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

1.吴宅后门

胡管家率张忠良、素芬等仆人跑出门,几个人急匆匆穿过小巷,直向镇后的野地里跑去。夕阳在他们身后拖着长长的斜影。


2.旷野河边

残阳如血。四野炊烟袅袅,归鸦阵阵。

紫纶侧身躺在河滩上,身子倚着巨石,埋头抽泣。

大溪坑正是发桃花水的时候,水位渐涨,哗哗地卷起一个个旋涡向东流去。

岸上,一路寻来的吴家仆人在喊:

“七奶奶!”

“七奶奶!”

张忠良跑到河边,发现了紫纶:“七奶奶在这里!”

胡管家、张忠良等人从岸上冲下来,一齐围住了紫纶。

胡管家:“七奶奶,你在这里呀?老爷都快急死了,让我们出来找你。七奶奶,你起来吧,回家去。”

素芬去扶她:“七奶奶,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紫纶的姿影发散着媚惑,这时她坐起来,抹着纵横在脸的涕泪:“兴师动众的做什么?以为我会死呀?我才不会呢。好死不如赖活,我还没活够呢!”

她爬起来,顾自向岸上走。

吴家的用人们一时不知所措。

紫纶走得有点儿踉跄。

胡管家眼一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搀扶七奶奶去!”


3.紫纶房间

晚上。梳妆台上的洋油灯闪着橘红色的光芒。

镜子里的紫纶面孔青紫,一头乱发。一旁的素芬从铜盆里拧干毛巾,转身要为紫纶抹脸,后者接过毛巾,自己擦起来。素芬垂手站在一旁。

张忠良拎着多层竹篮来到门口:“七奶奶,我给你送晚饭来了。”

见紫纶不做声,张忠良进门放下饭篮,将一品锅饭和几小碗菜一一摆到红木小圆桌上。

张忠良:“饭菜在桌上,请七奶奶趁热吃了。”

紫纶不说吃饭的事,只是问:“你们两个被抓回来,就不想再走了吗?”

张忠良和素芬对视了一个目光。

张忠良:“三少爷答应找老爷说话,让我和素芬自由恋……恋爱。”

“那是三少爷一厢情愿。”紫纶冷笑一声,“信不信由你们,吴家不是素芬的久留之地,你要是高枕无忧,就会大祸临头。”

素芬又绞了把毛巾给她,怯声问:“为什么?”

紫纶用热毛巾捂着半边脸:“俗话说‘红颜薄命’。你没见自己长得太漂亮么?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

说到这里,吴家祺来到门口,见里面有人,欲走。

紫纶:“怎么不进来就要走?是不是见我害怕呀?”

吴家祺:“我……我来看看你。下午都是我不好,扔下你一个人回来了。”

张忠良和素芬对视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紫纶:“我下午说的事情,你能为我去做吗?”

吴家祺:“我说过,这是不可以的。我只是过来看看你。”

紫纶叹息道:“你呀,我看出来了,是个好人,可也是个没用的男人。行啊,那就由着我的性子罢。”

吴家祺老实听着,不便回嘴。

这些话,张忠良和素芬一句都没有听懂。


4.吴宅练功房

今日,殿堂四处烛光如画!

雾气中走出紫纶,今天她穿着薄如蝉羽的睡裙,隐见肌体。

蒲团上的吴老太爷照例一袭玄袍,盘腿打坐,说话如吟诵:“紫纶,前日我一时气恼,动起粗来,事后想来后悔莫及,请勿耿耿于怀。但你要知道,练这种欢喜禅,一定要在‘忍’字上狠下工夫,才能由‘色’入‘空’,做到绝情去欲,超凡入灵,臻至无他无我之境。”

紫纶的睡裙被大殿中的阴风吹起,她用嘲讽的口吻说:“我知道,老爷的意思是采真阴补真阳,归根到底是以人补人。”

吴老太爷:“你说得并不完全。其实这是男女双修,阴阳二气混合互补。循此法,近可保益元气,健体养命;远可修炼长生,羽化登仙。只要你能视自己的情心欲念为大敌并战而胜之,则必能如愿以偿,功德圆满,使你的资质越级提升。”

紫纶:“这些你都说过的,都怪我慧根不净,血气旺盛。”

吴老太爷露出满意的气色:“明白了就好,我们开始吧。”

不知为什么,紫纶的微笑中含着一丝诡秘、阴狠的光芒。她向吴老太爷照直走去。

殿中的帏帐随微风摆动,不时遮挡住两人的身子……

紫纶拥着吴老太爷,神情已十分畅美。吴老太爷则不徐不疾,渐臻佳境。片时,紫纶便显得神情迷离,好像癫痫一样喘着粗气。吴老太爷也要死要活起来,随着她一起蠕动。紫纶癫狂不止,如脱缰野马。吴老太爷警惕起来,有意将她推开,紫纶死抱着他不放,一边狂动不已。吴老太爷挣扎着一声尖叫,神情大异,看得出他已一泄如注。紫纶一脸畅快,微笑哦吟。

刹那间,吴老太爷如醒狮怒吼,对着紫纶猛踹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紫纶在地上哈哈大笑:“我再也不想练这鬼功了,鬼功!”

吴老太爷穿上玄服,从墙上取来一根木棍,朝紫纶乱打。

乱棍雨点般落在紫纶身上,她左躲右避,翻身打滚,先前扔在地上的睡裙因了她的滚动而缠绕在身。但她并不哭,而是越打越笑,尖声怪叫。

气急败坏的吴老太爷抡起木棍将她往死里打,一边骂:“你这个荡妇!荡妇!老子今天要打死你!打死你!”

外面有人乒乒乓乓敲起了门窗。


5.练功房外

吴老太爷的六房太太都在敲门敲窗:

“老爷快住手吧……”

“老爷!老爷!你怎么啦?”

“千万不要弄出人命来啊!”

一阵狂风吹来,电闪雷劈,天色骤暗,哗啦啦下起雨来。


6.镇外河边及钱山漾

大雨之夜。远处有隐隐的电光。

箭雨中,胡管家及三个男人抬着五花大绑的紫纶飞快地跑过田埂,直向河边冲来。

紫纶的嘴里塞着棉团,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一行人很快来到河边,将紫纶放进无篷船舱。

回到岸上的胡管家将船推开。小船离岸,箭一般向河东喇叭口驶去。前面水天相接,茫茫无际,想是钱山漾了。

张忠良、素芬、吴家祺和四奶奶冒雨喊来:

“紫纶!紫纶!”

“七妈!你在哪里呀!”

“七奶奶!七奶奶……”

胡管家迎上来:“七奶奶已经走了。”

四奶奶:“老爷把她送到哪里去了?”

胡管家:“我只管把她送上船,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吴家祺冲上去抓住管家的衣襟:“你一定知道的,告诉我!”

胡管家:“老……老爷说要把她赶得远远的……很远很远……”

“三少爷,我们快去把她追回来!”张忠良说着就要跑。

胡管家一声断喝:“你敢!老爷的吩咐你也想违抗么?”

劲风掠过湖岸。远处的湖面扫过一片雨丝,不见半点帆影。

张忠良怔在那里。素芬哇地哭出声来。

大雨倾盆,像倒一样。


7.枫桥镇

春雨潇潇,朦朦胧胧。

忽然,一阵凝聚着悲愤的琴声,有力地穿透雨帘,飘向阴霾多雨的苍穹。

8.吴家大院

越是接近吴宅,琴声就越加清晰,想那琴音就来自那座豪宅。这时,怆然有力的琴声忽又变得幽怨如诉。琴声在此潮湿的空间仿佛发着颤抖,变了调,变得委靡、颓废。


9.吴家祺房间

大提琴上的丝弦在弓下摩擦,发出磁性的轰鸣声。

吴家祺坐在西式靠背椅上,闭着眼睛拉得如痴如醉。他面容消瘦,像是得了一场大病,全没了初回枫桥时的生气和风采。

看他的房间,也是乱糟糟一片,书籍凌乱。


10.吴家厨房

一群用人在那里窃窃私语:

“知道七奶奶为什么被赶走吗?”

“为什么?”

“老爷与七奶奶练阴阳功,按理是不能泄的,可是这一回,到最要紧的时候七奶奶死不放手,故意让老爷泄了精阳,前功尽弃。”

“怪不得,七奶奶年轻轻的,哪能受得了这个罪呀!”

“哎,你们发现没有,自从七奶奶走了以后,三少爷就像得了神经病似的。”

“说穿了倒也是,不知这是为什么?”

“嘘!不能乱说的。”


11.吴宅楼梯口

张忠良和素芬望着楼上三少爷的房间。

素芬:“三少爷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有十几天了,他什么人也不想见,吃得也少,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张忠良:“七奶奶的走,令他很悲伤。”

素芬:“看来三少爷倒是有良心的人。”

张忠良:“七奶奶这人,其实也不坏。”

素芬:“忠良,你知道七奶奶被送到哪里去了吗?”

张忠良摇摇头:“不知道。几个大小奶奶好像都不知道。胡管家对这事守口如瓶。”

素芬:“你再打听打听,要是让三少爷知道七奶奶的下落,他的心情兴许就会好一点儿。”

张忠良叹了口气:“七奶奶在吴家的日子,其实并不顺心。”

身后传来脚步声。张忠良和素芬回头一看,见是管家陪同拄着拐杖的吴老太爷走来。

两人惊恐之下急忙闪开,低下头来一齐叫:“老爷!”

吴老太爷看也不看,直往前走,走到楼梯口刚想抬步,忽又打住,回过头来打量素芬,少顷,寻思着跨上楼去。

素芬被吴老太爷这一看,看得紧张起来。张忠良搂着她。两人目送吴老太爷上楼。

步至楼梯口,吴老太爷又扭过身来,把暧昧的目光射向素芬。

吴老太爷这一眼,把张忠良也看得紧张起来,不由自主地侧身挡了挡素芬。

楼上传来敲门声和胡管家的叫声:“三少爷,三少爷,老爷看你来了,快开门。”

琴声停了下来。


12.吴家祺房间

吴老太爷支着拐杖坐在那里。管家垂手站在一旁。

看上去,吴老太爷是兴师问罪来的:“我问你,紫纶离开吴家,要你这么伤心做什么?”

吴家祺答非所问:“父亲,你把七妈送到哪里去了?”

吴老太爷:“这事用不着你操心,她再也不是你七妈了。”

吴家祺:“好,那我叫她紫纶。父亲,我知道你为什么赶紫纶走,你这样对她是不道德的。”

吴老太爷:“道德?你知道什么叫道德?”

吴家祺:“解放人性就是道德的一种。父亲,你可以用意志压抑自己的欲望,但你不能强迫别人也这么做,这是违背常人性情的。你所期望的羽化成仙,是以诈传诈,走火入魔,如同痴人说梦,是不可能实现的。”

吴老太爷面色铁青:“放肆!”

吴家祺索性讲个痛快:“父亲,我还要说。讨百家奶喝的人,常常是体弱多病的婴儿或是被算命先生说成福薄之人,父亲完全可以改喝牛奶,因为牛奶中同样有增强抗病力的微量元素和抗体存在,何必走千家串万户地去收买百家奶,让人当做笑柄,被人在背后指脊梁骨,耻笑我们吴家。”

吴老太爷已经气得不行,用颤抖的手指点着他:“什么‘微量元素’?什么‘抗体’不‘抗体’?你他娘的少跟我放洋屁!老子练阴阳功,是超凡脱俗、登临仙道的妙法,你懂么?百家奶有病治病,有晦脱晦,是以百家人的好运来帮我冲晦气,你懂么?”

吴家祺抢白道:“吴家让你搞得乌烟瘴气,已经够晦气了。父亲,我要离开这个家,到外面去闯世界。”

“放你娘的狗瘟屁!”吴老太爷气得猛跳起来,手指上苍,“我们吴家世代家运昌盛,在乎规法严明,你以后做什么,我自有考虑,容不得你自作主张!”

胡管家:“老爷息怒,请息怒。三少爷就少说几句吧。”

吴家祺:“不,我要说。这个家散发着一股霉味,一股魍魉之气,我要是长久住下去,一定会死的。”

吴老太爷忍无可忍,抡起棍子,朝吴家祺打去。

胡管家:“老爷!老爷!别这样,三少爷不懂事……”

大奶奶、四奶奶、大少爷、二少爷都赶了来,一齐劝住吴老太爷,场面大乱。

四奶奶哭起来:“你要打就打我吧……”


13.还是这间房间

晚上。书桌上点着煤油灯。

四奶奶一边为儿子身上的青紫抹药水,一边流着泪:“吴家上下,从来没有人敢顶撞你父亲的,你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敢与他大吵大闹。”

吴家祺:“我和父亲说道理,何错之有?”

四奶奶:“就算你没有错,苦头到底还是你吃的。”

吴家祺:“妈,紫纶究竟被送到什么地方去了?”

四奶奶收拾药具:“这事我也不知道。”

吴家祺穿上衣服:“妈,你一定要帮我打听清楚。”

四奶奶:“紫纶已经走了,不是吴家的人了,你就随她去吧,别多管闲事。”

吴家祺:“妈,紫纶太可怜了,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这些你想过吗?”

四奶奶叹了口气:“我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你还是把她忘了吧,免得人家说三道四。”

吴家祺:“说三道四?”

四奶奶:“行了,行了,早点休息,我去睡了。”


14.外面楼梯上

张忠良和素芬咚咚咚跑上楼。


15.吴家祺房间

烦恼至极的吴家祺扑在书桌上狠抓自己的头发。

“三少爷。”张忠良从半开着的门缝中探进头来,接着又露出素芬的脸来。

吴家祺抬起头:“进来吧。”

两个人走进来。素芬关上门。

张忠良:“三少爷,我和素芬来看看你。”

吴家祺靠在椅背上:“我没事,好好的。”

素芬:“三少爷有没有事情要我们做?”

吴家祺想了想:“如果你们愿意,请坐下来听我拉琴。”

两个人点点头,在床沿落座。

琴声又起。还是那首怆然发颤的曲子。

并排坐在床上的张忠良和素芬听得津津有味。

吴家祺拉得很投入,动情处,两滴清泪簌簌而下……

张忠良和素芬被三少爷的琴声和表情所感染,也泪下数行。

正拉得起劲,忽然有人敲了敲门,吴家祺只得停下来。

门外传来胡管家的声音:“三少爷,天不早了,明天再拉吧。老爷、大奶奶、二奶奶他们都说外国胡琴的声音响得要命,让人无法入睡,让我来说一声。”

吴家祺大为扫兴地叹了口气。

弓又落到琴弦上,继续响起来……

16.枫桥镇外

琴声拉出一片红桃绿柳。

四月天,旷野草长莺飞。

田间地头,农夫肩锄,村妇携雏,放牛娃骑在牛背上悠然自得。举目远眺,一派春光尽收眼底。

这时,大提琴的声音是流畅、舒缓的那一种。


17.吴家祺房间

门没有关密。张忠良和素芬轻移房门,走进来坐在床上。

吴家祺的整个身心都投入到了乐曲中,他旁若无人地拉了一会儿方才停下,人还在情绪中。

素芬:“三少爷,这是什么曲子?太好听了。”

吴家祺望着窗外遥远的云天,答非所问:“此番若在日本,若在东京,若在上野,就能看到一树树、一簇簇盛开的樱花,我刚才拉的曲子,就是赞颂樱花的。”

他站起来,走到窗口,仿佛外面就是日本,树上开着满树樱花。

“其实这不是曲子,是樱花在吟唱。我感觉我现在不是在枫桥,而是……”他回过身来,“哦,你们能想象上野的樱花吗?”

张忠良和素芬都摇摇头。

吴家祺大失所望:“这太可惜了。”

张忠良急忙起身:“我不知道什么叫上野,也没有见过你说的那种樱花,但我可以从你的旋律中,想象出樱花的姣美……”

素芬站起来接了一句:“我好像闻到了樱花的香味。”

这一下吴家祺笑了,笑出一种凄然的味道。


18.吴宅后墙

墙外一棵树。张忠民三下两下便爬了上去。

墙内,张忠良疾步走来,爬上一架靠墙的竹梯。

张忠民骑在枝丫上:“哥!”

张忠良露出半个身子:“忠民,爸妈都好吗?”

张忠民:“家里一切都好,这两天正准备忙春耕呢。”

张忠良:“近来吴老太爷经常发脾气,等他心情好了,我向他请个假,回来帮家里干两天活。”

张忠民:“家里的事情你不必操心。”

张忠良:“前天妈来看我,她说已经给你说好一门亲事,是真的吗?”

张忠民:“是真的,女方就是和我一起在镇小教书的婉华。”

张忠良显出高兴来:“真的?那好啊!婉华不但人长得漂亮,还有文化,找到她就算你有福气。”

张忠民很有些难为情:“婉华再漂亮,也没有素芬漂亮。”

张忠良:“怎么,你还不满足啊?你就念了几年私塾,论学问,还远不如她呢。”

张忠民笑笑:“哦,哥,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19.吴家祺房间

吴家祺:“什么事?”

张忠良:“紫纶被送走的那天,来了三个外地人,其中一个我弟弟忠民认识他,就向他打听紫纶的下落,那人告诉忠民,说紫纶被卖到了上海……”

吴家祺急切地问:“上海什么地方?”

张忠良:“说什么长三堂子,是家妓院。”

吴家祺一把抓住张忠良的手:“不可能,父亲再怎么恨她,也不会这么做的,毕竟紫纶还做过他的太太。”

张忠良:“那人说得有板有眼,不会错的。”

吴家祺怔在那里:“父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

张忠良:“不信你可以去问管家。”

吴家祺:“他是父亲的狗腿子,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张忠良:“除了管家,这事大概只有你父亲知道了。”

“不行!”吴家祺心血潮涌的样子,“我要去问父亲。”

他转身就走。张忠良拉住他:“你父亲会生气的。”

吴家祺挣脱他:“我不管!”说完,咚咚咚跑下楼。

张忠良追到楼梯口:“三少爷!”

20.吴宅

吴家祺像被激怒的狮子,横冲直撞地走来。偏偏吴家的房子又那么大,吴家祺穿堂过屋,一路上见什么就踢什么,有什么就砸什么,不下十来件清三代瓷器砰然落地,摔成碎片。

一大群家人闻声赶来,惊慌地跟在他后面。

五奶奶唯恐天下不乱地喊:“快来人啊!不得了啦!”


21.吴宅练功房门口

房门砰的一声被踢开。吴家祺大步流星地闯了进去。

胡管家抢步上前,把其他人挡在门口:“别,别,别进去。”


22.练功房内

烟雾缭绕。

正在打坐的吴老太爷猛地睁开眼睛,望着他的末堂儿子。

吴家祺眼睛血红,双拳紧攥,颤抖着:“父亲,紫纶被你卖到上海的妓院里,这是不是真的?请你实话告诉我。”

吴老太爷镇定自若:“是真的,可这与你有何相干?”

吴家祺闻言颊肌猛颤,声音也抖了:“与我是不相干,但与你却相干太大。我年幼时父亲常常教导,人的品格最重要,假如有一丝污秽之心,便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品格以行事为主,若做了一件愧对良心之事,便没有泰山北斗般崇高的品格。父亲,你的所作所为,是否与你教导我的道理相去甚远?远得没了人的品性,变成狼心狗肺,丧尽了天良!”

吴老太爷:“放肆!”

早已忍无可忍的他,随手抓起身边的茶盏,朝儿子砸去。茶盏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吴家祺脸上,血流如注。

吴家祺用手抹了一把,看着满掌血水发愣。

吴老太爷用足全身力气作狮吼:“你这畜生!给我滚出去!滚出吴家大门!永远不要回来!”

吴家祺:“好,我求之不得。多谢父亲!”

他回身就走。

吴老太爷跳得三丈高:“快滚!”

23.练功房外

一脸是血的吴家祺开出门来。

候在外面的人发出一阵惊呼。

四奶奶:“家祺!你……你怎么……”

话音未落,她便晕了过去,被大少爷扶住:“四妈!”

大家又手忙脚乱地照顾四奶奶,还一个劲地呼她:

“四妈!”

“四奶奶!”

吴家祺先是一怔,随即拨开众人,大踏步离去。

张忠良和素芬跟上去:

“三少爷!”

“三少爷!”


24.吴宅前厅

拎着皮箱和大提琴的吴家祺疾步走向大门。

张忠良追着他:“三少爷,你冷静些,先别急着走。”

素芬:“三少爷,你到哪里去?你总要先想一想啊。”

吴家祺:“船到桥头自会直,你们不必为我操心。”

三个人开门出去。


25.临河小街

张忠良和素芬紧随吴家祺。素芬追上一步,夺过吴家祺手中的皮箱。

张忠良挡在吴家祺前面,生气地问:“三少爷,你到底要到哪里去?你倒是说呀!”

吴家祺停下来,凄凉地说:“我已经是无家可归之人,往哪里去,我又怎么知道呢?”

张忠良:“不如先到我家去住几天,再从长计议。”

素芬:“三少爷,忠良说得对,还是先到张家住几天。”

吴家祺别无选择:“好吧,若无不便,先住几天再说。”

26.张家

张忠良走进门:“爸、妈、忠民,三少爷来了。”

正在吃饭的张父、张母、张忠民立刻放下饭碗。

三少爷和素芬一齐叫:“伯父、伯母、忠民。”

张忠民:“三少爷、素芬,快进来。”

张忠良:“爸、妈,三少爷要在我们家里住几天。”

张家三个人显然很不明白,相互望了一眼。

张忠良:“忠民,别愣着,把三少爷的行李拿到楼上房间。”

张忠民应声,与素芬一起将行李搬上楼去。

张父:“三少爷,别站着,请坐下。”

他用衣袖抹抹凳面,让三少爷坐下来。

张母上茶:“在这里住,就怕委屈三少爷。”

“伯母,不会的。”吴家祺环顾四壁,“房子虽小,但还整洁,蛮好的。只是要麻烦你们,实在过意不去。”

张忠良:“你在这里住,就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吴家祺:“我会的。”

张忠良:“我和素芬一定会溜出来看你的。”

吴家祺微微一笑:“你们听到我的琴声,就过来。”


27.吴宅练功房门外

晚上。暖色的灯光从窗户和门缝中透出来。

外面冷峻的月光打在跪着的四奶奶身上,她对门里的丈夫哭泣恳求:“……老爷,我给你跪下了!你让家祺在外头怎么过?你让他回来吧!让他回来……”

大奶奶领着二奶奶、三奶奶、五奶奶、六奶奶匆匆走来,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并且拿腔拿调地哭成一片。

用人们伸头缩脑地站在远处看热闹。

大奶奶:“老爷,我们姊妹几个都给你跪下了,你就发个话,让家祺回来吧!”

接着又是哭。

房门忽然打开,吴老太爷端着满满一铜盆水,对着他的女人们没头没脑浇过去,跺着脚骂:“别在我面前提家祺!我没有这个儿子!你们都给我滚,滚开!”

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水淋淋的女人们没了哭声,愣在那里回不过神来。

三少爷的琴声从外面飘来……


28.张家楼上

外面的阳光从窗棂射进来,生出无数条光线。吴家祺背着光,拉着他的大提琴。

床上放着书籍、衣服,打开的皮箱里摆着叠齐的和服。

张忠良和素芬推门进来,在凳子上轻轻坐下,听他拉琴。

片时,吴家祺拉完曲子,静坐有顷,才问:“你们来了?”

张忠良:“听到你的琴声,我就和素芬赶快过来了。”

素芬:“琴声随风飘,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的。”

吴家祺放下琴站起来:“我要走了。”

张忠良站起来:“你要去哪里?”

吴家祺推开窗,望着外面:“我要到一个充满希望的地方去,那里欧风徐徐,甚为开明。”

张忠良:“上海?”

吴家祺回过身来:“是的,上海。我去上海,明天就走。”

素芬:“三少爷,你……是不是为……为紫纶?”

吴家祺一怔之后哈哈大笑:“不,我不为紫纶。我为什么要为她呢?紫纶有她自己的命,我救不了她。我想明白了,我要为自己,我必须离开这个既让我爱更让我痛的吴家。”

张忠良:“其实我在上海陪你读书的时候就感觉到了,像你三少爷这样的人,是不便在这里住下去的。”

听了这话,吴家祺对张忠良投去异样的目光。

张忠良仍然讲下去:“当然,现在你也感觉到了,你的想法是对的,自己的事情应该自己做主。”

素芬仔细地听着他们的谈话。

吴家祺:“人就怕不能为自己做主。”

张忠良:“三少爷,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只管吩咐。”

吴家祺:“我妈昨天夜里来看过我,我已经和她说过我要走,但没告诉她走的时间,我不想她哭着送我。”

素芬走到床前,拉过皮箱:“我帮你理衣服……”

不想吴家祺叫起来:“别动!”

吓得素芬僵在那里。

“放着吧,我自己来。”吴家祺缓和了口气走过来,把箱子里的和服压压平,仔细地盖上一层布,再把自己的衣服放进去。

张忠良和素芬对视了一个迷惑的目光。


29.枫桥镇边

夕阳西沉。

坐在船上的吴家祺迎着来时的那轮巨日,离开黄昏中的枫桥。

张忠良和素芬跟着河中的行船,一路小跑走在岸上。两人将他送到镇外,再往前,就是烟波浩渺的钱山漾了。

船走远了,他们还在相互挥手。


30.吴家祺房间

椅子上的四奶奶泪如雨下,用手帕不停地擦。张忠良和素芬站在一旁。

四奶奶嗓子嘶哑:“他走了?”

张忠良:“走了,想赶在天黑之前过钱山漾。”

素芬:“三少爷要我们等他走了之后再告诉你。”

四奶奶:“他走时,都带了些什么东西?”

张忠良:“和回来那天一样,一把提琴,一只箱子。”

素芬:“箱子里都是书,还有那件东洋女人穿的和服。”

四奶奶:“你们知道那件和服是怎么回事吗?”

张忠良和素芬对视一眼,一齐朝四奶奶摇摇头。

四奶奶叹了口气:“家祺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次从东洋念书回来,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胆子大了,人呢,好像也不大开心,总是有些忧郁的样子。”

张忠良:“三少爷读了许多书,和常人总是不一样的。”

四奶奶又是叹气:“但愿他到上海,日子能过得好些。”


31.吴家后花园

晚上。月在云中走。

树丛中传出张忠良和素芬的对话:

“忠良,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枫桥四面环水,没有一条陆路可通外界,在这么闭塞的地方,又是一辈子在吴家做事,能有什么出息。”

“是不是三少爷走了,你的心思也活了起来?”

“我羡慕三少爷,也向往大上海。确实,我很想去外面闯世界,梦想着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树丛里的一条长石凳上,张忠良和素芬是依偎着的。

素芬:“忠良,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愿意跟随你,只怕到了外面举目无亲,生活没有着落,不如在吴家好。”

张忠良:“连三少爷都能一走了之,我们有什么不能走的?我至今还记得私塾老师的话,他说,吉凶祸福操之于天,毁誉予夺操之于人,而立身处世则操之于己。也就是说,你想做什么样的人,想要做什么样的事,全在自己的努力。”

素芬:“等三少爷在上海落下脚,写了信来,我们可以去信问问他,上海有没有我们能做的事。”

张忠良:“上海的事情多着呢,做什么都能赚钱。”

素芬:“你想有许多钱吗?”

张忠良:“怎么不想?吴老太爷富甲一方,呼风唤雨,还不是因为有钱?”

素芬:“如果你有钱,会用来做什么?”

张忠良:“我会用来让你过好日子。”

素芬微笑着问:“我们会有好日子吗?”

张忠良:“有,肯定有。”

两人都笑,亲了个嘴。


32.吴家厨房

锅盖一揭,腾起一股热气。素芬用手扇开蒸气,从锅子里捧出四系罐来,放在灶头上用抹布揩干。

胡管家走进来:“素芬,老爷吩咐,从今天起,百家奶由你亲手送到练功房去。你在老爷屋里看到的事情,不能到外头对别人讲,知不知道?”

素芬点点头:“知道。”

胡管家放出一脸笑来:“只要你听老爷的话,把老爷服侍好了,你在吴家的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你懂我的意思吗?”

素芬摇摇头。

胡管家:“真笨!”


33.吴宅练功房

素芬拎着四系罐推门进来。

吴老太爷的声音:“记住,一进来就把门关好。”

素芬反身关门,然后怯生生地走进来,看着殿堂里的一切,同时也看到了坐在藤椅里养神的吴老太爷。

素芬:“老爷,百家奶热好了,要不要现在就喝?”

吴老太爷:“先放着吧。”

素芬把瓷罐子摆到红木桌子上,一转身,看到吴老太爷站在身后,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吴老太爷:“你怕什么呀?来,我给你看些东西。”

他抓住素芬的手,领她到殿堂各处察看。不堪入目的欢喜图谱、莫可名状的床架几椅、构造复杂的炼丹系统,一一映入素芬眼中。

吴老太爷:“素芬,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素芬难为情地摇摇头。

吴老太爷:“这些都是我练房中秘术的辅助图谱和工具,那冒着红烟、幽火明灭的是炼丹炉。你知道什么叫房中秘术么?”

素芬摇摇头:“不知道,也……也不想知道。”

吴老太爷:“嗯,这可不大好。要知道,这房中秘术和欢喜禅,绝非淫乐,而是……”

素芬:“老爷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要做事去了。”

吴老太爷:“不用着急,我还有话对你说。你知道,紫纶走了,我少了一个陪我练功的人。素芬,我看你肌肤温软,骨相纤巧无棱,想必其他地方也不会差的,是个好炉鼎。所以,我有意让你替代紫纶,做我的七姨太,你看……”

这一番话,听得素芬瑟瑟发抖:“不,不,老爷。我不会练功,也不配代替紫纶,我……我要走了……”

她后退几步,逃也似的开门冲了出去。

吴老太爷看着她的背影一言不发。


34.吴宅过道里

素芬慌慌张张地走过来,一边还往后面看,冷不防撞在一个人身上,被对方抱住。素芬啊地叫出声来。

张忠良:“别怕,是我。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素芬把他拉到角落里:“老爷他……他要我做紫纶。”

张忠良:“做紫纶?做紫纶是什么意思?”

素芬:“老爷要我陪他练功,选我做他的七姨太。忠良,你说怎么办?”

张忠良切齿道:“这个老杂种!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了,老子去跟他拼命!”

张忠良说着就要走,被素芬拉住:“忠良,你不能去,我们斗不过吴家的。”

张忠良:“斗不过也要斗,不能由着老爷来。”

素芬:“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张忠良急得原地打转,搓着手说:“实在不行,走为上策。”

素芬:“我们走不远的,弄不好,会被乱枪打死。”

张忠良似乎下了狠心:“打死也要走,不能坐以待毙。”

素芬:“我送百家奶到练功房,万一老爷逼我怎么办?”

张忠良:“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素芬抱住他:“忠良,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张忠良:“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又不是傻子。”


35.管家房间

胡管家躺在安乐椅上晃来晃去:“素芬,我说你笨,你还真的不聪明。老爷看得起你,想让你做他的七姨太,你怎么会不答应呢?你说你这人笨不笨?我告诉你,你妈可就比你聪明多了,眼看你父亲没救了,你拖着鼻涕没长大,家里又欠着吴家的债,她就来了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你们家说起来也是小康人家,都让你父亲一场痨病给拖垮了。你妈呢?你妈是能干人,拿得起放得下。像你妈这样的女人,要是在大码头混,那才真叫有出息。你妈的模样你还记得吗?”

站在他对面的素芬点点头,又摇摇头。

胡管家:“她走时你有十多岁了,应该记得。你那个妈呀,那才真叫美人胚子。当初老爷还想……”说到这里,忽然把话头打住,坐起来。“好了,去干活吧。老爷说的事情,你再好好想一想,万不可错失良机。吴家的姨太太,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素芬低着头离去。


36.素芬房间

素芬从木柜深处找出一个布包来,一层层解开,露出一只玉手镯。她想了想,神差鬼使般地把它戴到了手腕上,神情专注地看着。

身后忽然传来张忠良的一声叫:“嗨,你在做什么?”

素芬被他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吓死我了,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张忠良趴在窗口笑:“别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素芬:“找我有事啊?”

张忠良:“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素芬:“要么进来,要么走开,站在外面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张忠良:“怕什么?我就想让人知道我们两人要好。”

素芬脸一红:“不怕羞。”

张忠良笑笑,踮起脚尖盯着她的手腕看:“哎,你手上戴的是什么?”

素芬:“玉镯。”

张忠良:“哪来的?”

素芬:“是我妈留给我的。”

张忠良:“这么说,你妈还是顾着你的。”

素芬:“我妈撇下我走了,还有什么顾不顾的,我爸都恨死她了。”

张忠良:“你爸恨她,那你呢?恨不恨?”

素芬:“爸恨她,我也恨她。我到现在还想不通,妈怎么狠得下这个心,撇下丈夫和女儿远走高飞的。”

张忠良:“兴许她有她的难处。”

素芬:“一个人再有难处,也不能撇下丈夫和女儿不管啊。”

张忠良:“这么说,你以后肯定是贤妻良母了?”

素芬羞于回答,反问道:“那你呢?你会抛下家人不管吗?”

“我?”张忠良信誓旦旦:“那要看我的家人是谁。如果是你,杀了我的头也不会。你信吗?”

素芬羞涩地一笑:“我信,也不信。”

张忠良:“你拿刀来,我把心挖给你看。”

素芬脸色绯红:“心有什么好看的。”

张忠良:“我的心上写着两个字。知道是什么字吗?”

素芬摇摇头:“哪两个字?”

张忠良:“素芬。”

素芬的脸更红了,别过头去羞答答地笑:“瞎说。”

说是这么说,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还是爬上了她的脸颊。


37.吴宅练功房

素芬拎着四系罐走进来,关上门,向桌子走去。五奶奶和六奶奶突然从一旁闪出,一个抱住她,另一个捂她的嘴。四系罐掉落在地,百家奶淌开来……

素芬挣扎着,但喊不出声。两个女人将她拖到一个架子上,往她嘴里塞进棉团,又缚起她的手脚。

吴老太爷走出来,眼中闪出绿光,向两个女人使了眼色。

五奶奶和六奶奶领会了老爷的意思,开始扒素芬的衣服。

素芬奋力挣扎,其中一只脚脱开绳子,一脚踢在六奶奶的小腹上,令她一声尖叫,踉跄着倒去,并且撞倒了吴老太爷。

五奶奶放开素芬,去管吴老太爷:“老爷!老爷!”

房门被撞开,张忠良飞步闯了进来:“素芬!”

他拔出她嘴里的棉团,解开绳子。素芬扑进他怀里大哭。

五奶奶上来拉开张忠良:“你来做什么?快出去!”

张忠良狠狠抽了她一耳光,将她打倒在六奶奶身上。

五奶奶哇一声哭起来,躺在地上打滚,拉着长声喊:“不好啦!造反啦!要打死人啦……”

吴老太爷好不容易爬起来:“忠良!你……你要反啦!”

张忠良一拳挥去,将吴老太爷直挺挺打翻在地,然后一不做二不休,操起一根棍子,在房间里乘风越影般地一阵乱舞,把墙上的炼丹图谱打乱,又把整个炼丹系统打成碎片。

胡管家带人冲进来:“抓住他!”

几个人一拥而上,将张忠良按倒在地。

胡管家:“给我捆起来!”

素芬哭着扑上去:“忠良!忠良!”

胡管家一巴掌打过去,把素芬打晕。

张忠良挣扎着:“素芬!素芬!”

胡管家:“把他们拉到柴房关起来!”

几个人把张忠良和素芬拖出练功房。

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和四奶奶跑进来,看到地上的吴老太爷挺直身子,一副死样,当即拉起了哭声:“哎呀老爷啊……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呀……”

女人们根本没有看清楚老爷是死是活,就号啕起来。


38.张家

灯下。一枚镶嵌绿宝石的金戒指闪闪发光。

张忠民拿着戒指,和女友婉华一起欣赏着。

张忠民:“婉华,这是我妈给你的,来,戴上。”

长相大方的婉华笑吟吟地伸出手来,让张忠民为她戴上戒指,然后就着灯火左看右看。火光映照下的她,看上去显得特别美丽特别健康。

婉华:“忠民,你看这宝石,好绿好绿。”

张忠民:“喜欢吗?”

婉华:“喜欢。”

张忠民:“我妈说,戒指虽小,却是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总共两枚,一枚给你,另一枚给素芬。”

婉华:“换着我们家,还拿不出金戒指来。”

张忠民:“等我们成了家,赚了钱,我再给你买大的。”

婉华摇摇头:“我要的不是戒指,是你的心,拥有你的心比什么都好。”

两人幸福地对视着,默默地笑。

四奶奶撞进门来,气喘吁吁:“忠民!不好了……”

两个人倏地站起。张忠民跑上去:“四奶奶,是不是我哥出事了?”

四奶奶累得扶着门框:“你哥为救素芬,动手打了老爷,还打坏了他练功的宝贝工具。老爷已经派人到县里,要带官府的人来抓你哥去法办。”

张忠民:“我哥现在哪里?”

四奶奶:“他和素芬被一起关在柴房里,有人看着。”

张忠民当机立断:“婉华,你去准备船,在镇口等我。”

说完冲出门去。


39.吴宅后墙

晚上。张忠民顺着树干爬上去,翻入墙内。

一条狗冲过来,对着他又叫又咬。张忠民拔出短刀,插进狗肚子。

狗叫声引来几个家丁:

“不好!后花园有贼!”

“快抓住他!抓贼哦!”

张忠民摸出洋火,点燃堆在一旁的稻草,迅速逃开。

家丁又喊:“不好啦!有人放火!快来救火啊!”

稻草越烧越旺,风一吹,燃着火的稻草被吹进房子里……


40.吴家柴房

晚上。利斧劈下去,将门锁砸开。

张忠民冲进来:“哥!素芬!快跟我来。”

张忠良拉起素芬跑出去。

胡管家喊:“谁?站住!”

随即发出两声枪响。


41.镇边

晚上。吴家大院火光冲天……

张家两兄弟拉着素芬拼命往镇外跑。

婉华从河埠跑上来:“忠民!在这里。”

三人跑到河埠口。

张忠民:“快上船!”

张忠良和素芬跳上船,操起桨,向黑黝黝的钱山漾摇去。

“哥,快走!”张忠民叫了一声,拉着婉华遁入黑暗中。

胡管家率家丁赶来,一边跑一边向小船疯狂射击。

素芬中弹,倒入湖中,留下一声喊:“忠良!”

“素芬!我来了!”张忠良纵身跳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