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国礼俗的源流

一、礼俗的起源

中国礼仪习俗的起源可以一直上溯到原始社会时期。可是，原始社会离今天太遥远了，再加上那时候还没有文字，不可能留下可靠的典籍。因此，后人讨论它的起源，难免出现歧异。关于礼仪的起源，历来说法甚多，主要有“天神生礼说”“天经地义说”“礼生于理说”“礼从民俗说”“饮食男女说”“祭祀说”“人的欲望与环境矛盾说”等。

比较而言，祭祀说较为合理。《礼记·礼运》曾对礼的起源做了概括性描述：“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鼓，犹若可以致其敬于鬼神。”这句话所描写的是，远古社会的人们把黍米和劈开的猪肉块放在烧石上烤炙而食，在地上凿坑作为酒樽用手掬捧而饮，并且用茅草茎捆扎成鼓槌敲击筑地而成的土鼓，以此来表示祭祀鬼神。这就是当时的礼。从文字学角度看，“礼”最早的文字形式就像用器具托着两块玉奉给鬼神，是早期人类祭祀活动的反映。《说文解字》也认为礼与“事神”的活动有关，解释说：“礼，履也，所以事神致福也。”郭沫若在《十批判书·孔墨的批判》中指出：“大概礼之起于祀神，故其字后来从示，其后扩展而为对人，更其后扩展而为吉、凶、军、宾、嘉的各种仪制。这都是时代进展的成果。愈望后走，礼制便愈见浩繁，这是人文进化的必然趋势，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把它呼唤得起来，也不是一个人的力量把它叱咤得回去的。”[1]也就是说，礼仪起初只是人们祭祀鬼神的仪式行为，后来才逐渐扩展到了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各种仪式行为。这就是礼仪。

再根据人类学和民族学的材料考察，原始社会的礼仪习俗确实是与原始宗教祭祀活动相联系的。

原始宗教起源于先民对自然、神祇等的崇拜，人们把这种崇拜付诸不同形式的祭祀活动。这样，礼俗便随着原始宗教的出现而产生了。

远古人类除了有对大自然的崇拜外，还有动植物崇拜、鬼神崇拜、祖先崇拜、图腾崇拜、灵物崇拜等。而原始礼俗主要就表现在对这些崇拜物的祭祀活动中。原始人的种种祭祀是有其原因和目的的。如：祭祀天上的日月星辰，是为了瞻仰；祭祀地下的金木水火土，是为了增值财富；祭祀大地、名山、河川、湖泽，是因为它们有物产。总之，被崇拜的自然物对人有用处，人们才去崇拜它们。这其中也包含着如何保持丰收、吉祥、顺遂、发展等积极愿望。祭祀活动大多是为了得到崇拜对象的庇佑，以求消灾去厄。如：古代一些原始部落崇拜太阳神，为了免去对黑夜的恐惧，就祈祷太阳常留人间。当出现日食时，他们就认为太阳将死，大为恐慌，就把燃烧着的炭插在箭头上向天射去，以为这样可使太阳复活。有的部落甚至有看到日食即杀人祭日的习俗。杀人以献祭反映了原始礼俗的愚昧性和野蛮性，但这种礼俗起源很早，流传也很久。从河南安阳殷墟发掘出的殉葬坑看，除了奴隶主死亡时动辄用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殉葬外，每次祭祀活动也都要杀人献祭。从民族学材料看，佤族过去也曾有杀人祭天的礼俗。每年春耕前，佤族部落往往要通过械斗在别村猎取一个人头。由头人隆重地捧着人头，十分虔诚地埋在田里，然后才开始春耕，以为借此可以保佑丰收。

在原始宗教中，图腾崇拜是一种重要的形式。“图腾”一词源自北美洲印第安人阿尔衮琴部奥古布瓦方言，意思是“他的亲族”。图腾信仰认为，人与某种动物、植物或者无生物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血缘关系，每个氏族都起源于某种动植物或无生物。这种图腾就是该氏族的祖先和保护神，也是该氏族的徽号、标志和象征，因此图腾崇拜也产生了许多相关的礼俗。虽然关于图腾崇拜的考古资料不多，但是古代传说故事中有不少图腾崇拜的记录，而近代许多民族则保留着不少图腾崇拜的“活化石”。如：在鄂伦春、鄂温克等民族中，有过崇拜熊的礼俗。他们在行猎中打死熊后，运回住地的途中要假装哭泣。到达部落时，所有男人都要出来迎接，高喊“森林之王来了”，并且争先恐后地和熊接吻，表示敬意。吃肉时，他们还要齐声喊叫：“是乌鸦在吃你的肉，不是鄂温克人在吃你的肉。”吃过熊肉之后，他们还要举行葬熊仪式。他们把熊骨用草裹起来或排列在柳条篱笆上，抬到森林中，架在两树之间进行风葬。送葬者要假装悲痛哭泣，老年人还要领着青年人跪下，给熊敬烟、磕头，并向熊祈祷。

原始礼俗与崇拜的联系还表现在禁忌方面。如：人类自从能用火、会用火之后，总是把火看作好东西，一旦失去火，生活上就会产生很大困难。因此，他们对火便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生怕对它有所得罪。于是，围绕火便有了许多崇拜和禁忌，而这些崇拜和禁忌直到近现代在一些少数民族中仍有遗存。赫哲族就不许骂火，不许跨火，不许蹲在火堆上面，妇女烧火时不能对着灶火门蹲着，熄灭火时不能敲打或用脚踏，用水把火浇灭时还要说：“请火神爷把脚挪一挪。”另外，他们外出时遇见烧火堆还要对着磕头，以表示恭敬。

总之，礼仪习俗起源于祭祀说确有道理。不过，祭祀不一定是礼仪的唯一起源。有学者认为，礼仪的源起应该是多元的。“礼仪既源起于原始人类的劳动和日常生活，用来调节人类不断增长的欲求与客观环境之间的矛盾；同时又起源于原始人类的超验世界，是由原始的祭祀仪式而逐渐发展形成的各种行为规范。”[2]

不过，礼俗在原始社会及阶级社会早期还很零散、盲目，处于滥觞阶段。但是，这确实是礼俗的源头之一，为以后成套礼俗的形成奠定了初步的基础。

[1]郭沫若. 十批判书·孔墨的批判［M］// 郭沫若. 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二卷）. 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96.

[2]顾希佳. 礼仪与中国文化［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