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司马长撄的回忆)中

“她走近我身前时,我才清楚的看清她那张令能瞬间失去呼息绝美的脸,长长的睫毛,漆黑的瞳仁,宛如一对清水里的黑宝石,眸子闪烁着让人心动的秋波,朱唇吐气若兰,尤其是她的目光,专注,澄澈,十七岁的青春芳华,我一时竟看她入了迷,我感受到她当时的羞涩。我也感到失态,急忙起身赔礼,司徒大人却大笑吩咐“彩蝶”为我们大家唱首曲子。”

“那一天她弹奏的正是我经常弹奏的这首曲子《凤求凰》,她的声音如百灵鸟那么空灵纯净,婉转动听。在彩蝶弹琴的时候我一直注视着她,我生平第一次见这么美的女子,在那时我便有了和她长相厮守的愿望。她弹琴吟唱之间也悄悄看了一下我,我们眼神交汇的一刻,她却走了心神,弹错了音调,满面羞色的跑了出去。自那一次,我的心里便似乎装下了她,我之后便在司徒大人府上做了幕僚。”

“我和司徒大人几天几夜畅谈下来,谈论国事,我告诉大人朝庭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赂贿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

“官吏苛刻,一苦也。私债征夺,二苦也。赋税繁多,三苦也。所由乞敛,四苦也。替逃人差科,五苦也。冤不得理,屈不得伸,六苦也。冻无衣,饥无食,七苦也。病不得医,死不得葬,八苦也。”

“势力侵夺,一去也。奸吏隐欺,二去也。破丁作兵,三去也。降人为客,四去也。避役出家,五去也。人有五去而无一归,有八苦而无一乐,国有九破而无一成,再加上官吏贪污枉法,使天下百姓,哀号于道路,逃窜于山泽。夫妻不相活,父子不相救。百姓有冤无处诉,有苦无处申。他们的出路何在呢?”

“从这之后大人便把我当成了心腹,他非但没有阻止我和小姐的往来,反而很赞同小姐与我交往。小姐往往会带着亲自做的点心来探望我,她出自诗书礼仪之家,听她说话,慢声细语,娓娓道来。”

“小姐举止娴静,心思细致,体察入微,处处体恤他人,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我和小姐交谈甚欢,自那一次两人相识之后,我常常与她交谈,才发现她有许多想法,洞彻世态,深邃明远,超出了她的年龄和身份,又从不以自己的见识才情自矜,待任何人都谦和温文,不卑不亢,我越和她接触,就越是爱慕,那时我便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建功扬名,将来等我有了身份,就向大人求亲。”

“可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美好,就在一日大人把我和彩蝶召到身前,对我们说[宦官田令孜为了控制本官,竟想将彩蝶选入宫中,做皇上的妃子,本官早已见你和彩蝶情投意合,你二人又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我本就有意撮合,如今圣旨下来,如若本官不接旨,便是抗旨不尊,必定落田令孜口中不实,到时全家老小性命堪忧,可我又不能毁了女儿的一生幸福,天子年幼,宫中已不知置有多少妻妾,我不能将彩蝶推入万丈深渊,趁现在田令孜还未领兵到来,我给你们备足盘缠,你赶快带着彩蝶,速速离去。]”

“听到大人这番话,我已是如坠万丈冰窟,我与彩蝶一下子仿佛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带着彩蝶逃到哪里去呢?再说如果我和彩蝶逃走,那大人必定会遭田令孜陷害。”

“我看着身前心爱之人一脸惨然之色,失魂落魄极了,我能听到我沉重的呼吸声,曾经幻想着与她白头偕老,长相厮守,难道我与小姐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吗?一旦小姐选进皇宫,我就再无可能与她相见,她是我喜欢之人,我绝不能失去她。”

“于是我跪求大人向当朝天子引荐我。大人和彩蝶同是一脸吃惊的看着我,我知道他们很疑惑,想我这时要进宫见天子做什么?当时我已有心计,王仙芝携有30万之众,剑锋直指朝廷,朝廷多次起兵镇压他们,反而是损兵折将,让王仙芝,黄巢等起义军发展的更加迅速,必是朝庭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是能将其除掉,必是天大的功劳,可此事太过危险,我不敢告诉彩蝶。”

“我只是请求大人务必带我面见天子,大人次日便向天子引荐了我,我见到天子,那还只是一个唇红齿白,玉面桃腮的青春少年。皇上身边有宦官把持,我当面向天子陈述[贼人王仙芝广聚兵马,连攻我朝数镇,气势滔天,可却其携下多是四方难民,迫于生计,才聚众造反,而他们所攻下的城池,多是守城官员闻风而逃,兵士已无守城之心,草贼每攻下一城,反而大大助长了贼人的气势,如今草贼有着几十万之众,我朝若想将其灭掉,需大举兵马,即便能打败王仙芝,也必会大大损伤我军人马,若是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招降王仙芝,才是上策。]”

“未等皇上说话,他身边的太监已抢先冷笑开口[呵呵……王仙芝虎狼之心,岂会俯首称臣?况他聚有数十万之众,我军多次围剿他,都围剿不成,你一介书生又有何办法能招降了他,莫想有人引你走了捷径,就敢在此纸上谈兵,置我国家于危亡。]”

“我听那人的语气尤为尖酸刻薄,心下不由一气,天子尚未开口,你一个奴才竟敢藐视皇威,一番察言观色,见他已经与司徒大人相视,两人目光皆怀不善,一时针锋相对,我已知道此人怕就是天子的尚父田令孜,权势滔天。我为了彩蝶,当下向天子拜道:“卑职不才,甘赴虎狼之穴,招降王仙芝,如若不成,以死谢罪。可若成功,斗胆请圣上答应卑职一事。”我耳边已传出司徒大人的惊喊声[长撄]”

“我知道大人替我担心,可我并未理会大人,我为了彩蝶,哪怕只有一线希望,都会冒险一试,此刻已不在乎身赴虎穴,什么性命之忧了。我只是看着皇上,只见皇上形形懦懦看着身旁的田令孜,不敢说话,田令孜冷笑道:[好大的胆子,竟敢与皇上讲条件,你当真是长了十条脑袋不够砍的。]”

“我已经看出天子皇权旁落,连说话都要看人眼色,当下愤然直言道:“卑职一条贱命,为王效命,纵死万次不足惜,可若能先招降王仙芝,而后设计除之,以解朝庭危机,卑职这条性命,也算有点用处。”]

“我暗暗心惊,要是我真惹怒了那宦官,可就真的危险了,方才借除掉王仙芝与其讲条件,田令孜一番思量,对着天子耳语一番,天子试才问道:[你当真有计谋能除了王仙芝那贼人,解我朝危机?]”

“我暗暗一喜,皇帝此刻开口,由此可知那田令孜也害怕王仙芝打到长安,危胁自己的权利地位,只要皇上收回成命,不让彩蝶入宫为妃,我纵是万死,也要除掉王仙芝。当下向圣上拜过一礼[回禀圣上,若是能将其招降,暗暗削其兵马,卑职便有把握,取其人头,献予朝廷。只要王仙芝一死,义军必然群龙无首,到时便可树倒猢狲散,我朝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大殿沉寂一片,又听皇上问道[你方才想让朕答应你何事?是封王拜相,还是要朕赐宝封爵,世袭罔替。]”

“听到天子这番言语,我当处是想要个身份,方能佩得上司徒大人的千金,可与彩蝶相伴白首一比,功名心也就没了,只向皇上说道:[卑职斗胆放肆直言,我已和司徒大人之女暗生情愫,还望圣上成全。]”

“我重重叩了一首,本以为田令孜会借机发难,却不知他对皇上耳语了什么?皇上竟然当下答应了我的诉求,封我为唐军招抚使,领一百亲卫,前往招抚王仙芝,成功之时,便是我与彩蝶成婚之时。我虽然当时觉得奇怪,可为了和彩蝶能在一起,我已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拜谢过天子,同大人出了大殿,大人拉住我的衣袖,神情愤然瞪着我,我知道大人想说什么。大人也算对我好极,看着我为了彩蝶甘愿舍命涉险,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立在原地,看着大人先行离去,第一次感受到了此间天寒地冻。”

“次日,我就要前往蕲州,奉旨前往招抚王仙芝,彩蝶显然是从大人的口中得知我要前往薪州,早已和丫鬟候在出长安的路上,我又听到她弹着那首《凤求凰》曲子,那一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碎花裙子,云鬓之间戴着水晶珠子,脸上虽未施粉黛,却更加的清新脱俗,在我的眼里反而更美。”

“那一天,我依旧一袭白衣,只不过那时还没有落得这残废之躯,脸上还没有这些疤痕,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我咐附随从先行,来到她身前,舞着剑与她的琴声而和。”

“一首曲子缓缓而终,彩蝶已经掩面泣不成声,她将连夜赶制的锦袍送给了我,热泪盈眶的告诉我,[如若我此次未能回来,她也断然不会独留世上]我望着她晶莹剔透的泪珠,有些悲从心起,此去虎狼之地,九死一生。那是我第一次拉她的手,我望着彩蝶那张美丽至极的脸,用手擦拭着她玉颊的眼泪,紧紧的抱住了她,我们俩人已经心心相印,我一定不会让她进入皇宫的。我穿着她亲手绘制的锦袍,在她含情脉脉的注视下,我们一行百人离开了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