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陈复祥的生平与邮商经历

陈复祥

陈复祥(1902—1970),江苏吴县人,长于沪上。[275]陈氏是中国人最早自己创办的邮票会——“上海神州邮票研究会”的发起人之一,于1922年与张棣邨、叶颂蕃等人共同成立神州邮票研究会;1925年,与周今觉共同发起成立中华邮票会,[276]先后担任中文书记、拍卖部主任。最初的会址即设在陈氏寓所。同年,陈氏加入新光邮票研究会。1934年,加入甲戌邮票会,后被聘为顾问。1936年发起成立中国第一个邮商界团体——中国邮商公会,并任首任主席。

1.“鉴别票之真伪尤具别眼,国内第一人也”

陈氏约在1918年开始业邮。经营过“中华邮票公司”及“陈复祥邮社”、“中华邮票社”,也曾使用过“邮商陈复祥”在上海出版的邮刊上刊登广告。以“古旧邮票”为题的广告初见于1922年12月27—29日《申报》,营业地址为上海北四川路51号。并在营业之初即发行目录类的《邮票月刊》,约编发1—6期。后又以中华邮票公司(一名中华邮票社)名义刊登售邮广告。广告词多为“邮商陈复祥”、“中国最大之邮票供给所”等。其在《邮乘》上的售邮广告刊有多次,广告介绍词颇有特色。如“欲成一高等集邮家,非广与海外邮商交通不可,然此事却极不易”,“能助君成高等集邮家”等。[277]

上世纪20年代初,陈复祥在上海蓬路寓所经营邮业,不久又在北四川路51号开设中华邮票公司门店,1922年12月27日起在《申报》、《邮乘》等多种报刊上刊载其广告。

他凭借深厚的邮识和非凡的鉴定能力在邮市中多有斩获而享誉沪上,被张包子俊称为“邮界元老”。[278]使得他成为国内外数一数二的华邮鉴别大师。

袁克文的《寒云日记》中,记载其购藏的不少珍稀华邮中有赝品。其中就有购于外籍邮商布许的“临时中立”邮票伪品。

当时,即便是资深邮商也受欺瞒。以清代蟠龙邮票为底票加盖的“临时中立”邮票,一些票品存世稀少,十分珍贵。“名邮商西人品斯君,曾购得一、三分票各百枚,品斯君后来觉察系伪品后即完全毁去”。而另―外籍邮商布许购得伪品后则“思转让于人。后来寒云师所购布许集中之中立票,全系此种伪品,无一真者”。布许试图委托陈氏代售和拍卖,均遭到陈氏的拒绝。陈氏就此感慨“此二君虽同为有名之邮商,而其人之道德品性,两相比较有天渊之别矣”。

指出这是“人每以为伪加盖票多系单票至多不过双连或四连,如有大方连或全格,决不疑其为伪。作伪者即利用此种心理,而邮识极高之大邮商,乃亦受其欺矣,故不可不慎防之,……此皆心理以为大方连及全格决无伪品,不加细察,乃中其术耳”。他还提醒邮人即便是著名邮票会、大公司如俄国邮票会、英伦拍卖也有假货,他分析为这是“西人中之华邮专门人才异常缺乏”所造成的。(复祥:邮市花絮录/《邮典》1卷1期)

张赓伯将《寒云日记》集邮部分摘出加评注,刊于新光邮票会会刊后,陈氏“细观数过,何票真,何票伪,均记之在胸”,去函一一指出《寒云日记》中记载的—些邮品有假。[279]被张赓伯称之为“君邮识高人一等,鉴别票之真伪尤具别眼,国内第一人也”。[280]

为了遏止假货“充斥其间”,陈氏自1935年下半年起酝酿筹备,于1936年1月1日在上海建立了中国第一个邮票行业组织——中国邮商公会。公会会址设在上海文监师路948号陈氏家中。[281]

邮商公会成立是陈氏鉴于当时邮界“市侩之流,充斥其间,变谲百出,集邮家认为此中黑幕重重,致半途灰心者,指不胜屈”,为了“纠止恶习”,“本会(中国邮商公会)实有成立之必要”。[282]宣言还言及,公会将借新光邮票会会刊版面,刊载该会会务情况及邮票行业动态。邮商公会会刊从1936年2月至1937年7月,在《新光》邮刊上共刊载过16期(第5卷2期至第6卷7期)。

“公会”成立不久,为保护会员利益,即向会员发出通知,将经营中受骗遭受损失的情况详加报告,由“公会统一公布,以杜其奸”。为防止会员哄抬售价,“公会”于1936年5月作出决议:凡会员售品价格目录,须报“公会”审核,方可核发。

“公会”成立不久,即发生邮商严西峤售卖伪品事件。1936年6月23日,山西太原集邮家、时任甲戌邮票会名誉会长的黄绍斋,告发严西峤以“担保真品”之名,出售上海工部局书信馆1865年发行的大龙三分银伪票,价12元。私下与严交涉无结果,请中国邮商公会出面解决,陈氏等鉴定此票后定为伪票。为维护“公会”声誉于7月5日发出紧急通告,暂停严西峤委员和出版部主任职务。并于7月12日召开紧急会议,经过投票表决,以严西峤违反章程第10条第1项规定,给于除名处分,提补范广珍为执委及出版部主任。严氏接受了对其的处分,言“因疏忽不慎,致寄于太原黄绍斋先生处价值582元之华邮内,发现有上海工部3分银票1枚价12元者系伪品,深觉抱歉之至……”还在邮刊上刊登了启事公开道歉。

此事发生后,严西峤采取了聘请陈氏鉴识真伪以杜绝假票的措施,并在相关邮刊上声明:“鄙人出售中西邮票已达五载,间或疏忽,难免失群,有可疑伪造之票出售出现,特敦请陈复祥君负责证明人,凡确系鄙人售出而有信函可据者,请径寄交陈君处,当由鄙人按原价加倍偿还,以示信用籍补前愆。”[283]

新疆手工加盖红字木戳“航空”票是指我国1932—1933年发行的“新疆省航空票”,在普通邮票上用木戳手盖“航空”二字的,发行不多故常有伪品出现。对此票的鉴定最有权威的是陈氏,“某一时期国际邮市成交的这套邮票,几乎都要有陈氏的签字保真,方属可靠,始得善价,曾有人说新疆航空票上的陈氏保真签字,便可以值美金二百”。(陈志川语)

新疆手工加盖红字木戳“航空”票是指我国1932年—1933年发行的“新疆省航空票”,在普通邮票上用木戳手盖“航空”二字的,发行不多故常有伪品出现。对此票的鉴定最有权威的是陈氏。

尽管陈氏对珍稀邮票的真伪鉴定方面,研究至深。不过,对日益猖狂的邮票造假也感束手无策,“如何确定自己也不敢尽信,如其得罪人,不如拒绝审查为安”。[284]

2.“集邮家之成就,全在邮商”

他结合购邮业邮时撰写的邮文,并不讳言自己“余为邮商”,邮文“侧重于价目涨跌等事”,目的是告诫邮人“盖近代集邮,投资重于趣味,阅者请勿以为市侩气太重”。(复祥:国邮之过去与将来/《新光邮票杂志》9卷1、2期合刊)为后人留下了众多珍贵的邮史文献。如《棣氏遗珍》一文,不仅记录了他购藏费拉尔遗集中的精萃,且为文详记其全部售品,并对费拉尔遗珍中邮品给出精辟的评点。[285]

陈志川称道其身份“初以集邮为主,业邮从之,而后来则业邮而兼集邮”。由此而集大邮商、集邮家和邮学家于一身,在中国集邮史上独树一帜。[286]《国粹邮刊》发文评价其“著述颇多,散见于各家邮刊。邮识精深,盛名播于全球”。

陈氏认为“集邮家之成就,全在邮商”。[287]从他对英籍邮商品斯的评价中,也可见他重视邮商在推广集邮特别是造就集邮名家的重要性。他说,是品斯“吸引新进集邮家不少,华人之因拍卖而引起集邮兴趣”,而且还因其拍卖的以华邮为主,也由此国人集邮由外邮“而改变宗旨,专集华邮者,今日皆已成为有名之集邮家、邮学家或邮商矣”。甚而认为神州邮票研究会的创建“不能不归功于品斯氏之拍卖提倡于先也”。他还假设如品斯“居奇把持,勾结垄断,甚或作伪欺蒙者,则决无如许华人集邮之诸君,神州邮会亦决无从产生”。所以“集邮家之成就,全在邮商”,慨叹“以一邮商,而关系于邮界者如此重大,深愿今日有学识之邮商,知所警惕,而益自奋勉”。

甚至于认为,是品斯主持的,每星期六在鲁意师摩拍卖行的华邮拍卖,聚集了张承惠、张棣村、叶颂蕃、黎永锦、袁醴波、李辉堂、邓伯昭等,由“拍卖而相识,由互相商讨而结为邮友,无形中成一团体”,最后“为研究计,组织神州邮票研究会,是为吾国邮界开始有记录、有组织、有系统可据之历史起源”。而这“不能不归功于品斯氏之拍卖提倡于先也”。[288]

也如其所说,陈氏的业邮,客观地说,也为培育造就中国的一些集邮名家如袁寒云、周今觉等创造了诸多条件,由此而“成为国邮之名邮商”(陈志川语)。

他多次从外籍邮商处收购或交换回早年被外国人携带出去的珍稀华邮,承诺“凡向敝处购买,比直接购之外洋者,既快速而价廉,且佳品荟萃”。(《邮乘》2卷4期)一旦邮人有需求即便是心爱之物,也予转让,为中国留住了诸多珍稀华邮特别是堪称国宝的红印花小壹圆等孤品珍品。1922年,绵嘉义邮集分两次在上海拍卖。第一次有1枚红印花小壹圆邮票,被李辉堂拍获;同年年底,第二次拍卖绵嘉义邮集,是时由上海鲁意斯摩洋行主拍,又有一枚红印花小壹圆邮票,票背微薄脱胶,陈氏以银220两拍获。次年,陈氏以350元的代价转让给周今觉,从此这枚邮票进入周今觉的副集。1943年,集邮家王纪泽以130两黄金买下了周今觉这部副集,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这枚红印花小壹圆邮票。1965年,王纪泽将个人收藏的红印花邮票全部捐献给邮电部。这枚红印花小壹圆邮票现藏于北京中国邮票博物馆。

“北海票”又称“小龙加盖大字短距改值邮票”,系费拉尔(早年别称“棣氏”)利用海关职务之便,私自加盖并诡称广西北海地区邮局因交通通信闭塞,退回的邮票没有赶上加盖小字而加盖大字所致,因其数量稀少,费拉尔将此小龙加盖了大字的邮票各数十全张“北海票”全部购下,后以高价出售给国内外邮商。此票甚为珍稀,但陈氏购得半数后并没有待价而沽,而是“均分让与国内同志”。[289]

为了留住华邮珍品,陈氏有时甚至亏本生意也是做的。红印花小壹圆邮票旧票,知其下落者,多年来只有一枚,陈志川称之为“国邮之王”。[290]20世纪初,由P.L.勒本(费拉尔连襟)保存,曾在布鲁塞尔邮展上展出过,并获奖牌。后来,老勒本将这枚红印花小壹圆旧票与其他若干枚邮票装于镜框内,长期悬挂室内。

品斯主持的,每星期六在鲁意师摩拍卖行的华邮拍卖,聚集了张承惠、张棣村、叶颂蕃、黎永锦等,由“拍卖而相识,由互相商讨而结为邮友,无形中成一团体”,最后组织神州邮票研究会,“是为吾国邮界开始有记录、有组织、有系统可据之历史起源”。而这“不能不归功于品斯氏之拍卖提倡于先也”。陈复祥:邮商与集邮家之关系/《邮话》1期)

陈复祥撰“大龙·小龙黑样票:拟正名为‘绵氏翻印票’”刊于《近代邮刊》7卷3—7期。

作者撰“邮商陈复祥对邮学的历史贡献”刊于《集邮博览》2017年第6期

1927年,陈氏为了这枚红印花小壹圆,也因袁寒云极力催促,只得将老勒本这一框邮票全部买下来,据说是1500元左右。最终他将这枚红印花小壹圆旧票仅以1000元的价格卖给了袁寒云,而其余邮票因长期置于室内悬挂致品相不佳,仅卖了300余元。最终,陈氏亏损了几百元,做了一桩赔本的生意。

袁寒云心存感激,在《寒云日记》中多次提及其购藏的一些华邮珍品交易,是由陈氏促成或陈氏卖予他的。[291]

不过,对邮学价值有突出意义的邮品,陈氏还是“视为至宝,决不出售”的“非卖品”。[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