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上古妖魔逞凶时

陈简之这时才算有工夫转向身后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却是一怔。他本来已是一肚皮的感谢之言要向这位救了自己的恩公倾诉,但回头见到这位恩公居然比自己还要矮半个头,脸上还有点稚气,两个眼睛睁得又大又圆,却全神贯注地看着那少女,根本没在意自己。陈简之心道:“他原来比我还小。”

听到那人的叫声,正在与肉刺相抗的少女头也不回,沉声道:“你们快走!”

她的声音里已有些痛苦之意,显然要挡住肉刺的猛扑亦是大为不易。少年又拖了一下陈简之,喝道:“快跑!”说罢,扭头便跑。陈简之这时回过神来,一骨碌起身,背起坐在洞壁边的谢必安,跟着少年跑去。

少年跑向的却是边上一条极暗的岔道里。陈简之虽然跟着他跑,心中却不禁有点生疑,忖道:“他别也不是正道上的,想把我引去哪儿吧?”可转念一想,自己方才差点就被那肉刺当心刺了个对穿,是这少年救下自己的。总之已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算这少年有歹心,自己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当下不再多想,跟着少年进了那条岔道。

一进岔道,少年这才舒了口气,向着少女那边高声叫道:“慕慈姐姐,我们逃出来了。”

远远的,只听那少女道:“好的,我马上过来。”

这少女说话斯斯文文,就算这个时候,语气仍是一丝不乱,倒不似在那肉刺猛攻之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反如同平时的闲聊一般。只是她话音甫落,却听到“砰”一声响,也不知是什么。少年吃了一惊,待向外望去,却又有点不敢。随着这声音,一道蓝影一闪,倒跃到他们所在的这岔道口。这人影轻盈美妙,正是那个名叫“慕慈”的少女,随即又有一条长长的黑影如长鞭一般劈下,“啪”一声,正抽在少女身前尺许之地。这一抽的力量极大,将地上的一层淤泥抽出了一条深深的沟。若是抽到人身上,只怕这一下便能让人骨肉成泥,却堪堪抽了个空。陈简之与少年都吃了一惊,同时“啊”了一声。而这时那万年阴恻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想不到现在还有会八九玄功之人,难怪先前没找到你。好极了,这回看你再往哪里逃!”

肉刺极快地收了回去。虽然知道已经伤不到自己,但看着那条粗粗长长的肉刺如巨蛇一般缩回去,陈简之还是有点毛骨悚然。那少女却仍是作势看着肉刺缩回,一直站立在那儿不敢有丝毫松懈,待肉刺缩回一尺,她才倒着退后一步。待肉刺终于消失不见,她这才松了口气,向陈简之他们躲着的这个岔道口跑了过来。少年见那少女过来,忙迎了上去道:“慕慈姐姐,你没事吧?”

少女道:“我不要紧。”说罢,便向陈简之道:“这位道友,你们也是受曾岛主所欺,落入洞里来的吧?”

这少女年纪与陈简之差不多,长眉入鬓,生得极是清秀,但神情极是沉稳。陈简之方才见她挡住万年那肉刺的一连串疯狂攻击,已是钦佩得五体投地,听她问自己,忙道:“是,是。我叫陈简之,这是谢必安大哥。谢必安大哥被那曾岛主的手下下了毒……”

陈简之一说“曾岛主”,少年在一边打断他道:“姓曾的!这家伙无耻下流,配做什么岛主!”

陈简之上了曾罗睺的当,实是对曾罗睺恨之入骨,只不过听这少女仍称为“曾岛主”,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说了。听得少年打断自己,他便改口道:“是。那姓曾的无耻下流,忌惮我谢大哥道行高深,所以在设酒宴款待我们之际布圈套让谢大哥中了毒,把我们丢入了这地洞里。”

少年听他这般说,道:“原来你们是吃喝的时候上当的。姓曾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人,你们还吃他的东西,真笨!”

其实曾罗睺长得方面大耳,甚是正气,当时陈简之确是连半点疑心都没有,而且直到现在,他还有点后悔没多吃几口,导致有两个菜都没尝到滋味。虽然被这少年骂了句笨,但这少年声音清脆,口齿伶俐,说话如贯珠一般,而陈简之在山上因为道行甚低,总是被那些师兄呼来喝去惯了,那些师兄骂起来更刻薄,因此纵然被这少年骂了一句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那少女有点过意不去,小声道:“小淇,你也别怪这位陈道友,我们还不是一样上了曾岛主的当?”她说着,又正色道:“陈道友,你们应该也是参加此次大比的五山弟子吧?但不知是哪一位师伯门下?”

陈简之道:“啊,我是五龙山的。不知两位是哪一山的高足?”

少年在一边插嘴道:“你是五龙山的吗?我是骷髅山的邵淇,这是凤凰山的何慕慈姐姐,……你便叫我邵兄吧。”

陈简之见这少年邵淇看去比自己总要小一两岁,生得也甚是瘦弱,居然还嘴硬要自己称他为兄,定然是个爱充大的。他心里暗暗好笑,却仍是正色道:“原来是邵兄和何师姐,难怪有这等高明的本领,陈简之多谢两位救命之恩,真是佩服之至。”

他在山上因为自知没有后台给自己撑腰,这五年来除修炼道术以外,这路溜须拍马的功夫倒也练得甚勤,何况何慕慈能硬挡住万年的猛攻,他当真颇为佩服。

这一句牛刀小试,何慕慈十分沉稳,还没什么,邵淇却是眉花眼笑,说道:“陈师弟你也是来参加大比的吧?那也不弱啊。只是怎么会上那姓曾的当的?”

陈简之见邵淇明明比自己小,却蹬鼻子上脸地称自己为“师弟”,还揪住自己中了曾罗睺之计的小辫子不放,苦着脸道:“我是参加大比的,谢大哥则是另有要事……对了,何师姐,谢大哥是你同门吧?”

何慕慈一怔,看了一眼躺在一边人事不知的谢必安,诧道:“这位谢师兄也是凤凰山的吗?”

五山弟子,每一山最少也有两三百人。如果算上半途而废下山回去的那些人,那么总有个四五百人。无论是哪个弟子,能认得山上的同门也是记性极强了,想认全所有人,实是真个不可能。陈简之道:“谢大哥精于水术,我猜他是凤凰山门下,他则自称是来自森罗殿。何师姐,你们凤凰山斗阙宫,是不是有座殿叫森罗殿?”

何慕慈摇了摇头:“斗阙宫没有森罗殿,这位谢师兄想必是别山门下。小淇,你们骷髅山有森罗殿吗?”

邵淇摇了摇头道:“也没有,想必是乾元山的,要么是终南山的。只是这两山应该不会水术啊。”

先前谢必安见陈简之一身衣服湿淋淋的,施术帮他将衣服弄干,陈简之只道那是水术,所以才猜谢必安乃凤凰山门下。听得何慕慈和邵淇都否认了自己一门有森罗殿这地方,他有点心虚,心道:“糟了,我准是猜错了。”忙道:“谢大哥用的也不一定是水术,是我乱猜的。何师姐,你看看谢大哥中了什么毒,能治吗?”

何慕慈心想不管这谢必安是哪一派的,既然曾罗睺要向他下了毒再将他扔下这地洞,定然是忌惮他了得,如果能替他解去所中之毒,四人合力,纵然不能说必胜,力量总会大一些。只是她伸手搭了搭谢必安的脉,只觉谢必安体温极低,脉象也大异寻常,叹道:“唉,我实在看不出来。”

陈简之见何慕慈也看不出来,仍不肯死心,问道:“何师姐,向谢大哥下毒的那妖人说他用的是极乐瘴,你听说过吗?”

何慕慈茫然摇了摇头,正待开口,一边的邵淇突然道:“是极乐瘴?”

陈简之没想到邵淇知道这个名字,诧道:“你知道?”

邵淇道:“我有一回听师父说起过。师父……”说到这儿,他却皱起了眉又道:“后来也没往下说。”

陈简之本以为邵淇总能说出些门道来,没想到接了这一句,不禁大失所望,嘀咕道:“不知道还说得这么热闹。”

他也只是顺口嘀咕了一句,哪知邵淇的耳朵特灵,一下蹦了起来道:“我不知道又怎么了?连慕慈姐姐都不知道。当时师父说了一句就没再说,我又不知道真会有人中了这极乐瘴!”

何慕慈见邵淇不依不饶地似要和陈简之拌嘴一般,忙道:“小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逃出去,揭破曾岛主的真面目,不要让别个道友再遭他的毒手。”

陈简之忙道:“是啊是啊。何师姐,把我们扔下来的两个妖人本来要追下来斩草除根的,后来说是让万年来对付我们……”

他说到这儿,何慕慈与邵淇异口同声地叫道:“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