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啊他最好别娶

我应该请求读者认识一下科斯比洛奇的格兰特利少校,然后再把他介绍到克劳利先生的家,霍格尔斯托克他们的牧师住所。前面已经说过,格兰特利少校已经垂青于格雷丝·克劳利——根据这一传说,这些区域的男男女女于是乘机放风说,克劳利这家人尽管心地虔诚,为人谦卑,倒也很会来事儿;说格兰特利家倒是出了一个——至少可以这样说——非常温厚、大度的人(当这事传遍全巴塞特郡时);说这一带没有哪个家庭会比尊副主教格兰特利为一家之主的那个家庭,对今世同来世合起来的一般事态抱有更加清醒的意识了吧。沃克太太在西尔弗布里奇是有名的好心女人,早跟她的女儿承认说,她对这件事理解不了——就是说她在格雷丝·克劳利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可取之处。沃克先生则耸了耸两肩,蛮有把握地说,格兰特利少校除了他那一半薪水和已故妻子那笔不过六千镑的遗产,也不趁什么。其他那些用心不良的人,公然说格雷丝·克劳利比一个乞丐强不到哪里,还说她这样出身的姑娘不可能有那种淑女的风韵。屠夫弗莱彻却纳闷儿这位少校会不会替他未来的老丈人偿还吃肉钱;坦佩斯特博士,这位西尔弗布里奇的老教区长,膝下有四个还未出嫁的女儿,不以为然地哼着鼻子暗示说,领一半薪水的少校们在婚姻上不会像这样就轻而易举地束手就范的。

诸如此类的议论构成了当时西尔弗布里奇的男男女女的看法。但是这件事不久就不止在西尔弗布里奇为人说长道短,而且硬是闯进了那位副主教的府上,成了这个家庭私下议论的一个极为不受欢迎的话题。对于那些至今还未从这个知名的人物身上以及这个人物的良好声誉上了解到真情的人,那只用记住副主教格兰特利如同他过去许多年来一样,现在还是巴彻斯特的副主教和普卢姆斯特德主教管区的教区长。他曾几何时是个一帆风顺的阔佬儿——尽管他如同我们大家一样,也有过一些热辣辣的麻烦——他的平步青云就差在梦寐以求的那更高的教会晋级那一步啰[13],而且他一生的整个趋向尤其适合他攀登这一步。眼下,到了他老当益壮的年岁,他说不上梦寐以求,却没有少为他的儿女梦寐以求;这样在他看来,像这样一桩婚姻要落在他儿子头上,几乎包含着致命的苦水。“我看这事会把我害死的,”他早已跟他妻子这么说,“天哪,我想这下离死期不远了吧!”

副主教的一个女儿已经联结了一门光闪闪的婚姻——光闪闪得耀眼,其荣耀在当时的全郡的名门望族引人注目,而且至今还没有被那些在贵族爵位的细端末节上颇有造诣的人完全忘记。格里赛尔达·格兰特利嫁给了邓贝罗勋爵,哈特尔托普侯爵的长子——更有实力的贵族比他强不了多少,如果广袤的土地、大量的城堡、崇高的头衔、星和条是势力的象征的话——她现在,她本人,是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膝下有她自己的小邓贝罗勋爵。这个女儿到她父亲的牧师住宅来,不到不得已时很少光临,这样的“不得已”,则是根据她自己改变了的生活范围产生出来的。一个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是有许多特殊礼数的,这些礼教不允许她一门心思频繁地到一个牧师父亲和母亲的乏味的社会来。这点没什么可说的,为父为母的既然把幸运的女儿送到了更高的社会,那他们会理解这个的。但是,自从她举行了庄重的婚礼,她却时不时把她那高贵的头枕在这老牧师住宅的枕头上睡一夜两夜,而每逢这种时刻,普卢姆斯特德全家大小都要惊叹她的屈尊俯就精神。事有凑巧,当这股恶风一而再再而三地吹到这宅邸时——就是关于格兰特利少校迷恋格雷丝·克劳利小姐的消息不断吹来的风,随这股风不断地吹,这风中似乎带着某些具体的东西——哦,碰巧这个时刻格里赛尔达,即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正大驾光临她父亲的住宅。几乎用不着多说,这位父亲不会慢吞吞地祈求这样一个女儿的意见和这样一个妹妹的帮助的。

我不敢十分有把握地说,这位母亲要是有权完全根据她自己的兴趣处理这件事,也同样会急不可待地征询她女儿的建议。格兰特利太太打心眼儿里爱过她的女儿,曾为格里赛尔达取得生活道路上那个了不起的成功深感骄傲;但是,在后来这些年里,这孩子如同一个女人一样和做母亲的疏远了,母女早些年那种亲密无间的信任也违背人情地遭到破坏。格里赛尔达,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对这位副主教来说却不只是个女儿了,哪怕他这辈子再看不见她。什么东西都不能抢去他生养了这样一个后人的荣誉——什么东西都不能的,尽管父女之间实际上早已关系疏远了。可是格兰特利太太就不是这样。格里赛尔达混得不错,格兰特利太太为她高兴过;可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眼下,这少校虽然不及女儿却也混得不错,仍然是她膝下的孩子,和她在一样的生活环境中生活,仍旧在很大程度上依靠他父亲的慷慨接济;他是这郡里的一个邻居,是这牧师住宅的一个常客,而且是一个接待时不会遇上格里赛尔达,侯爵夫妇,冷不丁来她小时候的家小住会带来的那种麻烦。就为这个理由,格兰特利太太一想到她的儿子会娶像格雷丝·克劳利这样一个地位在世人眼里如此低贱的女子,心里就忐忑不安,如果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是不会把这件事提到她女儿面前的。毫无疑问,一个侯爵夫人在一个家庭里是中流砥柱;然而这世上的许多顾问头衔儿太大,我们还不愿意完全对他们信任,生怕就在信任他们的当儿便会被他们的头衔儿把我们自己压垮。格兰特利太太现在就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把她的影响甩手扔到她这有头衔的女儿手中。

但是这个有头衔儿的女儿还是参与了意见,而且说出了她的看法。目前这次光临普卢姆斯特德,她已经同意把她的头放在这牧师宅邸的枕头上睡两夜,并等到第二天晚上,她哥哥,那个少校,将要从科斯比洛奇来和她会面。在他到来之前,一家人就开始讨论格雷丝·克劳利一事了。

“这事会伤透我的心的,格里赛尔达,”副主教说,一副可怜样儿——“还有你母亲的心。”

“这倒不是说这姑娘的品质有什么可指责的,”格兰特利太太接话说,“据说她父母的出身也是高贵的;可是这样一桩婚姻对亨利总归是十分不体面的。”

“更糟糕的是,他眼下又闹出了这件可怕的事情。”副主教说道。

“我倒认为这中间有过头的话。”格兰特利太太说。

“我不能把话说死。到底不摸底细。在巴彻斯特我今天听说,索姆斯先生追得这案子很紧,不放他过门。”

“索姆斯是谁呀,爸爸?”侯爵夫人问道。

“他是为勒夫顿勋爵办理实务的,我亲爱的。”

“哦,勒夫顿勋爵的代理人呀!”这位少夫人提到勒夫顿勋爵的名字时,话音语调中有一种嘲笑的意思。

“我听说,”副主教接着说,“索姆斯声称说,那张支票是从一个他不慎丢在克劳利家的皮夹子里拿去的。”

“你的意思不是说,副主教,你以为克劳利先生——一个牧师——偷了那张支票了吧!”格兰特利太太说。

“我的话没有这个意思,我亲爱的。不过假使克劳利先生像太阳一样忠实,你也不会希望亨利娶他的女儿吧。”

“当然不会,”这位母亲说,“那总归是一桩很不相称的婚姻。那个可怜的姑娘在各方面都不占优势。”

“他甚至连他的面包师的账单都付不起。我总认为阿拉宾把那样一个人安置在霍格尔斯托克那样一个教区,实在是不妥当的。那家人当然在那里不好过日子。”这里说到的阿拉宾是阿拉宾博士,巴彻斯特的教长。这位教长和这位副主教有亲戚关系,两家来往甚密。

“目前终究只是一种谣传。”格兰特利太太说。

“福瑟吉尔昨天刚跟我讲,他几乎每天都看见她。”父亲说。“我们怎么办呢,格里赛尔达?你知道亨利是多么刚愎自用。”侯爵夫人静静地坐着;注视着炉火,没有对这番问话立即作答。

“这事倒也没什么,不过你应该把你的想法告诉他。”母亲说。

“要是他的妹妹跟他说说,作用会大不相同的。”副主教说。对这点格兰特利太太也没话可说;但格兰特利太太的女儿心下却十分明白,她母亲不像她父亲那么信任她。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没有说话,但仍旧坐着,一副无动于衷的面孔,两眼注视着炉火。“我想你要是跟他说说,格里赛尔达,跟他说他会辱没他家的门庭,他也许会感到羞耻,不再坚持这桩婚事。”父亲说,“他会觉得,他和哈特尔托普侯爵有亲戚关系——”

“我不认为他会对这个有什么感觉。”格兰特利太太插话说。

“我说也不会有。”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说。

“我相信他应该感觉到这点。”父亲说。他们都沉默无语,和炉火相视而坐。

“我想,爸爸,你接济着亨利吧。”哈特尔托普侯爵夫人过了一会儿说。

“一点不错,我是接济着——一年八百镑。”

“那么,我认为我应该告诉他,这钱全看他的行为怎么样了。妈妈,如果你不介意按按铃,我要叫塞西尔,到楼上穿戴一下。”然后,这位侯爵夫人便上楼穿戴去了,约一小时过后,这位少校坐着小马车来了。他也获得同意上楼换换衣服,接下来才要好好儿说说他犯下的大过失。

“格里赛尔达是对的,”副主教从他的化妆室跟妻子说,“她说话总是说在点子上。像格里赛尔达这样明辨曲直的年轻女人,我还真没遇上过。”

“不过你这话的意思不是说,不管发生什么情况,你真会停止接济亨利吧?”格兰特利太太也在穿戴,从她的卧室回答说。

“嗳,我也不知道。作为父亲,我会采取任何措施阻止这样一桩婚事的。”

“可是,要是他真的娶了她,不把这威胁放在眼里呢?他要是一旦这样说了,他就会做出来的。”

“那样的话,一个父亲的话等于白说,这父亲还会每年接济他儿子八百镑吗?如果他告诉那个姑娘他要是娶她就会毁掉,那她会阻止他的。”

“我亲爱的,他们和我一样弄不清楚,事隔三个月后你会让步的吧。”

“可我为什么应该让步呢?天哪——!”

“当然你会让步的,而且当然我们应该让那个年轻女人来这儿,还当然应该充分利用这点。”

接纳格雷丝·克劳利来普卢姆斯特德牧师宅邸作儿媳,这想法在这位副主教看来是荒谬透顶,他为此怒火满腔,声调里火药味儿十足,对他心爱的妻子差一点就是人身攻击了。由于他还没穿戴齐备,便站在这两间屋子的过道里,在那里对他妻子大声嚷叫他的各种保证,说他永远不会让自己陷进像她建议的那样一种低贱的深坑中。“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这点,如果她果真来了,我将躲得远远的。我永远不会在这里接待她。你乐意,你接待好了。”

“可这正是我不能做的。要我高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早会立即阻止这事的。”

“我似乎觉得你要想给他鼓劲吧。一个不过十六岁的孩子呀!”

“我听说她十九岁了。”

“她要是五十九岁又怎么样呢?想一想是什么把她养大的吧。想想那样的话,克劳利一家就永远会是我们这家的常客,一齐来辱没我们!”

“我不知道他们有过什么辱没人的地方。”

“你以后会知道的。全郡都知道这二十镑钱的事情了。看楼上那个亲爱的姑娘,她一直是我们借以宽慰的。你认为她和她丈夫应该在我们的餐桌上碰上格雷丝·克劳利这样一个女子吗?”

“我想这不会对他们有一点危害的。”格兰特利太太说,“不过这样的机会也不会有,你不看格里赛尔达的丈夫从来没有来过咱这里。”

“他前年来过这里。”

“可我一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厌烦过一个男人呢。”

“那么你更喜欢克劳利一家,我看。这就是你从埃莉诺那儿学来的东西吧。”埃莉诺是那位教长的妻子,是格兰特利太太的妹妹。“我把阿拉宾弄到这个教区来,这对我算是后悔无穷了。”

“我从来没有要你把他弄来、副主教。可是,他向埃莉诺求婚时,谁都没有你高兴。”

“够了,长短就是这样了,我今晚要告诉亨利,要是他不听劝阻非和这个姑娘结婚,他就别再打算我接济他了。他每年大约有自己那六百镑钱,要是他愿意自己闯荡,那他最好到法国南方去住,或者去加拿大,或者爱去哪儿去哪儿。他就是别到这儿来。”

“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他别娶那个姑娘。”格兰特利太太说。

“他最好别娶。天啊,他最好别娶!”

“可是,如果他硬娶,你将是第一个原谅他的。”

听了这话,这位副主教砰然把门拉上,去盥洗了。此时此刻他很生他妻子的气,但他对这样的生气早已习以为常,也十分清楚这气实际上也没有多大意义,他没有因此而不高兴。副主教和格兰特利太太现在为夫为妻已有四分之一个世纪了,却从来没有认真地吵过架。他对妻子的判断顶礼膜拜,对妻子的品行心中信赖而嘴上不说。她至今从来没有冒犯过丈夫,或者让他后悔当初不该娶她做格兰特利太太。但是,她早已明白她可以靠使唤舌头来发挥一个女人的长处;她这样做了——结果也有让丈夫不舒服的时候。就眼下这次来说,他比往次更恼火,这是因为他觉得妻子兴许又是正确的。“这事到时确是丢脸的,我死也不会再看见他了。”他心里想。但就在他这样想的当儿,他知道自己没有这种气质的力量,驱使自己长久地跟儿子争吵下去。“我死也不会见她——死也不会,死也不会的!”他跟自己说,“就像他在他妹妹家会有的那样的开端一样。”

格兰特利少校在生活中曾是个一帆风顺的人——美中不足的是他孩子在婚后十二个月生下来几个小时后,孩子的母亲离开了人世。他早年在印度服过役,并光荣地佩戴上了维多利亚十字勋章[14]。后来,他娶了一个有些嫁资的小姐,并在他自己家和他妻子的一致建议下,脱离了军队的现役生活。他在自己父亲的郡里置了一块小地盘,然而他为妻子生活舒适置办的这块地盘,妻子却没来得及看见就去世了。尽管这样,他还是在那里住下,打打猎,种点地,在那一带混出点名堂来,并十分成功地维护了格兰特利这个好姓名,直到——哎呀——他垂青于格雷丝·克劳利,这名声似乎也挺好。他妻子去世才两年,至今他还不满三十岁,他要是续弦,没有人会说这有什么不妥的。实际上也真的没人有什么非议。他父亲早已暗示过他应该再娶,还很大度地悄声说,要是少校目前的收入需要多少增加一些,他会尽力而为的。“攒它有什么好处?”副主教酒饱饭足后慷慨地说,“我只是为你哥哥和你自己攒几个。”他弟弟是个牧师。

少校的母亲劝他尽早续弦的心情更强烈。“我亲爱的亨利,”她说,“你只会岁数越拖越大,青春却是一去不复返的。至于这可爱的小伊迪丝,小姑娘家,她根本不能算作妨碍。你知道查尔迪科特斯那两个姑娘吗?”

“什么,索恩太太的侄女?”

“不;她们不是索恩太太的侄女,是她的堂妹。埃米莉·邓斯特布尔相貌出众;说到钱——!”

“可什么出身呀,妈?”

“一个人不能把什么都占全呀,我亲爱的。”

“就我个人来说,我倒喜欢什么都有或什么都没有。”少校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这时他想起了格雷丝·克劳利——想起格雷丝·克劳利没有钱,没有显贵的出身,甚至相貌也不出众——格兰特利太太说的最起码的一点——连一个贵小姐应有的普通教育都没有受到过,这可是太糟糕了。埃米莉的教育无可挑剔,有人算过一笔账,到她出嫁那天,她少说也趁两万镑钱了。

对做母亲的来说,这种失望是更加失望的,因为她早已作了打算,在埃米莉·邓斯特布尔小姐身上下过功夫;按她的想法,她一开始就看准了她的成功之路——尽管她儿子一直跟她说那些看不起人的话。索恩太太的家在查尔迪科特斯——或者说那是索恩大夫的家也许更合适,因为索恩大夫是索恩太太的丈夫——在巴塞特郡那是当时最令人惬意的住宅。索恩大夫宾客盈门,花钱随心所欲,是为人少见的。郡里的名门望族,帕利泽家和德·库西家,勒夫顿家和格雷沙姆家,无疑是更为阔气堂皇的,其中有的也比查尔迪科特斯的索恩家更趁钱——一如他们被人们区别于“乌拉索恩的索恩一家”那样;但是那些大门大户的人没有谁万事如意,广泛交际或生活得无拘无束,就像这位大夫和他妻子那样。当查尔迪科特斯这所非常古老的乡下别墅碰巧落入他们手中,进行重新布置,重新装饰,重新开辟花园,重新装上暖气和重新修建温室时,郡里许多人对这家另眼相看了。尊贵的勒夫顿老夫人开了这种先例,事后感慨万分——不过当她的儿子和儿媳突然离去时,她没有把她的感慨说出来,并且心甘情愿地对大夫的妻子大加奉承。格兰特利家过去躲得远远的,这毫无疑问受了乌拉索恩的莫尼卡·索恩小姐这位亲密无间的朋友的部分影响;莫尼卡·索恩小姐是那座十分古老的学校的一个女士,虽然人品高贵,心地慈善,却不能容忍一个硬闯进来的索恩太太在这个郡享受名誉和荣耀;她除了那点阔气什么都不是,压根儿连个祖先都没有。莫尼卡·索恩小姐坚持下来了,而格兰特利太太却往后退却;一旦往后退却,便发现索恩大夫,索恩太太,埃米莉·邓斯特布尔和查尔迪科特斯别墅统统算在内,都是十分迷人的。少校随格兰特利太太曾经去过那里,并在那里留下非常美好的印象,他和邓斯特布尔小姐还有了一些爱情上的小小接触;索恩太太兵来将挡,应付裕如,似乎对这点感到十分满意。这是格兰特利太太跟她儿子提叙埃米莉·邓斯特布尔的名字以后发生的事,而在这之前,她从未听说一丁点有关儿子对格雷丝·克劳利想入非非的传言;因此,她确实理所当然地希望——简直是盼望埃米莉·邓斯特布尔会成为她的儿媳妇;又由于这层原因,当克劳利家这个吓人的危险信号最初在她眼跟前冒出来时,她就比别的人感到更加愤愤不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