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军善陨落

肖石片在王府内踱步烦心,上次他欲送往妖鬼城的药菇被毁,还导致秦大人身首异处,心中甚为愧疚。空中微不可闻一声轻叹,“此次作战妖鬼城,王爷并未遣我同去,怕是已有些怀疑了吧!”

“肖先生,府外有位剑士求见。”管家步履匆匆而来禀报。

肖石片早已猜到府外是何人,淡然回道:“让他进来吧!”

蓝根发髻高竖在笠帽之上,一如夏桑先前在后殿所见那人一样,只是这次,他面上没有黑巾。蓝根单膝跪地,作请罪状:“蓝根有负先生所托,着实羞愧,还请先生责罚!”

“起来!”肖石片将其扶起身,“原本,我想让你去药谷盗逆息丸,再以药谷的名义奉给王爷,那逆息丸有缓解疑难重症之效,对霍湘小姐的病有所帮助,说不定王爷高兴之下便打消了发兵药谷的想法……虽然你没有盗得逆息丸,但药谷的危机也算暂时解除,如今倒是妖鬼城即将遭难!”逆息丸也算是奇药至宝,盗取逆息丸算是一份极难的差事,肖石片派蓝根前去,原也是“病急乱投医”之举,自然不会因而有不满之意。

“先生为何对妖鬼城甚是关心?”

肖石片抬头仰望蓝天,“我总相信报应轮回,王爷有恩于我,我既为王爷效力,自然不愿王爷多添罪孽!何况,生灵无辜啊!”

因铁甲兵先前两次遭难,所剩无伤的人仅占大半数,之后的路途,铁甲兵耳听八方,甚为谨慎,福尔玛霖更是多数识破埋伏与陷阱,这很让剑卫焦虑不安,“不愧是经历过刀剑浴血的胜将,王爷的观察力的确惊人!”

夏桑的面色亦是不好看,一路下来,不仅是所布的局没有对铁甲兵造成大规模的伤害,福尔玛霖反而设计反击,伤了妖鬼城的人。

铁甲兵距离妖鬼城,已经是越来越近!

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只能挟首以制群兵,但是挟持皇家王爷的罪名,妖鬼城也是担当不起!

夏桑正心烦意乱,眼中的猩红愈来愈烈时,便听后方有马蹄声正匆忙赶来。

“圣上有旨!圣上有旨!请王爷暂时停步!”

皇家派来的信使官迎风疾驰,待马蹄溅起的风沙来到福尔车驾旁时,信使官紧忙勒紧缰绳,马儿前蹄高抬,在原地踏步停歇。

福尔在听到信使官的声音时,便已下了车驾,提前恭候。待信使官手中的双轴龙纹黄布高举时,福尔携众铁甲兵跪落在地,“臣听旨。”

信使官展开圣旨诵读,所念内容却让福尔脸色一变。

圣上的意思,是已经知道铁甲兵被调到出城,要福尔即刻停止前行,带领铁甲兵原路返回。

剑卫欣喜,在夏桑耳边低语道:“这下可好了,妖鬼城有救了!”

但夏桑眉间的褶皱却并未舒展,“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福尔跪在原地,并未起身领旨。

信使官等了片刻,耐性被逐渐消磨,但也不敢厉声呵斥,只好挤出笑:“王爷!王爷,该领旨了!”

若按往常,接到圣旨后,福尔理应道一句:“臣遵旨!”之后接过旨意。然而,福尔却迟迟不愿开口,亦不愿起身,军列众人紧张对视,都摸不清领军人的意思。福尔手中持有召令,若他没有接旨下令,铁甲兵是无法返回的!

信使官平日备受尊崇,见圣旨如见圣上,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甭管是王爷或大将军,亦或是皇城中受宠的妃嫔,见了他都得放低姿态。

“福尔王爷,您还不接旨吗?圣上的命令,若非王爷准备违抗?”信使官语气变换,俨然是耗尽了耐性。

剑卫急得慌张,也不顾礼节,对着福尔喊道:“王爷,您这是怎么啦?赶快接旨呀!”抗旨的罪名,从来都是以血染府邸落幕,即使是与圣上有骨肉之亲的兄弟。毕竟,皇家无情!

“他不可能接旨的。”

夏桑并未因这圣旨的到来,有分毫的喜悦,他早已料定会如此。

“这是为何?”剑卫不解,“即使王爷再想要保仇,莫非还能抛下王府中所有人的性命?”

“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福尔领铁甲兵出城,本就犯了罪!虽然这多是圣上默许的,但明面上,没人会敢质疑圣上。

“他领军出城,想去灭妖鬼城不假,但铁甲兵真正的目标,必然是其他,圣上会宽宏他的放肆,也正是因此。”夏桑也是略有不解,“虽然不知圣上为何突然下旨要求他带军返回,但多是惺惺作态,给他人明面上的解释。抗旨是重罪不假,但福尔领了圣上的暗令,若此时带铁甲兵回京,违了圣上真正的意思,只怕才更罪名昭昭,圣上有一大堆理由可以治他的罪!”

剑卫心中的明灯瞬灭,“你能想到这些,那王爷估计也是如此犹疑。王爷陪伴圣上左右多年,对圣上的心思万分清楚。”

福尔思量多时,脑海中疯狂挣扎分析,想着如何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圣上的嘱托,却又不伤及王府中其它人。遥想起圣上那日秘密召他到宫内议事,俩人从黄昏到晨醒,待宫殿门大开时,他又回身问道:“皇兄当真坚定如此?可会中途有变?”

那身穿一袭金龙纹皇袍的天下至尊,在香案前手抚浓眉,似想抚平眉间的川型褶皱:“若是有变,会有信使官携一美玉赠你。”

“好。”福尔看着昔日风华绝代的皇兄,如今因天下大小决策而终日眉头紧锁。

“皇兄不乏多笑一笑,笑面君子哥总比皱眉板脸的老头子更惹小宫女喜爱。”

信使官已经耗尽耐性,连声催促:“接不接旨,也就王爷一句话的事,王爷何必让整个军列的人,陪着王爷跪如此之久。”

“除了圣旨,圣上……可有让大人给臣送何物?”

福尔问出一句让所有人满头雾水的话,就连信使官都被问得莫名其妙,疑声道:“王爷是何意?圣上御赐之物,自是无人胆敢违意偷藏。本官既然没有拿出,那必是圣上未曾御赐天恩!”

“是嘛?那可真是可惜了……”福尔残忍一笑,突然抽出身旁铁甲兵腰后的长枪一挥,信使官脖颈间的皮肉被划开,血流如注,尸体倒下之时,眼中还满是惊愕与对死亡的恐惧。

“王爷!”孝战身上有伤,原本是在队列偏后方疗养的,信使官来临,他也只能原地跪着。但谁知,信使官突然命毙于此,军列慌乱骚动,他才知事态不妙!

“王爷!这是为何?”孝战冲到福尔跟前,焦灼询问,“王爷并非冲动之人啊!这其中,可是有何难处?”

福尔淡定自若,收起手中长枪,开始吩咐手下将信使官的尸体处理掉。之后高声喊道:“见信使官行职传旨,如见圣上亲临,如今信使官遇难,在场众者难逃其罪!”

铁甲兵慌了神,如市井小妇般四议交耳,场面十分聒噪。孝战手中的长枪震地怒吼:“全都安静!听王爷吩咐。”

铁甲兵惧孝战严威,渐渐闭上了嘴。

福尔掏出怀中召令,向军列诸人警示:“召令在此,全军只需听从持令者的吩咐办事即可。至于信使官,今日有谁曾见过?”

“糟了!”剑卫暗骂一声,与夏桑俩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军列纷纷改口:“这……”

“……是啊!属下并未见过……”

“可恐怕……小的家中有妻小……属下亦不知情!”

“我等……未曾见过信使官……”

“对对对,未见!”

夏桑双眼一闭,又一无辜的生命被牵扯陨落!

福尔不允许其他人插手,信使官的尸体与那夺命的圣旨,全都被福尔交由孝战一人处理。

“王爷与大伙儿先行,待我处理好这些,再快马与王爷汇合。”

军列又齐齐整整地赶路。

剑卫方才多次失态,夏桑不得不提醒道:“你注意言行,福尔聪明谨慎,你莫被他发觉有不忠之心!”

“我知晓了!”剑卫似又不甘心道:“你说……圣上会相信?”

“信使官传旨途中遇难,此言的确虚假,让人难以信服。”全天下人都知道,信使官的身份尊贵,即便是山野流寇,都不会傻到对信使官心存歹念。但……“信与不信,不由民心,全在圣上一念之间!只是不知,到时会是谁顶下了这个谋害信使官的莫大罪名!”

若是信使官遇害的消息传回京,必引得朝野震动,天子大怒,届时必是伏尸百万!

此计虽不完美,且极具风险,但能在短时间内做出如此决策,的确不容易。

“若是福尔能完美解决圣上的后顾之忧,那么圣上高兴之余,或许也会拼力保全自己的至亲兄弟!亡者无辜!”

“最多三日,铁甲兵便至妖鬼城下,你可有其他计策?”剑卫对妖鬼城上心,夏桑衷心感激,但也只得实话实说:“我并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与妖鬼城共存亡!”

“妖鬼城,当真命该如此吗?”

风啸山林,如人哀嚎。

夏桑亦不愿妖鬼城认命,他唇齿一动,“圣上突然下旨,必是有事发生,你可有办法派人查探?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