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漂亮新居

考珀伍德经过几天的思考后制订出来的计划，对于任何懂得商业和金融操作的人来说都很简单明白，但是对于不懂的人，那就是黑色秘密。首先财政局局长要把考珀伍德的办公室作为存款银行。实际上，财政局首先要交给他二十万，也就是期望最快能筹集到的数目。或者说，在市政府账簿上记入他的贷款，由他支配。然后他可以把这些公债放到股票市场上看看怎样把它抬高到票面价格。财政局局长需要立刻将此公债列为有价证券上市。接着考珀伍德再利用自己的影响使此程序尽快生效，由斯特纳通过考珀伍德独家处理所有的市公债票。最后斯特纳再让考珀伍德购买下沉基金，直到数量上能够保证市价上升到票面价格为止，即人们会认为这些是他为偿还基金必须买进的数目。要达到此目的，一定数量的公债票上市以后，有必要大量地回购一些。这些还要再次卖出去，因为相关法律规定如此卖出的都要作废。也就是说，所有的抛空和预售都不能认作销售，直到按照票面价格售出为止。

就像考珀伍德向斯特纳指出的那样，这里有一个微妙的获利机会。首先既然债票最后终究会达到票面价格，那么斯特纳或者任何人在开盘低价时买进并等待涨价，也就是可行的。考珀伍德会很愿意为他买进并记入账目，随便他买，然后在每月月底结算。当然不会要他公开购买，他也可以在账上给他记入一笔合理的保证金，比如十个点数。这笔钱可以说被斯特纳赚牢了。其次，在购买下沉基金的时候，可能以低价购进。因为如果新股发行和储备发行，完全掌握在考珀伍德手里，他可以任由自己，在准备买进的时候，将如此数额的款项抛入市场，进而压低市价。然后他再买进，这样价格就会涨上去。所有的债票全掌握在他的手中，他可以如愿抬压市价。既然市政府发行的所有公债最终都能达到面值价格，同时又可以从人为制造的市场波动中赚钱，考珀伍德当然很愿意从中赚取最大的利润。他的所有按票面价值卖出的公债，市政府都应该付给他手续费（他必须拿到这个手续费，以遵守股票市场规定）。最后，对于其他必要的操纵性抛售，其情形会多种多样，那就要借助他的股市知识来行事了。斯特纳如果想和他一起投机的话，当然可以。

这笔交易对不知情者来说像是暗箱，但是对知道的人却是一目了然。操纵市场从来都是与某个人或一伙人完全控制股票有关。这和后来的伊利诺公司、美孚石油公司、糖公司、铜公司、小麦公司，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股票没有什么不同。考珀伍德是通晓此道中人里最年轻的一个。他第一次与斯特纳见面的时候二十八岁，最后一次和他合作的时候是三十四岁。

考珀伍德自家的房子和考珀伍德银行的门面都在快速兴建中。银行是早期佛罗伦萨式建筑，配以装饰窗户，由下至上在接近屋顶渐行渐窄。锻制铁门两旁是精心雕刻的柱子，还有一道笔直的褐色石门楣。楼并不高，但是外表突出。门中间的嵌板上立着一个精心锻造的手模雕，手型瘦削极富艺术感，高举着一个燃烧的品牌名字。埃尔斯·沃思告诉他，这是以前威尼斯人用过的货币兑换商的标志，其意义如今早已被遗忘。

室内都是用高度抛光的硬木装修的，涂料颜色模仿灰色地衣和树木，以假乱真。按照视线移动的原理，并采用大块透明的斜角玻璃，形状有椭圆、长方形、正方形，还有圆形。煤气的架子仿制早期的罗马火焰支架。办公室保险箱被漆成银灰色，放在办公室后边大理石平台上，上边印着烫金字母“考珀伍德公司”几个大字。让人觉得既矜持又有品位，而且又有繁荣兴旺，坚实稳定的气氛。竣工的那一天考珀伍德来验收，对埃尔斯·沃思愉快地称赞道：“我喜欢这种，真的很漂亮，在这里工作真是太令人愉快了。如果我们那两幢房子也像这样，那就十全十美了。”

“等你看到那两幢房子，我想你会满意的。考珀伍德先生，你这幢可是费了我不少心血，因为比较小。你父亲的那幢就比较好处理，但是你的——”他开始描述入口大厅、接待室、客厅的安排和装饰，他尽量把有限的空间安排得宽敞体面。房子建好后既实用又吸引人，与街上传统的住宅完全不同。两幢房子之间隔二十英尺，中间辟作绿色的草坪。这种建筑在一定程度上模仿都铎王朝的风格，但是又没有像后者以及费城和其他地方的很多住宅那样过于精巧。最引人注目的特征是宽阔、低矮，略显花哨的拱门下，有很深的门廊，还有三扇突出的富有形态的窗户。一个在弗兰克家的二楼，两个在他父亲房屋的外墙上。两幢房子前面共有六面山墙，两面在弗兰克家前，四面在他父亲的房前。每一幢房子的一楼前面，都有一个凹陷的窗户，并不与门廊相连，是由房屋外墙向内推移设置而成。这扇拱形窗户内可以望到街口巷尾，窗户上有护栏和栏杆保护。窗台上可以摆放盆栽的藤蔓和鲜花，从街上看过去一派绿意盎然。然后还可以放几把椅子，要经过几扇法兰西式玻璃窗才能到达。

两幢房子的底层各有一个温室，花房彼此相对。中间连通的庭院两家共用，有一个直径八英尺的白色大理石喷水池，水柱从四周喷射到中间竖立着的大理石丘比特上。院子周围是高而镂空的青灰色砖墙，砖特别烧制成和房子的花岗岩一样的颜色。围墙上面是一圈白色的大理石墙顶。院子里种了草，青草光滑柔软。按照原计划两幢房子中间由一个低矮的绿色棚架连在一起，冬天的时候可以用玻璃封闭。

房间的装潢布置，根据当时流行的风格，使其看起来醒目，特别渲染表现了考珀伍德对艺术世界的总体思想。听埃尔斯·沃思详细解释建筑的风格和类型，使用的木材和装饰品的性质，挂件、窗和门的品质和特点。这本身就是一个富于启发性和愉快的经历，为艺术和智力的成长创造了一种经验。埃尔斯·沃思是学装饰和建筑的，对美国人的艺术品位非常感兴趣，认为总有一天这方面会有特别辉煌的成果。他非常厌倦乡村别墅和郊区别墅流行的罗马式组合建筑，是时候建造一些新型建筑了。到底是哪一种他还不确定。但是就如同他这次给考珀伍德和他父亲设计的房屋一样，至少不同，如他所描绘的，稳妥、简单而又赏心悦目。跟周围的其他房屋形成鲜明的对比。考珀伍德家里的餐厅、接待室和储藏室，都在一楼，此外还有楼下的大门入口、楼梯和衣帽间。二楼他为考珀伍德设计了图书室、起居室、客厅和一间小办公室，还有丽莲的卧室和更衣室、浴室连在一起。

三楼整齐划分为育婴室、用人房间和几间客房。

埃尔斯·沃思给考珀伍德看一些设计书籍，包括家具、挂饰、展示架、橱柜、底座和一些精美的钢琴摆设。还跟他讨论木材，包括花梨木、红木、核桃木、英式橡木、鸟眼枫木，以及金箔、镶嵌工艺，和布尔风格的效果。他解释镶嵌工艺很难造，也不适合当地的气候，黄铜和龟壳镶嵌会随着炎热或潮湿而膨胀，进而破裂。他讲述了某些饰面的不便和缺点，但是最后还是推荐客厅用镀金家具。客厅墙壁用圆形挂毯，餐厅和图书室选用文艺复兴时期式样的法国家具。其他房间用鸟眼枫木和胡桃木。鸟眼枫木一部分染成蓝色，另一部分保留自然色。胡桃木制作轻巧构造和雕刻都很精美。挂饰、墙纸和地毯要互相协调，虽然可以不同色。客厅的钢琴和乐器橱以及接待室的陈设架、橱柜和雕像基座，如果弗兰克舍得花钱的话，也可以全部做成镶金的。

埃尔斯·沃思建议摆放三角钢琴，因为方形钢琴形状对内行人来说看起来太乏味。考珀伍德听得着了迷，仿佛能看到一个纯洁、舒缓又愉快的家。如果挂图画，要用大而深的镀金画框。如果他希望建一个画廊，可以拿图书室来改装。位于二楼图书室和客厅之间的起居室可以兼作图书室和客厅。后来就如此这般照做了，当然那是后来他对于图画的品位有了很大的提升之后。

现在他对艺术品、图画、青铜器、小雕刻、雕像等物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包括橱柜、雕刻脚架、桌子和陈设架。费城在这方面找不到什么特别出色的东西，在公共市场上肯定是找不到的。有些人家可能会在游历时买到一些特别的东西，但是他认识的这样的人太少。当时美国有两位著名的雕塑家，鲍尔斯和霍斯默，他们的作品他都有收藏。但是埃尔斯·沃思告诉他，这些雕塑不是极品，他应该去找些古人的雕塑。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索瓦尔德森雕刻的大卫的头像，令他很高兴。还有一些亨特、萨利和哈特的风景画，这些正符合他的新世界精神。

房子对主人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我们认为自己是在房子和物质以外独立的个体，而实际上两者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关系，从中映照出彼此，赋予彼此尊严和敏锐、微妙的力量，以及美或者缺乏美，就如同一个织布机的梭子在彼此间来回穿梭，编织。切断线头，把一个人和他的权利、特点和原本属于他的特性隔断开来，那么你就会发现一个奇怪的人。半成功，半失败，就像没有网的蜘蛛一样，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完整的自我，除非恢复他所有的尊严和财富。

看着自己的新房子落成，考珀伍德感觉身价也抬高了不少。他与市财政局局长之间突然建起的关系，仿佛给他敞开了通向机缘的大门。那些日子他乘着马车在城市四周转悠，马匹光泽、闪亮的鞍辔，透露出马夫和马车夫的悉心照料。埃尔斯·沃思在房子的街边建造了一个漂亮的马厩，两家可以共用。考珀伍德告诉太太，准备给她买一辆维多利亚式马车——就是当时那种四轮敞篷低矮的马车。因为一旦他们在新家安顿下来就要经常出去。也谈到了娱乐等可能需要的消费，因为他不得不去和那些还不太熟悉的人交往拉关系。他妹妹安娜，还有两个兄弟约瑟夫和爱德华，可以共同使用这两幢房子。安娜会找到一个不错的郎君，约瑟夫和爱德华也会有不错的婚姻，因为他们注定不会在商业上有什么出色的表现。至少尝试一下婚姻生活。

“你难道不喜欢这个主意吗？”他问太太，意指他的这个款待客人的计划。

她淡淡笑道：“我想是会喜欢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