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毒的蛇

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彭玄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决不能带着井率往回走,不能带着孩子去冒险!

现在只能先去郑行之家,把孩子安顿好之后自己再回井家庄!

走!立刻走!

他要尽快把井率送到郑家,也想早一分钟回到井家庄。

彭玄把两个房间的房费结清后,带着井率匆匆赶往郑家。

伙计在打扫黄檀房间时,看见风吹落地上一张纸,上面写着:我回井家庄取个东西,明天定回,等我!

因为此次回来做的是不光明正大的事情,所以心虚的黄檀用块黑布围住了脸。

一进镇子,黄檀就感觉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异常。

“真惨啊,全死了......”

“可不!枪炮响了一夜!”

“这是得罪那个山上的大王啊......”

“井家可都是好人啊,咱们镇子上的穷苦人没少得他家的周济......”

最后这句话,如同一记炸雷,轰得黄檀脑子里立刻嚣叫不止。

他不敢打听,也怕听到最怕听到的证实。

在这个生活了四年的镇子里,他抄近道、走背街,很快就到了井家庄。

远远地庄子门口有很多当兵的,他长舒了一口气,觉得镇子里的人肯定是在以讹传讹,镇子里不是刚住进一个师的国军吗?

那些山匪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这些正规军正面交锋啊!

在士兵中,他还一眼看见了管家马镡,这下子,他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

正想小跑着过去打招呼,听见身边有人在低声议论:“咋听说是这个管家勾结那个师长把井家给灭......”

那人的嘴被人捂住了:“你想死啊,他们连井家都能灭,弄死你,不跟捏死个蚂蚁一样?快走!”

正好身后过来一辆人力车,他一屁股坐上,低声说:“去庄子门口接个人!”

车夫叹气:“庄子里一个活人也没了,您还......您是舅爷吧?”

黄檀见车夫认出自己,也不再装,因为自觉素日在镇子上没干过欺男霸女的事情,但是他也没摘下面巾,忐忑地问:“你听谁说庄子里的人都死了?”

车夫指着井家庄门前停的几辆军车:“舅爷,尸体一早都抬车上了,您看啊!”

说着,车夫的嗓子就哑了。

这时,人力车停在军车的南边,正好挡住了庄子前面所有人看向这里的视线。

黄檀探头看向军车,三辆车的车厢都用绿色帆布盖着,他伸手撩起离自己最近的一辆车篷一角,看见里面真的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体,车里光线暗,要想看清人脸,就只能攀上车去了。

“舅爷!来人了!”车夫很机灵,立刻蹬车往路边去。

一个军官突然指着围观的人对士兵吼道:“把这些看热闹的都给老子抓起来!”

他话音一落,围观的百姓瞬间跑散。

车夫拉着黄檀走进路边一户人家,关上门,扒着门缝往外看。

这里是车夫的家,他和妻子都曾多次得到过井家的关照。

昨晚发生的一切,他和妻子看得清清楚楚。

凌晨,夫妻俩被震天的枪声惊醒,他们衣服都来不及穿,赶紧把孩子往床底下塞。

后来听出枪声来自井家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要是井家庄有事儿,他就得帮忙!

于是,他不假思索地抄起门栓就往外冲。

一开门,他就傻了。

井家庄门口站着几十个荷枪实弹的人,个个蒙着脸,但是,他看出他们上身虽然穿得是一水儿的黑布卦,裤子都是绿色的,是军裤!

这一阵子,经常有当兵的出入井家庄,他甚至看出他们手里的枪都是一样的。

不是土匪,是国军!

知道井家遭难,有几个镇子上的年轻人以为是土匪打劫,想跑来帮忙,不等靠近就被乱枪打死了。

车夫没敢出门,他咬着牙,浑身颤抖地躲在门后看。

突然觉得庄门上挂着的那一排红灯笼里照出的光,血一样的红。

当最后几声零星的枪声停止后,他看见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整天坐在院子里靠帮人缝补衣裳挣菜钱的妻子惊讶地说:“这个是副官,他昨天还来庄里呢!”

张副官背对着车夫家的破院门,划着火柴点燃一支烟,大口吸着,大口吐着。

不一会儿,一名士兵领着一个缩头缩脑的人过来,车夫和妻子同时瞪大了眼睛:井家庄的管家马镡!

车夫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我听说,知道是你出卖了自己,井安澜没中枪前就气死过去了?”张副官的声音很大。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为师座效力,我责无旁贷!”尽管他的声音很低,车夫还是听见了这句话。

黄檀狠狠瞪着一脸木然站在庄门口的马镡,瞪得眼泪哗哗地,却没察觉。

黄檀这两年和小桃花每天都会吵架,渐渐地,他不爱回家了。

小桃花也懒得管他,一门心思地教井率飞刀。

黄檀就和庄里的绣娘巧儿好上了,前两天巧儿找到他说自己怀孕了,只怕过了冬天就显怀了。

黄檀一直在找机会央求姐姐允许自己娶了巧儿,毕竟小桃花一直没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姐姐也着急啊。

跟着彭玄住进桐城的客栈,又听说也许会出去一年半载的,他心里就长草了。

他决定先斩后奏,连夜赶回井家庄把巧儿一起接到郑家,反正这次出来带的钱多,到时候再置办个小家......

想到姐姐、姐夫、巧儿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死了,黄檀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后,就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