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朔日夜,浓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天地都仿佛早早陷入了沉睡。
唯有卫凫溪正端坐粥棚中,全力冲击第八品。
数日修炼,青龙观想图渐入佳境,破境似乎就在这几天。
远处的流民营地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惨叫,依稀还有打骂声,却很快又陷入了平静。
又有争斗,卫凫溪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下一刻,一声尖锐的大叫传来,而后又有数声惊恐的怪叫,依稀似乎在喊“怪物”两个字。
赫然站起,往流民营地走了几步,卫凫溪全神贯注盯着那个方向。
营地再无任何声音传出,但卫凫溪却纹丝不动,死死盯着那里。
半柱香的时间后,他鼻子猛然一抽,似乎闻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
不过,那里离粥棚颇远,卫凫溪也不能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自己的错觉。
拎起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粗大毛竹,他飞速往营地而去。
才踏入营地,他就再次闻到了血腥味,和上次相比,这次的味道要清晰得多。
将两次血腥味连在一起,一端正指向他之前的窝棚。
再无任何怀疑,肯定是那只妖鼠来报复了。
妖兽这种东西,基本都非常记仇,呲牙必报,被卫凫溪打成那样,只要不死就多半会来报复。
只是让他有些惊讶的事,这条线的另一端却有些出乎他意料,不是指向荒野,而是指向青山县城。
回忆了一下妖鼠上次的路线,似乎也和这次一样。
难道这妖鼠的老巢不如卫凫溪所想,不是在荒野,而是在青山县城中。
县城中的大人物没发现它,还是它在县城时都老老实实,只有出了县城才变得如此嗜血?
想了一会也不得要领,只能暂时放下,卫凫溪选了一处地方隐藏了起来。
这里是营地中央地带,只要对方要去卫凫溪之前的窝棚,就必然要经过这里。
片刻之后,妖鼠没有入卫凫溪所愿的那样到来,反而又有两股血腥味弥漫,卫凫溪不禁眉头大皱。
妖兽就是妖兽,嗜血的本能怎么都改变不了,明明是找自己报仇,还要忍不住自己杀戮的本能。
这个时候变换藏身处很有可能被对方发现,卫凫溪也只能耐心等待。
还在妖鼠的目标并没有变化,依旧直指卫凫溪之前住的窝棚,又制造了一起血案之后,终于来到了营地中央。
屏气凝神,卫凫溪紧紧握住毛竹,只等它经过那一刻就暴起发难。
但等了许久,对方却始终没有经过,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压力从侧面传来,卫凫溪不假思索地就地一滚。
一声怪异的嘶叫,一个黑影从他原来脖子的位置扑过,落到对面的窝棚上,不是那只妖鼠是谁。
几天没见,它原本被卫凫溪打断的半边骨头已经彻底痊愈,完全不影响行动,恢复速度之快远超卫凫溪的想象。
看着正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妖鼠,卫凫溪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原本他是准备暗算对方的,没想到,最后竟然被这只妖鼠给暗算了,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刚刚那一下就要被直接抹了脖子。
他隐藏的很好,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按理说,怪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现自己。
想到这里,卫凫溪心中猛然一凛。
原本他以为,妖鼠只是将他当成了猎物,和它猎杀其他人一样,现在看来,他完全想差了。
妖鼠第一次的攻击路线直指向他,这一次又能提前感应到他,这玩意其实就是奔着他来的,其他人反而是糟了池鱼之殃。
“畜生,你为什么要攻击我?”
盯着对方,卫凫溪冷冷喝道。
妖鼠当然不会回答他,而是绕着他不断旋转。
猩红的舌头在鼻子上不时舔舐几下,仿佛老饕餮遇到了美味一样,怪异的灰黑色眼珠中显得贪婪无比。
卫凫溪又惊又怒,之前还只是怀疑,现在他百分百确定,这玩意还真把他当成盘中美食了。
他不敢轻举妄动,妖鼠似乎也知道他的厉害,一人一鼠就这么对峙起来。
但妖兽混乱的天性注定了他们忍耐力的薄弱,见猎物始终不慌乱,妖鼠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一跃而下。
二十根寸许长的爪子齐齐张开,抓向卫凫溪的脖颈。
没有躲避,卫凫溪一横手中的毛竹,拦在脖子之前。
脸上一疼,妖鼠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使他全力抵抗,脸上依然被划了几道,眼珠子都差点被抓到,但妖鼠另外三只爪子却全部被粗粗的毛竹挡住。
毛竹瞬间被抓裂,妖鼠的利爪也陷入了中间的空洞中。
不等它收回爪子,卫凫溪五指一紧,毛竹致密的纤维立即层层合拢,牢牢夹住了它的利爪。
上次之后,卫凫溪就一直在思索,该怎么对抗这只妖鼠。
它的速度极快,爪子好比锋利的匕首,能够夜视,这些都是它的优势。
但它贪婪,身体小,力量也小,防御力又弱,这些又都是它的弱点。
左思右想,卫凫溪决定用这种厚皮毛竹来对付他。
毛竹纵向很脆,横向却极为坚韧,以妖鼠的力量,并不能在瞬间横向割断毛竹。
只要这刹那的功夫,中空的毛竹就可以成为限制它利爪的最好工具。
没了利爪,没了速度,这东西也就大一点的老鼠。
一拳砸向它头颅,妖鼠尖叫一声,挥舞仅剩的一只爪子,狠狠挠向卫凫溪的拳头。
不想和这将死的东西以伤换伤,卫凫溪拳头一移,重重砸在它后半身上。
一声闷响,毛竹瞬间碎裂,妖鼠终于脱身,但它后半边身子也被一拳砸了个稀巴烂。
腥臭的鼠血溅得四处都是,拳头上黏糊糊的感觉让卫凫溪不由一阵恶心,连连用力甩了甩手。
看着地上不断吱吱乱叫的妖鼠,卫凫溪再不想碰它,抬脚狠狠踩下。
下一刻,黑暗的营地猛然一亮,一道赤色的细细火线从一旁射出,直奔卫凫溪头颅。
刹那间,卫凫溪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顾不得一脚就能踩死的妖鼠,他一个疾翻,在地上连滚了数圈,躲开了火线。
然后他就看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细细的火线仿佛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从数个窝棚之间横过。
所到之处,一切都化作两半,然后开始熊熊燃烧。
一条全身灰毛,尾巴却是赤色毛发的老鼠一跃而下,一把叼起那只半截身子稀烂的妖鼠,狠狠盯了卫凫溪一眼,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