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拥戴

苏锦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你是觉得本君会杀自己的孩子吗?他再蠢笨也是本君和轻衣的第一个孩子,虎毒不食子,本君身为人父又怎会舍得亲手要了自己孩子的命?”

范溪音有那么一刻的怀疑和不信任:“君上是不是该反省自身?铭安天资不高,可是君上不在的时候,他尽力保全王城,从未有丢君上和帝后的脸,他性子温和却是位仁慈的明君他有自己的才能,君上剥夺了他的权力,质疑他的才能,一步一步逼的他坠入深渊,君上宁可将冥界交到伯语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手里也不肯看看君上您自己的儿子,他是没有强劲的修为,可他聪明果敢,他不差,他只是做不到像君上一样厉害,四海八荒又有几人能够达到君上这样?父子离心,归根结底是君上您自己从未信任过铭安,觉得他配不上。”

这些话说的没有错,苏锦澈一直觉得苏铭安苏寒太弱了,没有能力支撑起冥界,所以他将全部希望压在了苏伯语和苏乐言身上。

沉默了一会儿的苏锦澈微微一笑:“你已经不是他的王妃了,阿音,若你是个男儿身本君情愿把冥界江山托付于你也不愿给他,本君的这个儿子本君怎么会不了解…..”

“君上真的了解吗?是,臣不是他的王妃只是君上的臣子,是这冥界的公主,君上又真的懂铭安吗?君上衡量一个人是在他的修为能力之上,铭安是没有那样的修为,可是他博学多才擅用权谋之术笼络各部,知道赏罚分明从不计较得失,知道恩威并用,您从一开始就否定了他又怎么会看到这些呢?他是天生的权谋者他就该坐拥万里江山,君上是他父亲,却不愿真的好好看看您的儿子早就不是那个软弱可欺之人了,他善良却不愚笨,他会隐忍可那不是懦弱无能,君上,您是真的一点也不了解您的孩子,幸好溪音只是君上的臣,不是君上的儿子。”范溪音提起裙摆站了起来扶起了一旁腿麻跪不住的宇文疏。

范旭泽冷不防的上去就是一巴掌:“放肆谁给你胆子顶撞君上!公主做的久了就忘记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这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本来没什么,奈何她跪了太久受了冻有些撑不住,晃了好几下才勉强站稳脚跟,周少予从前听说过范旭泽对范溪音严苛可没想到是这么严厉,动不动就挨打。

脸色一沉的苏锦澈拦住范旭泽:“好好的你打她做什么?”

“她对皇族缺乏敬畏之心,臣早就说过她这样的性子不能留在君上身边。”范旭泽看似无意实则是在护着范溪音。

苏锦澈拍拍他肩膀又走到范溪音面前想揉揉她的脸被她躲开:“阿音…..”

范溪音低垂着眸子面无表情的说:“臣失言在先哥哥打的是,臣会尽自己的本分带回摄政王,还请君上从轻发落,臣告退。”

出了他的寝殿范溪音脚下一软摔在地上宇文疏担心的去扶她:“公主!”揉揉膝盖的范溪音一时半会竟起不来,范旭泽伸手将她拽了起来:“君上不再是瑞王,以后说话做事注意些分寸,君上不会和你计较,倘若被有心之人听去那你就是恃宠而骄觊觎帝位,阿疏你先下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宇文疏行了礼不放心的又看看她这才三步一回头的离开。

周少予隐藏的很好竟叫他们都没发现许是沾染了苏乐言的仙气。

“对于铭安的事情,哥哥怎么想的?”范溪音似乎对刚才范旭泽打自己一点不介意。

范旭泽扶着她走的很慢:“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做帝君的,我会让君上撤了他摄政王的身份做回瑞王,几百年的时间里他怕是回不去王城了,这样也好,他自己会明白的。”

范溪音也赞同他的做法:“君上和哥哥到底是谋划什么?是不是已经猜到幕后之人是谁了?为什么连我也要瞒着?”

犹豫了的范旭泽停下脚步抚上那红肿的小脸轻声说:“你相信哥哥吗?哥哥不会害你的只是这件事于你而言可能难以接受,溪音我可以告诉你,只是你莫要像以前那样疯了。”

眼眶红了的范溪音失魂一笑像是已经知道了答案:“是阿姐对吧?阿姐她回来了,她不仅回来了她还要报复冥界,掀起腥风血雨让四海八荒陪葬对吗?她背叛冥界了,背叛范家背叛哥哥和我了。”

“你知道了?”范旭泽有些意外:“你还有我,虽然不知道阿姐为何要这样做,可是她现在很强大,我们必须阻止。”

模样变得委屈的范溪音像个受伤了的孩子眼泪汪汪:“我早就知道了,阿姐的魂我召不来我试了整整三千年,能破了我的血阵除非真神那就只有血亲,阿姐没死,她还活着,梦境里她救了我,哥哥,阿姐一定有苦衷的,她舍不得我死,可是她又明明知道我以仙魂布阵分明又是致我于死地,阿姐最疼我了,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背叛冥界背叛范家,甚至要毁掉范家呢?”

范旭泽帮她擦去眼泪心疼的说:“范家本来就不该存在,这不是阿姐的错,但是她伤了你背叛了自己的族人,溪音,你还有哥哥,这件事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

扒开他手的范溪音背对着他有些艰难的往前走去,她一直是个倔强的人,就连被责罚也是挺直腰杆,这一刻她的背却弯了下去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精神:“阿姐可能和我一样吧被困的太久了,永无休止的被折磨,哥哥,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的,如果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我替她死吧,我这一生如浮萍前半生风生水起受尽宠爱,而如今像一具行尸走肉哥哥,她要的是你。”

周少予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只想不通范溪音在冥界受尽宠爱如一朵娇花般长大,怎么就是行尸走肉了,可范旭泽却明白的很。

望着她背影的范旭泽红了眼:“就真的没有任何眷念了吗?你的孩子你的家人,那又为什么执着于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当真就全然不在乎?我知道留不住你,所以这些年我并未阻拦过你,为什么连个念想都不给我?”

脚步顿了顿的范溪音冰冷的眼眸露出了难得的伤情:“那不是我的孩子,是跟我一样可怜的棋子,我做不到像哥哥这样冷漠,抱歉啊终究是没能活成哥哥想要的样子,让哥哥失望了,我们不会善终的,会不得好死,我很想看看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哥哥会是怎样,是孤苦一生还是凄凉的死去,权力地位尊贵,真是可笑又荒唐,这些东西让人迷失,却又让人如此渴望,哥哥要的是扶持君上并肩而行,我要的是死得其所,可我这样的人,又怎会死得其所呢?我就该不得好死,若是能用我的命换阿姐的命那么我愿意,本就是我抢了她的,还给她又怎样。”

“胡说八道!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也绝不会让你来换阿姐的命,若非要选一个我选让你活着,溪音,你根本不明白,你就是非要这么倔永远不肯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范旭泽难得失态的冲着她背影大喊。

范溪音耻笑着转过身两人遥遥相望,她笑的绝望和无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就非要我活着!认清现实吧,这四海八荒有几人希望我活着?屈指可数,哥哥,我不恨你不怨你,可你已入深渊为何拽着我,阿姐于你而言就不重要吗?你选我活也要她死,她在你心里算什么?”

范旭泽十分难过的望着她:“你说的没错我不能让她活,她意味着什么?她会毁了我好不容易拼了命留住的所有,她会带走你,阿音比起她你更重要,如果可以安稳度日,我岂会跟你分离一千年之久,我只有拼了命,才能为你争来这一切,你是阿娘留给我最后的希望我好不容易见到了光,她凭什么夺走我的光?我可以不要阿姐,可我不能连你都失去了,那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阿娘让我保护好你,我努力的想要做到,可是到头来,却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愧对阿爹愧对阿娘,我不敢去祠堂我害怕他们怪我,怪我没能保护你。”

笑起来的范溪音轻叹了一口气:“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给我个痛快吧,我本来早就该死的人,君上为我续命千年,你又和君上两次将我复活,我真的好累啊,我喘不过气来,我就想要自由,要么就杀了我,这个公主我做的真的是厌烦了。”

“我答应你,一切都结束之时还你自由一定还你自由,无论你要做什么都随你,我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可这里是你的家,我知道你厌烦皇族厌烦尔虞我诈的生活,我保证很快就不用再过这样的日子,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想做什么都可以,回溪音阁做你的小姐,游山玩水什么都可以。”范旭泽像是在哀求她一般不断妥协。

低下眸子的范溪音笑了笑:“好啊,这是哥哥说的,可别忘记了,如果哥哥做到了我会好好活下去,可若食言了,哥哥就去黄泉之下寻我吧。”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如释重负一般的长吁一口气那弯下的背又直了起来。

身后的苏锦澈看着范溪音走的欢快:“一晃啊她都是做娘的人了,如果不是冥界实在缺人手,本君怎舍得如此对她?她可是本君捧在手心数万年的小妹妹啊。”

范旭泽带着笑和他一样看着她:“为了大业一切都值得,锦澈,之后的路我陪你走吧就放过她,让她自己做自己想做的。”

“自然,有你在就足矣,我本不想拖她走这趟浑水,可是我实在需要她,这江山只有你范家之人守着我才放心,阿旭,要是没遇见你该多遗憾。”苏锦澈的胳膊搭在他肩上,范旭泽笑了笑看了他一眼:“总会遇见的,只是早晚而已,臣此一生唯不负锦澈。”

苏锦澈和他相视一笑,周少予早就知道他们关系要好是过命的交情只是没想过会这么好而已,苏锦澈的张扬背后只有范旭泽明白他的软肋和柔软细腻,范旭泽低调的背后苏锦澈却能发觉他的野心和抱负,一个愿意给机会一个愿意誓死追随,这两个并无交集的少年却在某一日相遇,并毫无顾虑的信任对方,一晃相伴了数万年从未红过脸,范旭泽知道苏锦澈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苏锦澈知道范旭泽想要的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家人,这个少年在一千岁的年纪就不得不撑起范家,凭借过人的胆识谋略一路走到现在无人敢取代,他佩服也尊重,范旭泽同样也极其尊重在乎他,不管他要做什么从来不过问,只会一心扶持协助。

溪音阁外星云带着十名杀手等候着她,范溪音脸色苍白接过星云递来的名单,范溪音扫视了一眼,这上面的名单有八成是曾在王城被困挺身而出与她并肩作战之人:“都杀了吧一个不留。”

冲出来的沐怀肃抱住她的腿哭的撕心裂肺摇着头:“公主杀不得,杀不得啊,那是王爷啊是公主孩子的父亲,杀不得,公主!王爷也是为了公主,不能杀不能杀。”

周少予见过沐怀肃的,总觉得他和宇文疏有不同,更多了些情感,而宇文疏只知道范溪音说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顶撞。

蹲下身的范溪音声音有些沙哑哽咽:“我不杀他,我不杀他,你放心,我去带他回来绝对不会杀他的。”

“那些人可都是跟随过公主的部下,公主开恩饶了他们的性命吧,杀不得,公主会成为千古罪人遗臭万年的,谁还敢追随公主,杀不得杀不得,公主他们只是太想帮公主了,王爷没错他们也没有错。”沐怀肃拽着她裙摆苦苦哀求不停磕头。

站起身的范溪音紧了紧十指脸色越发的惨白难看,星云明白她的意思按住沐怀肃捂住他的嘴试图拖他下去。

范溪音娇弱的身子仿佛一阵寒风吹过就会倒下的样子:“可是错的总不能是君上吧,既然君上无错,那就是他们错了,他们蛊惑王爷意图夺权谋反篡位,罪不容诛。”

奋力推开星云的沐怀肃爬到她脚边死死的拽着她裙摆哭着喊:“杀不得!公主!给他们一条活路,给他们一条活路吧!冥界的杀戮太多太多,公主要三思,三思啊!属下不愿看见公主回不了头,公主公主!”

扯出裙摆的范溪音看了他一眼:“我不杀他们谁来给我一条活路?怀肃,这件事若是交给哥哥去办,就不是死几个人的事情,我也想要活路啊,我留着他们,那我呢?我又该如何自处?我难道不知道他们与我并肩作战守护过王城吗?我难道不知道他们不该死吗?谁给过我机会的?你放心我自会替他们求得恩典不牵连他们的家族子嗣,铭安做错了,他不该拖着他们去送死。”翻身上马的范溪音扬扬手,身后的杀手一并翻身上马跟着她赶去王城。

想要去追她的沐怀肃被星云按在地上脱身不得:“放开!放开我!星云你是在害公主放开我!放开我!”

星云语气冷漠且平淡的说:“害公主?我只知道我让你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君上要是问责你替公主扛吗?公主走到现在不容易,你去了也是多此一举,甚至会害公主被君上怀疑我不能让你犯傻,你最好清楚一点,你是公主的侍从,是溪音阁的人,不能感情用事,溪音阁效忠的是主子,谁是你主子你就效忠谁而不是让你以下犯上的。”

“放开他吧。”宇文疏扶着门框走出来星云看着他犹豫了一下:“宇文大人….”

宇文疏笑了一声看了她一眼:“星云大人这溪音阁难得出现一个感情用事的家伙,放开他吧,他什么也做不了的。”

松开他的星云收回了手,沐怀肃看向宇文疏满脸是泪:“宇文大人,你为什么不帮公主为什么不劝劝公主?”

望着范溪音远去背影的宇文疏笑了起来摇摇头:“因为啊,她是公主我只是一介侍从没有资格去过问公主的事情和选择,可我知道我能陪着公主出生入死,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都愿意和公主一起承担,怀肃啊,你太年轻,你我不是凤君,也做不了姜贺大人,劝?这神族哪有奴隶敢劝主子?公主处境艰难稍不留神就落人口实,她只能牢牢的抓住君上,才有保命的机会,你这不是帮她,是致她于死地,你根本不懂这件事对公主意味什么,公主不是个凉薄无心之人,她自有自己的道理。”

“可是那些人何其无辜?他们一心追随的主子却要杀了他们?以后谁还敢追随公主效忠主子的?公主这是自寻死路。”沐怀肃望着他反驳他的话。

眼神暗下来的宇文疏冷笑一声:“我不觉得他们无辜啊,这冥界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君上,你我都是君上的臣民,他们本就不该背叛君上,我们效忠的是君上不是公主,溪音阁名义上的主子是公主,可却是君上办事,你要给我记住了,你我都是君上的臣民,并不是公主的臣民,你这些话传到君上耳朵里,会给公主给溪音阁带来灭顶之灾,错在他们,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