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
英军的四十门火炮不断地朝对面的勃艮第人开火,而且随着双方距离的缩短,其造成的伤亡也在不断增加。那些弓弩手更是一直在战壕中与勃艮第弓箭手中门对狙,凭借着掩体优势,他们以极少的损伤就消灭了敌军数百人的战力。
勃艮第人一直尝试着想要与英军近距离交战,但是拦在两军之间的六道战壕绊住了他们。英军的长矛手、斧枪手和盾牌手借助战壕进行阻击,让勃艮第主力不断损失的同时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但在勃艮第公爵和贵族军官的严厉命令下,勃艮第士兵不得不继续强行进攻。他们的尸体不断堆积,逐渐地填平了前方的战壕,让他们能够跨越这些障碍。
遗弃者一直拄着步枪站在战场边缘,即使炮弹和箭矢偶尔从身旁飞过,他也没有一点躲闪的意图。他在观察和分析局势,而这一个多小时的战斗进程完全在按照剧本进行:英军利用战壕与步兵拖延勃艮第人的进军,而后方的弓弩与火炮不断削减敌方有生力量、同时打击敌军士气。即使伤亡比完全不平衡,勃艮第的将领依旧因数量上的优势而不下令停止进攻,反而会去不惜代价的要求士兵前进,比如用刀剑驱使士兵前去送死,然后用他们的尸体抹平地面。
如今的场面,正是遗弃者想看到的。
这场血腥的防御战,从双方伤亡数据上来看就是巴黎英军单方面的屠杀,战损比达到了可怕的1:70,但大部分人都是意识不到这个事实的。勃艮第公爵菲利普,唯一能够阻止己方无谓损失的人,却依旧被起先巨大的数量优势蒙蔽了双眼,盲目地采取了强攻。不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当勃艮第人更加靠近后,巴黎英军的火炮暂时停止了轰击。
“公爵大人!”一名勃艮第骑士向坐阵后方的菲利普公爵汇报道,“敌人的六条沟壕已经填平了三个,但是我军损失——”
“不要在意损失,”勃艮第公爵抬手制止骑士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也要突破他们卑鄙的工事。只要进入白刃战,我军六千对敌军三千,优势在我!”
“公……公爵高见。”骑士本想告知机房损失已经损失了上千人,但听到公爵话语中的不可质疑后,他就立刻把这些憋回肚子里。
“还有,击溃敌军后,一定要抓住那个名叫克劳塞维茨的混蛋。我要亲自在地牢里审问他,然后把他的舌头和四肢全部砍了!”公爵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他会魔法,此刻绝对要变身双足飞龙——口中喷出火焰。
“是,公爵大人。”骑士也不打算反驳了,立刻前去传达命令。他毕竟只是一名小庄园主,对于勃艮第公爵的命令还是乖乖顺从吧。
——
“有什么新指示吗?”一名英军军官对赶来的传令兵问道,“勃艮第人已经填满第三道战壕了,他们马上就要过来了!”
“一切照旧,执行既定计划。”
“明白了。”英军军官随后对身旁的一排火炮手说道,“检查装填状况!”
——
“公爵大人的命令,继续强攻!”先前那名勃艮第骑士驾马来到阵前,对着前方的部队高声喊道。
“不行,部队的损失太大了!”一名勃艮第军官反对道,“难道公爵大人不知道吗?”
“公爵大人说不计伤亡。”骑士回答道,“执行命令!”
“……是……”军官咬牙回答道。他内心显然是完全反对的,但如果他敢公然违抗公爵的命令,那他肯定会被处决。骑士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其实他自己也不赞成,可谁叫他们都必须听命于尊贵的勃艮第公爵呢?
“等一下,敌人——”一名军官似乎看到了什么刚想高呼,但他的声音立刻被一阵炮火的怒吼声所覆盖。随之到来的,是军阵中传出的血肉炸裂的声音,以及受伤士兵的惨叫与哀嚎。
英军在十几秒前突然躲入了最后两道战壕中,而紧挨着第六道战壕的四十余门火炮开火了。它们与勃艮第前锋的距离仅有十米,但这一次每门加农炮发射的并非是一颗金属炮弹,而是十余枚小型铁丸,又称“葡萄弹”。葡萄弹在近距离开火中的威力,就如同一战战壕中的霰弹枪和喷火器,它们将无情地撕碎排成密集阵型进攻的敌人。
前方的上百名友军突然间成片倒下,勃艮第的后续部队似乎是被吓到了,放缓了脚步。当他们看清最前方的惨状后,这些被逼着前进的士兵的心理防线开始瓦解了:遍地是流淌着鲜血,到处都是人的残肢和内脏碎片。仅有的少数幸存者的身上也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伤口,他们因痛苦而一直发出呻吟。
“上帝啊……您是降下了怒火吗?”一名士兵突然跪了下来,并且开始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在他这种典型的中世纪天主教徒看来,这一切不是对方的兵器造成的,而是主对于他们的神罚,对于他们顺从勃艮第公爵意志的惩罚。
他的话语如同病毒般在勃艮第部队中传播,许多士兵的也失去了战斗意志,不想再继续前进。
“不许后退!”
一声怒吼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名勃艮第骑士策马向前方疾驰而来,同时挥剑斩杀了那名跪地痛哭的士兵。他转身面对着勃艮第士兵,高傲地说道:
“公爵的命令不容置疑,继续进攻!”
在死亡的威胁下,这些勃艮第士兵还是选择了顺从,但已经十分勉强了。他们失去了战意,只需要压垮他们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就会彻底崩溃,造成致命的溃兵。
但压垮他们的不是稻草,而是惊雷:
英军的火炮再次开火了。上百发葡萄弹无情地轰入他们的队伍中,击穿士兵们的身躯、绞碎他们的内脏、然后带着他们的鲜血继续飞向后方。
两轮射击,立刻对勃艮第人造成了近千人的伤亡。而且由于伤兵的数量明显增多,对于后方部队的士气打击变得更加严重了。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身处鲜血的地狱,到处都是战场亡魂的哀嚎与悲鸣,而前方的英军战壕则是地狱的深渊,将不断地吞噬着他们有限的生命。
“不,我不想死!啊啊啊啊——”一名士兵直接扔掉了武器,发疯般地冲向后方。
“前面是地狱,快逃啊!!”
这几声叫喊让许多勃艮第士兵内心产生了共鸣,他们开始不顾一切地转身逃跑,推搡着、挤压着、冲散着后方队伍。而后方部队见前锋部队开始溃散,误以为英格兰人已经发起了冲锋并击溃了他们,顿时心生恐慌,最后也纷纷加入了溃逃的队伍中。
战场上如果仅有一两名逃兵,那他们不会有多大影响。但如果变成了成百上千名,那造成的混乱将会是毁灭性的。如今,任何人都已无法阻挡这种混乱在勃艮第军队中的扩散,任凭军官、骑士还是贵族将领们如何命令、阻拦甚至是处决,他们都无法挽回今日的败局。
——
“……”军装青年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嘴角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的预期没有任何问题,敌人甚至不用经历第三轮炮击就发生大规模溃败,而他的计划也可以继续进行。不过近距离目睹眼前战争中的杀戮,他的内心一瞬间微微产生动摇——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罢了。
从客观上来说,这些是必要的,如果不让他们从盲目和狂热中醒来、感受痛苦和恐惧,“厌战”就无法生效。
再次锁定真理视觉中那个最醒目的红色标记后,他终于动身了。
——
“该死!该死!该死!”菲利普疯狂地嘶吼道,想要冲到那些逃兵队伍中杀人,但他立刻被身旁的几名贵族将领拦住了,“你们这群混账,为什么要拦着我!我要杀了那群贱民!”
“公爵大人,那里太危险了。”一名将领恳求般地劝阻着,“也请您赶紧撤退吧,不然——”
“砰!”
随着不远处的一声爆响,这名贵族将领虽然带着头盔,但周围的人依旧能看到,有什么东西一瞬间穿过了他的头颅。贵族将领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瞪着双眼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头上的洞孔中汩汩流出。
“这是什么……”
“砰!”
第二声爆响传来,而且变得更近了。又一名贵族将领头部被打出一个血洞,直直地倒在地上。
“快上马,公爵大人,快上马!”一名贵族立刻挡着勃艮第公爵的身躯,扶着不知所措的勃艮第公爵跨上战马。
“砰!”
又一名将领倒下了。而他们也终于看清了,一名穿着灰色披风、手中握着黑色“带刀长棍”的人影从溃兵队伍中显现,此刻不断地朝他们快速接近。
“直击路线……”遗弃者内心默道,同时用步枪瞄准了勃艮第公爵的坐骑头部,下一刻就要扣动板机。
但在一瞬间,直感传来了警报,危险在上方出现,他立刻向后跃去。下一刻,一把红色的长枪突然从天而降,插到他原先所站立的地面上。随着长枪贯入地面,以它为中心立刻顿时发生了爆炸,将落点周围炸出了一个直径超十米的坑陷。而由于他的闪避动作,飞出子弹并没有击杀公爵的坐骑,而是偏移后擦过了菲利普的右肩。
“唔!”公爵感觉肩膀被如同无形的刀锋急速划过,剧痛随之而来。不过他在意识到自己仅仅是肩膀受伤后,便立刻策马混入了溃兵部队。
在遗弃者跳跃落地的时刻,他的鹰眼视觉又感应到了左方传来的杀意。他毫不犹豫地将黑色步枪挪转至身体左侧,用刺刀格挡了第二名意外之敌的刀刃。
“叮!”
刺刀上爆发出一股巨力,震开了那名袭击者。遗弃者的左手同时立刻向背后探去,精确地接住了一发向他飞来的暗箭。箭头原本正在发出致命的红光,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然而在被遗弃者握住后,其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
遗弃者捏断箭矢,手执步枪,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了新出现的三名敌人:一个耍长枪的,一个用双刀的,一个玩弓箭的,透过真理视觉,遗弃者能感知到他们身上散发着与常人明显不同不同的力量波动。与那些魔法师不同,他们身上除了魔力之外还有别的异常力量。
“破界者?不对,是这个世界的异常者。碍事的家伙……”遗弃者很快就分析出了对方的身份,同时也大体猜测着对方的阵营,不过突然间,他似乎感应到了些什么,“嘶……外神的气息……有意思……”他的嘴角微微上翘。
他脖颈上的伤痕发出了诡异的暗光。
遗弃者和那三名意外之敌都没有急着发起攻势,双方一时间陷入了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