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走投无路何所依

邵淇说话向来有点一惊一乍，何慕慈却向来斯斯文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能，可此时两人的神情却是一模一样，一样是惊愕中带了点恐惧。陈简之诧道：“是啊，先前那个便是万年。这家伙很厉害吗？”

邵淇道：“你是呆的吗？连万年都没听过！”

虽然斥了陈简之一句，但邵淇这话的尾音却有些发颤，显得心中满怀惧意。这时何慕慈轻声道：“陈师弟，若真是万年，那我们真遇到大麻烦了。”

陈简之抓了抓头皮。他上五龙山虽然已有五年，但师兄们向来也不跟他做伴，平时旁人聊天，他也很难插嘴，因此真没听过万年。他道：“万年到底是什么？”

邵淇张了张嘴，大概想骂陈简之实在是个榆木脑瓜不开窍，何慕慈已然道：“陈师弟，万年便是上古五妖之一。”

原来千年以前，妖族中有“上古五妖”之号，乃妖祖混沌以下最强的五个妖族。自封神大战后，五妖中的万年从此失踪，传说是在封神大战中被除掉了，不料竟然一直躲在这蓬莱岛的地洞里。邵淇看了一眼何慕慈，小声道：“慕慈姐姐，怪不得姓曾的要把我们扔下来……”

在传说中，万年在上古五妖中最为凶悍，能够吸食修道之人的道行为己用，所以才会在封神大战中被除去。邵淇先前中了曾罗睺之计被扔下地洞时还莫名其妙，不知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这位曾岛主，他要如此对付自己，此时才算明白过来，原来自己几人都被曾罗睺当成了喂给万年的饵料。纵然胆大，邵淇此时也觉得有点发毛，又看了一眼何慕慈，小声道：“慕慈姐姐，万年先前说能找到你了，是在吓唬人吧？”

何慕慈的神情也异样地凝重，低声道：“它没有胡说，我的八九玄功还不曾圆满。被它直接接触后，我再用八九玄功，马上就能被它觉察到了。”

原来何慕慈乃凤凰山的弟子，昔年曾有奇遇，从一位凤凰山的前辈高人处习得了这路八九玄功。虽然限于功力尚不能功德圆满，但已是寻常刀剑不能伤，水火不能侵了。她和邵淇被扔下地洞，其实比陈简之他们早了整整一天，这一天里二人正是以八九玄功隐藏身形，万年虽然凶悍异常，却一直没能发现他们。然而方才为了救下陈简之，何慕慈以八九玄功与万年直接相抗，虽然万年用肉刺无法突破她的玄功障壁，却也因此知道了八九玄功的存在。现在再用八九玄功，万年定然马上就会感应到，再想隐藏身形已是不可能了。

邵淇叫道：“哎呀……”待叫出声后才觉得有些失态，又压低了声音道：“慕慈姐姐，那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涨潮了，怎么对付它？”

陈简之在一边叫道：“对了，我听那两个妖人说，万年要到戌时才醒，那个定然不是万年！”

邵淇听得他突然叫起来，只道他有什么真知灼见，听他这样说，白了他一眼道：“傻瓜，万年能够化出幻身，它的真身一直都睡着呢。要是真身醒了，你那么简单就逃得掉？”

陈简之一怔。方才万年向他突袭，他已然吓了个魂飞魄散，若不是何慕慈替他挡下，现在自己定然当胸一个透明窟窿了。待听得自己遇到的原来只是万年所化的幻身，他倒吸了口凉气，说道：“还有真身？真身醒了的话那该怎么办？”

邵淇道：“嘿嘿，你这么想知道，到了戌时你去看看它啊。”

何慕慈见邵淇一句比一句紧，老是针对陈简之，心中却也好笑。她知道邵淇年纪甚小，却向来最怕别人因为自己年纪而小看轻自己，所以口舌上总不肯饶人。骷髅山上尽是些师兄师姐，邵淇实在没有斗嘴的对手，好不容易碰到个好欺负的陈简之，自然要一试舌锋。她生怕陈简之挂不住脸，轻声插话道：“无论如何，终不能束手就擒。陈师弟，小淇，你们说是不是？”

何慕慈的声音温柔甜美，却又坚定异常，陈简之与邵淇两人忘了斗嘴，齐齐点头。陈简之心道：“不错，纵然不敌，也非斗一斗不可。昨天谢大哥也自承不是猪妖的对手，可他一样想尽方法，最终还是除掉了猪妖。”想到这儿，他便道：“何师姐说得极是。要对付万年，力敌不成，唯有出奇制胜。”

邵淇本来又要和他顶嘴，但陈简之这话却也没办法顶。想了想，他道：“怎么个出奇制胜法？”

陈简之一怔。他这句话也是顺口说的，心想这么说绝无错讹，可到底该怎么个出奇制胜法，他也是一头雾水，漫无头绪。何慕慈却道：“陈师弟说得不错。这万年老妖一直躲在蓬莱岛下，但以往从未听说过，应该是不能离开这里，所以曾岛主才会把人投入地穴来喂它，因此我们若能离开这地穴，便能脱险。”

曾罗睺此时听不到何慕慈的话，若能听到，只怕会又惊又佩。这万年乃千年前封神大战后遁入蓬莱岛的，因为封印千年来未除，一直逃不出岛底地穴。若不是被曾罗睺的主人发现，万年只怕就要被困在岛下直到天荒地老，永无出头之日。曾罗睺受命来岛上看守万年，正是为了引人前来喂给万年。万年的真身虽然受封印所制出不了地穴，可它的幻身却能伸出数里之遥。不夜城中那座明光塔，表面上是泽惠八方的灯塔，其实却是将海船引到万年洞穴边上的陷阱。一旦有船只落单，万年便会伸出幻身将那船只拖入海底，将船上之人全都食尽。这些年来其实已不知有多少海船葬送于万年幻身之下，但海船出海本来就是危险之事，遇上大风浪更是刀头舔血，损失个一两艘都是正常之事，那些海船客谁也想不到正是蓬莱岛下的怪物造成的惊涛骇浪，还只道若没有蓬莱岛明光塔指引航程，在暴风雨中损失的定然要多得多。纵然有人想到可能是妖物作祟，也猜不到这妖物一直躲在蓬莱岛下出不去，因此这等事曾罗睺在这些年里不知已干了多少回了，从未被发现，他还被视作善心之人。

陈简之想了想，点头道：“何师姐说得极是……”

他还不曾说完，邵淇道：“你也只会这一句。马上就要涨晚潮了，慕慈姐姐的八九玄功再瞒不过万年，再说这等废话，就只有坐以待毙。”

陈简之心头一沉。方才那万年屡次突击，虽然突不破何慕慈的拦阻，但何慕慈显然也极为吃力。那仅仅是万年所化出的一个幻身而已。一旦涨潮后万年苏醒，只怕何慕慈再挡不住。先前还能借她的八九玄功隐藏起来，可如今万年已知她身怀此功，已无法再躲藏。他道：“所以只有逃出去！对了，没有出口，便开一个出来！邵兄，你不是骷髅山弟子吗？你们一脉擅长土术，就不能以土遁带我们出去？”

邵淇“嗤”了一声，何慕慈生怕邵淇又会说出嘲笑陈简之的话，忙道：“陈师弟，如果真能如此轻易的话，万年早就逃出去了。”

陈简之一怔，恍然道：“啊，这地穴被下过禁咒？”

邵淇道：“是啊，我和慕慈姐姐早试过了，根本别想借道术出去。”

陈简之哑然无语，心道：“不错，这儿本来是关押万年的地方。连万年都出不去，别人更是休想。”

他见识并不多，原先连万年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正在沉思，忽觉脚底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道水流不知打哪儿流了过来。只听到邵淇忽然小声道：“慕慈姐姐，涨潮了！”

那万年每到涨潮，便会苏醒。邵淇和何慕慈中了曾罗睺之计被扔下地穴，已经经历过两回万年的苏醒了。那两次万年都不知何慕慈有八九玄功护体，因此并不曾发觉，但这一次已然藏不住了。邵淇看了看何慕慈，正觉茫然，忽听陈简之道：“奇怪，这水哪里来的？”邵淇恼道：“你个猪脑袋！涨潮了，海水倒灌进来，还能从哪里来？”

陈简之又被骂了一句，倒也不着恼，说道：“可是有进便有出。水从哪里进来的必定就能从那里出去！”他目光灼灼，小声道：“邵兄，何师姐，你们说是不是？找到这个口子，不就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