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
这是哪儿?
我还活着吗?
当我回过神后,我已经躺在了医院急诊科的病床上。
一根粗长的管子插进我的嘴里,不断向我的体内探着。强烈的呕吐感使我控制不住地排出胃里的混合物,眼泪、鼻涕更是满面皆是。尽管如此,那根管子却仍然在我的胃里,吸取着罪恶的药液。我痛苦不堪,挣扎着想要逃离。奈何身体被死死地固定在床上,除了忍受不停呕吐带来的痛苦以外,别无他法。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将管子抽了出来。爸妈面色凝重地坐在一旁,妈妈更是似乎在抹眼泪。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我终于有了一了百了的勇气,却又被强行拉扯回到生活中。
我躺在床上,我的生活中所有的人在我的脑海里如电影般放映着。父母为了我而多年维持并不幸福的婚姻,老师为了我枉费心机,朋友,无论是现实中的还是网络世界中的,都开始一个个离我远去。姚山,杨姝,谢墨白……他们又为我白费了多少心思呢……
我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我。
真的还有资格活着吗?
我似乎有些神志不清,下一个记忆片段便回到了家里。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恢复了意识。
地面上杂乱的书与笔已经被重新摆放到了我的书桌上。如果不是胃里依旧隐隐作痛,我大有可能会认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我拿起手机,却发现了自己在自我意识失控时拍给谢墨白的照片。照片里,正是我洗胃的诊室。
然而,我却像着了魔似的,继续给他发起了消息。
“所以……我还活着吗?”
谢墨白答道:“可能吧。”
“是我这么招厌恶吗?”
他却又答道:“可能吧。”
我心里一惊。“如果你不忙的话,我能问你个敏感点的问题吗?”
他却意外地耐心。“嗯,说。”
“你最近是不是很烦我?”
“还好。”
“所以你最近是不是在躲我……”
“可能吧。你太磨叽了。”
我头皮发麻,继续说道:“可是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好像就是我说啥你都听都回的状态……可能你学业压力也很大吧。”
谢墨白发话了。“不是我忙不忙的问题。”
我愣住了。难道不是因为我耽误了他的时间吗?
他继续说道,“我说过,你这样我没法跟你好好聊天。”
我有些懵。“哪样?”
他却直接甩给我三个字,“不知道。”
“是我越界了吗……”
“我说当朋友,就是朋友。我说不用每天给我发消息,不用!但是过了几天你还是明天早中晚给我发。”
“你是怕总这样会越界吗……还是说很烦……”
“可能吧,感觉上有点烦了。”谢墨白淡淡说道。“我说了我们俩,还是别深交。”
我却还是不死心。“可是你以前就是那样对我的...所以现在落差一大可能我有点适应不了。”
“可能吧。所以慢慢调整吧。”谢墨白态度很坚决。
“为什么去年你会对我那么耐心……”
“我马上毕业了,懂吗?”谢墨白似乎真的生气了。“而且,我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聊天。我烦了。”
我不依不饶。“就是因为我的方式不对你才会烦,真正的朋友可能也确实不是靠天天说有的没的来维持关系的。”
“我说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谢墨白又一次重申。
“普通朋友的分寸我可以把握的。我马上18了,越不越界我有概念。我这人就这样,你对我好一次,我可能之后好几年都会粘着你。因为那是我的直觉,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相信你不会有意伤害我,所以推测出你在忙。你和我聊过你小时候的经历,有一句话说到,‘气走了不少朋友’。我觉得如果我处理不好跟你的关系,我就是在重蹈覆辙。因为我高二下学期谢墨白很关心我,所以我现在要用成倍的善意回报他,大概就是这种心态。2019年,我去找李暖阳玩,但是他临时有事,没见成。2019年9月李暖阳离开,延续社崩溃,从此我也联系不上他了。但是李暖阳也是一个能给我安全感的人,我花了好久才走出来这种事实。所以,你能给我机会,让我变好,像以前一样好吗?”
谢墨白的语气却软了下来,“别每天发消息给我就好。”
我见他语气缓和了,便得寸进尺。“每天一两条也不行吗。”
谢墨白打了一个冰冷的问号。
“不用每天没事都要找我。”
我沉默许久,欲哭无泪。
几分钟后,我又找到了他。“家里客人走了吗?”
“干嘛?”
“想电话……”
“别。”谢墨白直接拒绝了我。
“我想说……如果真的一直会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还是……断了吧。至少可以对你有好处。”不知什么力量驱使着我打出这么一句话。
谢墨白答道:“你没事就行,我都行。”
看到这句话,我有些后悔。“你别说气话啊……”
“没。我觉得我蛮影响你的。本来就没有感觉了,断了好。你直接删了,拉黑我。”
我一下子彻底慌了神。“可你为什么不先删……”
“你确定?我怕你受不了。”谢墨白问道。
我的思维彻底崩溃。“别!我反悔,我反悔,可以吗?我不想,我不想这样!求你了,我反悔!还像之前那样……”
谢墨白冷冰冰地说:“不可能。别把我看太重,搞得我很莫名其妙。”
我继续说着。“3月1号我跟他们一起去上学,就不会出这些问题了。”
“嗯。”
“求求你……我知道你现在很烦我,我知道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我会改,我会努力去改。除非你亲手伤害我,我是不会放弃的。”我开始口不择言。
“莫名其妙的,你别一会儿一个说辞,一会儿一个样行吗不?你没事我就没事,懂?”谢墨白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你自己看看聊了啥,我说了啥。说一堆什么鬼啊都。”
“我哭了,可能语言组织不太好……”我满脸泪水,试图解释道。
“能别聊了吗。”谢墨白终于忍无可忍。
“为什么……”
“我想休息。”
“对不起,”我几近绝望,“你去吧。”
扔下手机,我却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悲痛。是麻木?是极限?是崩溃?抑或是尚未接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尽管已经精疲力竭,我却依旧使大脑满负荷运转来想对策。我并没有接受谢墨白要与我决裂的事实,我认为谢墨白只是一时气话罢了。
我足足花了两个小时理清头脑里的思路,又一次鼓起勇气去找了谢墨白。
“白,对不起今晚又搞成这样……我已经想出办法了,你会收到你要的效果的。你……可以再原谅我一次吗……”
“别跟我聊了。”令我没想到的是,谢墨白直接回绝了我。
我愕然了。
“烦死了。能别跟我聊天了吗?行吗?”谢墨白终于爆发了。
我如同五雷轰顶。
我想起我与谢墨白在延续社球馆里唯一的一次短暂的会面。
我想起谢墨白温柔的娃娃音。
我想起谢墨白安慰我的无数个夜晚。
我想起谢墨白带我打CSGO的耐心。
结束了吗?
不会再有了吗?
我又想起,谢墨白需要体育馆器材室的门禁卡时,我帮他问遍了全群,派人给他送去……
我又想起,我给谢墨白守零点发生日祝福的那天……
我又想起,我在北方冬日零下十度的天气里,辗转各个书店和邮局,只为找到一张好看的明信片寄给他……
我还不够用心吗?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啊。
“这是梦……这是梦……”我如丧考妣,钻进被窝里,又一次放声大哭起来……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