:“这事儿李学士知道。”

“为何?我从来不知他钻研过商贸。”

我道:“他与我讲过一则广府走私的笑话,我猜着,这是他身边人的故事,他认识那位巨商。既然是商贸之事,必得由商人的思路来解决!若只用政治手段,恐怕会伤了朝廷与羌国的和气,边关再生战事可不好。”

他呱唧呱唧一拍手,“对对!用商人的方法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