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泉烟狼

哨笛随着军列距妖鬼城越近,响起的频率便越高,当然,这或许也是一种集结各地人手援助的方式。总的来说,剑卫觉得这是好事,好歹让妖鬼城那边多些应对的时间!

平民奔波于一日三餐的生计中,无暇理会风云,但各处高官贵禄却饭饱闲余间开始打探京城的消息。当然,这些于劳途中的福尔玛霖无关!行到月泉弯谷之时,薄雾来袭,车驾的帘子被风吹起,一小兵前来禀报:“王爷,月泉弯谷连日来气候不佳,大伙是否需要绕道而行?”

“不必!”福尔玛霖庄严肃穆。小兵眼神流转,斗胆猜测其心思,小心翼翼询问道:“王爷,可需唤孝战将军他们前来?”

福尔玛霖不语,却含带赏识般瞥了小兵一眼,小兵会意,心内暗自窃喜,连忙转身欲去寻人,却又听身后王爷吩咐道:“把桑九也一并唤来。”

“是!”

行军开战最忌讳雨雪山雾,尤其是低处矮位之时,药谷一战便是如此,福尔玛霖虽嘴上无所畏惧,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王爷,有何吩咐?”夏桑与剑卫姗姗来迟,孝战他们已候在车驾两旁。

“你俩感情倒是不错,桑九不甚武力,缺些自保的能力,有剑卫跟着本王倒也放心。”车驾的遮光布帘掀起一层,福尔玛霖的身影隐在朦胧纱帘之后,他身子半倚,单手扶额。

孝战似看不惯夏桑文弱的模样,不屑轻哼一声,对福尔抱拳道:“王爷无需担心,属下会时刻关注四周,绝不允许途中有意外发生。”

“桑九,你怎么看?”

“月泉弯谷地势特殊,一半清泉一半绿葱,中间是如弯月型的高山。”夏桑面色平淡指出近途利弊:“途径谷中的确可以节省下不少时间,但月泉弯谷曲折难行、毒虫繁多,属下觉得还是绕远道而行较为妥当!”

肖唯与对夏桑所言嗤之以鼻,他长刀未出鞘,将刀架在夏桑肩上,意图威吓。

“肖锋使,你这是做什么!”剑卫出剑将长刀击退,夏桑有感肩上沉重顿消,只是淡露浅笑对剑卫以表感激,而自始至终,脸上却不现丝毫慌乱,宛如在宽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夏桑继续道:“属下对谷中略表担忧,然一切还是需王爷做主,属下只待听从即可。”

“王爷,桑先生实属杞人忧天了!”孝战一弹盔袍上的沙尘,“这行军打仗的事,文人到底是不懂啊!”

孝战与肖唯与一唱一和,夏桑犹疑,原想再争辩上几句,但余光观察到福尔的反应,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终究还是孝战更为了解他!

剑卫凑近低声解释:“肖唯与原是肖先生的远亲,到了王府之后,却反而跟肖先生疏离了,跟孝战将军倒是交情不错。肖唯与出口不好听,也不过是在讨好孝战罢了!”

车驾内传来笑声,“诸位皆是手足,大伙讨论一二即可,莫伤了和气!桑九思虑周全,本王甚感安心……只是,此行本王疲乏怒憎,拒念拖远,还是穿过山谷而行吧!”

众人齐声应:“是!”

数万铁甲兵涌入山谷,道路狭窄难行,雾气迷蒙,山谷中如一条银龙盘旋。军列过境,震得山壁沙石滚落,雾气夹杂着尘土,呛得夏桑连连咳嗽。

“什么声音?”剑卫耳边传来一阵轰鸣,似有什么重物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而来。

“你小心!”

夏桑说得小声,剑卫听得不仔细,“你说什么?”而夏桑却恍若未闻,仿佛没有开过口,仍握拳掩嘴咳得入神。

福尔与孝战等亦是有所察觉,肖唯与大喝一声:“大伙集中注意力,仔细提防周围!”话音刚落,接连响起的哀嚎声便紧随而至。

“啊!”

“保护王爷!”孝战率先冲到车驾前,武器已待战,而突袭他们的却并非敌人,而是一块又一块连绵不绝的乱石沿山壁滚落而下,砸入军列,铁甲兵四散奔逃、慌不择路,拥挤推攘导致摔倒踩踏,众人慌乱如麻。

“是石流!小心落石!”

巨石如冰雹一般砸伤铁甲兵的肩臂与头颅,鲜血喷溅铁甲,山谷内充斥着哀嚎,声声回响,如无间地狱!

待声音渐小渐消,山谷内恢复平静之时,孝战带领未伤亡的小兵收拾残局,分拨出一队人将重伤或亡故的铁甲兵运送回京。

月泉弯谷的路被血液染红,不知道需要几场暴雨才能冲洗干净!

夏桑无伤,却非侥幸,而是剑卫拼死相护,至少在众人眼中是如此的。剑卫为护住手无缚鸡之力的桑先生,不慎被乱石砸伤左臂,亏得砸在身上的石块不大,否则剑卫的手臂当真是要作废了!夏桑主意让剑卫回京休养,但剑卫坚持往前,牛强牵不动,夏桑唯有作罢。

到了夜间,军列行至石荒山,石荒山外围是茂密的山林,山体却是由各种奇形怪状的岩块组成,这片区域荒无人烟,长年无人踏足。

有了月泉弯谷的先例,铁甲兵再见到这些大石块便心生凉意,所幸他们是行至山上,不用再担心会遭遇石流轰砸!

“这里虽全是荒石,但却比前方的路安全。王爷,不妨让大伙儿在此休息一晚,明早赶路?”

自从月泉弯谷出来之后,王爷面色阴郁,就连孝战将军都沉默寡言,肖唯与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提议。

福尔玛霖情绪极差,一路隐忍怒气,耐性被消耗殆尽,但也看出铁甲兵都精疲力尽,无力赶路。

“桑九,你怎么看?”

夏桑微怔,未料到福尔会询问他的意见。

“王爷,肖锋使所言也有理,铁甲兵一路受惊,又有不少人身上负伤,的确需要在此休整。”

墨色深深,明月高悬夜幕,入夜的石荒山如墓碑堆砌,阴凉刺骨。

“这地方可真阴森啊!”

“桑先生,您不怕吗?”有些抱团儿的小兵见军列中最文弱的夏桑都淡然自若,如在自家后花园悠然,脸不觉有些燥热。

夏桑宽慰道:“我生性胆大,不信鬼神,自然无所禁忌。你们白天辛苦,都受惊带伤了,这时候就无谓这些脸面问题了,身体重要。”

三小兵不再继续强绷着,捂着伤口开始低吟。其一人更是直接靠着一岩石躺下,“桑先生教诲得是,小的实在疲乏,就先一旁歇息了,不打扰您!”

“你们也要当心点,这种荒山野岭入夜后最危险!”夏桑见他们伤处还在流血,俊眉一蹙,去寻了些干净的碎布过来,“这里东西不好找,但伤口也要粗略包扎下。”

小兵们不以为意,“桑先生不必费心,我等都是粗人,在外磕磕碰碰都习惯了,不碍事儿!”

“那可不行。”夏桑上手,用清水冲洗掉他们伤处的泥沙,再用白布缠绕包裹。小兵们受宠若惊,“这……不敢让桑先生动手,万万使不得!小的们自己来。”

“你们伤在手上,如何自己来?”夏桑不让小兵们接手,他们满手都是尘土污垢,不宜触及伤口。“即使你们不为自个考虑,但血腥味弥漫在鼻,终究不好,若引来一些蛇虫猛兽可怎么好?”

“桑先生莫吓唬我们,这儿鸟不拉屎的,都是石头,何来那些毒物!”

一声狼嚎似在回应小兵的话,众人身躯一颤,冷汗浃背,“……这是?”

“你们看那里,那是什么?”有人喊了一声,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泼墨般的远方飘忽着几处绿光,绿光在缓缓移动……“那是……有狼!”

“狼?”

眼神好使的铁甲兵赶紧冲上前,“真的是狼!好多的狼啊!”

一簇簇绿光在夜幕中闪烁,数量越来越多,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肖唯与长刀出鞘,“保护好王爷与将军!”

“所有人,全都保护好王爷!”孝战眼神狠厉,已解决完最先冲出的凶狼。

或许是见同伴欲难,所有隐在夜色中的狼群全部出动,朝军列发动袭击。

“这是烟狼,大家小心!保护好王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近距离的铁甲兵火速形成包围圈,将福尔护在里头。

烟狼型如名,周身皮毛由深至浅,犹如烈火升起的浓烟,烟狼尾部的毛发是白色的,爪子微勾,是它们最重要的武器,有着强大的杀伤力,其次是牙齿与咬合撕裂的能力,即使是有御敌经验的军列,遇上凶猛的狼群,应对起来也是深感吃力!

“情况不对!”

烟狼零零两两聚集攻击,大部分的烟狼全部聚集扎堆朝一个方向袭击,那就是福尔玛霖的车驾。

“这是怎么回事?”孝战怒急瞠目,直接冲入狼群之中,“王爷!您在哪?”

众人看得心惊,夏桑敬佩道:“果真是条硬汉!”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畜生,竟也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剑卫虽见识广,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烟狼如同有人养殖训练过一般,是有目标性的袭击,而非胡乱分散。

“应当是气味儿!”夏桑一眼看出关键。

“气味?”剑卫恍然,“莫非是血腥气?”

狼群来袭,铁甲兵自是优先护住王爷。然而月泉弯谷所受伤的小兵们,也因惧怕而畏缩入保护圈之内,血腥味聚集,如同一个巨大的箭靶子。

其他人不敢贸然靠近……

受伤的铁甲兵比在月泉弯谷的时候还要多,而且很多人身上的盔袍都受损。

孝战虽无大伤,但烟狼爪子尖锐凌厉,他冲入狼群的攻击围中,难免被烟狼抓咬,衣衫破裂褴褛,只是铁骨硬汉,这点皮外伤在孝战眼中,微不足道。

转瞬残兵,铁甲兵身心受尽摧残,一日内接连遭到两次袭击,虽看似非人为,但福尔玛霖却心清如水,他远望妖鬼城方向,“老狐狸,终究是坐不住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