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零点，算守好岁，李兰喊我回去。
周草喝了酒，是一个年轻些的青年送我们，好像是周草的二儿子，看起来才刚成年。这大晚上的又是山路，我实在不放心。
“放心吧姐，这的路我闭着眼都能开！”
估计是我表情太明显，他解释了一句。
确实是我多虑了，人开得比周草稳当多了。
山里的天空比城市亮很多，因为不仅月亮亮，星星也有很多。在城市抬头都看不到几颗星。
雪已经被村民们铲到路两边，轮抬偶尔压到，会发出冰压碎的声音。
回到宿舍不知道几点了，我和李兰都带着酒后困倦，道别小兄弟匆匆往楼上走。
我打开房门，李兰突然叫了我一声，于是回头看向她。
她看了我一会，笑着说：“新年快乐。”
我也回道：“新年快乐！晚安。”
“晚安，别忘了电话。”
“好。”
李兰并不太会掩饰，她今天不太对总是对我欲言又止，我早感觉到但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事。
直到打开手机，哗啦啦跳进来好多信息。
大多是同学的群发问候，但电话我哥打了十几个，于明打了五六个，盛向东打了两个。
我也群发回去新年好。已经凌晨了，我就没回电话打扰他们，只单独发了信息。
盛向东问我过年怎么过，因为那边禁烟花，他没得玩，还要帮他妈包饺子。
于明问候了新年好，又问我是不是在忙怎么不接电话。
我哥发了许多。
今年真的不回来了吗？
一个人过年还真冷清。
盈盈，又长大一岁了，新年快乐！
【转账】
在忙吗？
在外面过年开不开心？
……絮絮叨叨一堆叮嘱。
又问我，明年也让哥哥一个人过年吗？
我点进输入框，犹豫许久不知道该回什么。
突然又嗡一声，一条信息进来。
池行归：盈盈，到住处了吗？
是杨老师：到了，哥哥新年快乐。
他没再回信息，而是直接打来电话。
“盈盈，新年快乐。”那边声音有些闷，听着像在密闭空间。
“哥哥也新年快乐。”
我哥问：“第一个不在我身边过的年怎么样？看着很热闹。”
那语气颇有点埋怨的意思，应该是我的错觉……
我只能如实回答：“挺开心的，在村长家过的，人很多。”
我哥那边安静了一会，说：“今年票是很难买，要是离得近买着票了，盈盈肯定会回来陪我过年的吧？”
我没太懂我哥怎么突然这样说，只能顺着回：“是啊，离得近就回家陪哥哥过年了。”
我哥好像笑了一下，手机应该不在耳边吗，声音不太真切：“那就来……”
“嗯？”我有点没听清，窗外响起一声喇叭。
这个点，怎么会有车过来，我走到窗边往下看。
然后我意识到，那声喇叭并不响，是因为同时从手机里传来了才显得吵。
一辆黑色车里，走下来熟悉的人。
我愣在那，像喝多了掉进幻觉。
那个人拿着手机，走到窗户下跟我对视。
“这么近，能陪哥哥过年了吗？”
我不知道回什么，只能傻站在那里。
我哥又说：“还不愿意吗？哥哥开了一天的车才赶来的。”
我终于回神，飞快往楼下跑。
我怕跑慢了梦境就会清醒，他就会不见。
打开大门，门前几节楼梯都来不及下，我直接扑过去，被我哥稳稳接住。
“跑这么急，当心摔跤。”
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我感到安心，不愿意起来。
我哥拍了拍我的背：“这么冷外套也不穿，进车里坐着吧，陪哥吃年夜饭。”
我终于站直，才看到我哥满脸疲惫。
坐进车里，我哥把外套盖在我腿上。
“本来想顺便到村长家接你去的，还是慢了点。”
我哥从副驾驶拿来大包小包，说：“特地在你最爱吃的龙祥酒家带来的菜，保温盒装着还一直拿座椅加热，应该没凉。饱不饱？饱也陪哥吃点。”
我哥特地带了车内长桌，把菜一个个摆出来，全是我爱吃的。
“这么远……是不是很累？”
我哥笑笑：“还好吧，就是直升机飞进来没地方停，后面都是山，一点点路只能开车。”
说的这样轻描淡写，可是我哥晕机很严重，每次必须坐都要吃安眠药昏睡过去的程度，更何况私人直升机。
难怪菜还是热的。
我捧着他递来的碗，忍住不哭已经花掉我全部力气。
我自认为是个还算坚强的人，可一遇到我哥，眼泪就从没能忍住过。
这半年，我并不常想起他，想起些往事，也都像梦一场转眼就不在意了。每天都全身心过着自己的生活，我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的。就算加了联系方式也从没想过去联系。
可直到这个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面前。
我才明白，不是不想了，是不敢想。不是不联系，是不敢联系。
池行归轻轻笑一下，摸着我的脸：“大过年的，可不能哭。”
我深吸几口气，点点头，给他碗里夹菜。
“先吃饭吧。”
不知道他多久没吃东西，真的饿狠了，饭不够我这里还分去大半盒，又吃下许多菜才算饱，忍着最后一点涵养没有狼吞虎咽。
我没什么胃口，只动了几筷子，等我哥吃完给他舀了些汤。
收拾完碗筷，空气又安静下来。
“好几盒菜都没动，留着明天吃吧。”
我点头。
我哥又说：“压岁钱怎么不领？是嫌少吗？”
我张了张嘴，怎么说都不对，只好拿出手机把那五万收了。
我说：“谢谢哥。”
“跟哥哥还这么客气。下车走走吧，带哥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我看向窗外，四周都乌漆墨黑，只有几米外算学校操场的地方有一盏不怎么亮的路灯。这边宿舍也只是个破破烂烂的水泥盒子。
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走的，黑灯瞎火看不见。
但我哥既然说了，我就带他去。
外面很冷，车里暖气足椅子还热穿少了没什么感觉，一下车就忍不住打寒颤。
我把外套还给他，让他等会儿，上去穿衣服了。
下来给他带了杯热水捂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