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思维与肉体

人们往往都会争论这样一个问题:究竟是思维主宰着肉体呢,还是肉体掌控着思维。哲学家们也加入到了这种论争之中,持有这样或那样的立场,有的自称为唯心主义者,有的自称为唯物主义者。他们提出了成千上万种论点,可如今这个问题却似乎仍然跟以往一样,争议不断、悬而未决。或许,个体心理学可以发挥一定的作用,帮助我们找出这个问题的解决办法来。这是因为,在个体心理学领域,我们面对的,实际上正是思维与肉体之间种种活生生的相互作用。有人前来治疗,由于人是一种灵肉结合体,因此,倘若治疗方法建立在错误的理论基础之上,那么我们就帮不了这个人。我们所用的理论,必须是确切地源自经验,并且必须在应用中确切地经得住检验才行。我们都生活在这些相互作用之中,而我们面前最大的挑战,就是找到一种正确的观点来。

个体心理学的研究结果,消除了这一问题所带来的许多压力。这个问题不再是一个简单的“要么……要么……”式的问题了。我们明白,思维与肉体都是生命的表现形式,都是整个生命的组成部分。而且,我们也开始理解思维与肉体在这个整体中的交互关系了。人类的生命,是一种活动着的生物的生命,因此一个人仅有肉体的成长是不够的。植物有根,植物只能长在一个地方,没法移动。因此,倘若发现一株植物也有思维,或者起码具有我们能够理解的、任何一种意义上的思维,那可就是一桩咄咄怪事了。就算一株植物能够预见或者推断出结果来,这种官能对于它来说也是毫无用处的。假如这株植物心中想道:“有人过来了。他马上就要踩到我,而我就会被他踩死了。”这又有什么用处呢?因为这株植物还是没法移动,没法不挡那个人的路啊。

然而,所有活动的生物却都能够预见和判断自己所要移动的方向;这一事实,使得我们必须假定它们全都具有思维或者思想。

你自然拥有知觉,

否则就无法行动。

这种对运动方向的预见能力,正是思维的核心原则。一旦认识到了这一原则,我们就能够理解思维是如何主宰肉体的了:思维给肉体的运动设定了目标。只是时不时地产生出一种随机的运动,永远都是不够的,我们的所有努力,都必须具有一个目标才行。由于决定朝着哪个地方运动是思维的功能,因此思维在生活中占据着主宰的地位。与此同时,肉体也会对思维产生影响,因为必须是肉体来运动。思维只能根据肉体所具有的潜力,以及经过训练后肉体能够培养出来的本领来让肉体运动。比如说,假如思维想让肉体登上月球的话,那么除非发现了一种适应于肉体局限性的办法,否则一个人就做不到这一点。

与其他任何生物相比,人类都是运动得最多的一种。非但人类的运动方式更多(从人类双手可以进行的复杂运动当中,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一点),而且人类通过自身的运动,也更加能够改变他们所处的环境。因此,我们可以料想到,预见能力在人类的思维中会得到程度最高的开发,而人类也会给出最为清晰的证据,说明他们作出了目标明确的努力,来改善他们相对于所处大局而言的整体形势。

而且,在每一个人身上,我们都能发现,在其指向部分目标的所有的部分运动背后,都有一种单一的完整运动。我们的所有努力,指向的都是一种能够让我们获得安全感,让我们感到人生中的所有困难都已被克服,从而让我们就自身所处的大局而言,最终安全而胜利地向前发展的局面。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所有运动和表达都必须协调起来,形成一个统一体,而思维则被迫向前发展,仿佛是为了实现某种理想的终极目标似的。这与肉体的情况并无二致,因为肉体也在努力成为一个统一体。肉体也会朝着一种在胚胎当中就已预先存在的理想目标而发展。例如,倘若皮肤破了,整个肉体便会迅速行动起来,好让伤口痊愈,重新形成一个整体。然而,人类并非只是让肉体自行呈现出其潜力,因为思维能够在肉体的成长过程中发挥出作用。练习和培养的意义,以及广义上的卫生保健的意义,全都已经得到了证实,而这些方面,都是思维在追求其终极目标的过程中,满足肉体所需的辅助手段。

从生命伊始,一直延续到生命终结,成长与发展形成的这种协作关系,始终都存在着。肉体与思维相互协作,都是一个整体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思维就像是一台发动机,牵引着它在肉体中能够发现的所有潜力,帮助肉体进入一种安全且超越于所有困难之上的状况。在肉体的每一种运动当中,在每一种表达与症状当中,我们都可以看到思维目标所留下的印迹。人类是运动的。人类的运动是有意义的。人类会让自己的眼睛、舌头和脸部肌肉运动起来。人类的脸部会有表情,而表情就是一种意义。这种意义,正是通过思维表达出来的。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看出,心理学(或者说这门思维的科学)真正研究的是什么了。心理学的范畴,就是探究一个人所有表达中包含的意义,就是找到这个人目标的关键,并且把它与其他人的目标进行比较。

在追求安全这一终极目标的过程中,思维始终都面临着必须把这一目标具体化的问题,面临着判断“安全存在于这个具体之处,是通过朝着这个具体的方向前进而达到的”这个问题。在这里,自然就有了出现错误的可能。不过,倘若没有一个相当确定的目标和导向,那么肉体就根本不会付诸行动。假如我抬起手来,那么我的心中必定是早已为这一动作设定了一个目标。在现实中,思维选定的方向可能会是灾难性的,但是,之所以选定这个方向,是因为思维错误地把它当成了最为有利的方向。因此,心理上的所有错误,都属于运动方向选择方面的错误。安全是人类的共同目标,不过,有些人却搞错了安全所在的方向,因而他们的具体行动就会把他们领入歧途。

假如我们看到了某种表达或者症状,却没能认识到它背后隐藏着的意义,那么理解这种表达或症状的最佳途径就是首先将其概括、简化成为一种简单明了的行为。我们不妨以偷窃这种表达为例。所谓偷窃,就是将别人的财物据为己有。现在,就让我们来审视一下这种行为的目标吧。这种目标,就是让自己富有起来,并且通过拥有更多财物而让偷窃者自己觉得更加安全。因此,这种行为的出发点,就是一种贫穷感和欠缺感。接下来,我们就要找出偷窃者处于什么样的环境里,以及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偷窃者才会产生贫困感。最终我们就能看出,偷窃者是不是选择了正确的方式来改变这些环境并且克服自己的贫困感,他的行为是不是朝着正确的方向,或者是不是误解了用于获得自己想要之物的方法。虽说我们不必去指摘偷窃者的最终目标,但我们也许能够指出,偷窃者选择了错误的方法来实现这一目标。

人类对周围环境所作的改造,我们称之为文化,而我们的文化,也是人类思维让肉体实施的所有行为的结果。我们的行为,都是由思维激发出来的。我们肉体的成长,受到了思维的引导和协助。最终我们就会看到,人类的任何一种行为当中,都充斥着思维的目的性。然而,思维让自身这一部分过度紧张的做法,却是绝对不可取的。我们要想克服种种困难,身体就必须健康。因此,思维是用一种能够保护好肉体的方式来左右环境的,以便肉体不至于生病、不适和死亡,并避开灾害、意外及功能的损伤。这样一种目标,是由我们感知快乐和痛苦、产生想象、认为自身所处境况是好是坏的能力提供的。感知会让肉体处于良好状态,以便肉体用一种明确的反应来面对某种情况。想象和识别是两种预见之法,但它们的意义还不止于此:它们会激发出与肉体行为相一致的感觉来。这样,一个人的感觉就会带有他所赋予的人生真义的印迹,带有他为自己的努力所定目标的印迹。在很大程度上来说,虽然感觉支配着一个人的肉体,但感觉并不依赖于肉体,它们主要依赖的,往往都是一个人的目标,以及这个人因此而采取的人生态度。

很显然,并非只有人生态度在主宰着一个人。倘若没有进一步的协助,一个人的态度并不会让他产生出种种症状来。作为行为,症状必须得到感觉的强化。个体心理学观点的新颖之处就在于我们发现,感觉永远都不会与人生态度相矛盾。只要有了目标,感觉始终都会调整好自身,来实现这一目标。因此,我们的研究就不再属于生理学或者生物学范畴了,因为化学理论并不能解释感觉的产生,而化学检测也无法预测出人的感觉来。虽然在个体心理学领域里,我们必须把生理过程当作先决条件,可我们更感兴趣的,却是心理目标。对于焦虑对交感神经和副交感神经的影响,我们可不那么关注。相反,我们寻找的,却是焦虑的目标与结果。

用这种方法,我们既不能认为焦虑源自性压抑,也不能认为焦虑是出生时难产所导致的结果而将其置之不理。这样的解释,都是不准确的。我们都知道,一个习惯于有母亲陪伴、帮助和支持的孩子可能会发现,不管产生原因是什么,焦虑都会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武器,可以控制自己的母亲。我们并不满足于只对生气进行一种生理上的描述,我们的经验已经表明,生气也是左右一个人或者掌控某种情况的一种工具。我们可以理所当然地认为,肉体与思维的每一种表达,必然都是建立在遗传因素的基础之上,不过,我们关注的方向,却是在努力实现某个明确目标的过程中如何利用此种因素。

这一点,似乎正是唯一一种真正属于心理学范畴的方法。

我们在每一个人的身上都会看到,感情正是朝着这个方向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并且会发展到实现其目标所必需的水平。个人的焦虑或者勇敢、欢乐或者悲伤,始终都与其人生态度相一致,而这些感觉相应的强度与优势,也正是我们料想得到的情况。一个通过悲伤而实现了优势目标的人,是不可能因为实现了自己的目标而感到高兴或者满足的。这种人只有在痛苦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快乐。我们还可以注意到,感情可以在必要的时候产生,再在必要的时候消失。一个患上了“广场恐惧综合征”的病人,在家里的时候,或者在左右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有焦虑感。而凡是生活中让他们觉得自己不够强大,因而使得他们无法成为征服者的方方面面,所有的精神病患者也都会拒绝接受。

情绪的基调与人生态度一样,是固定不变的。比如说,即便是在比自己弱小的人面前表现得很嚣张,或者在有人保护时似乎显得很勇敢,但胆小的人始终都会胆小。这种人可能会给自己的家门安上三把锁,养警犬、设陷阱来保护自己,却又坚称自己非常勇敢。没人能够证明这种人存在焦虑感,但是,这种人不厌其烦地采取措施来保护自己的做法,充分表明了他们的胆小本性。

在性和爱情的领域里,也有着类似的证据。一个人渴望接近自己的性目标时,往往会表露出那些与性相关的感觉来。由于注意力集中,所以一个人往往不会再去关注那些与此冲突的事情或者兴趣,这样一来,他就会激发出恰当的感觉与官能来。若是缺乏这些恰当的感觉与官能,例如出现阳痿、早泄、性变态和性冷淡等现象,就都是因为一个人不愿排除掉那些不恰当的事情与兴趣而造成的。这些不正常的情况,往往都是某种错误的优势目标和某种错误的人生态度所导致的。在这种病例当中,我们往往都会发现病人有一种期待别人来关心自己而不是自己去关心别人的倾向,发现病人都缺乏社会感,都无法勇敢而乐观地行事。

我有一位病人,他是家中的第二个孩子,一直都为种种极度负疚的感觉所折磨。他的父亲与哥哥都非常看重诚实。这个孩子长到七岁的时候,有一次在学校里对老师说,他独自完成了一项家庭作业,可实际上,那项家庭作业却是哥哥帮他完成的。这个男孩把由此而产生的负疚感整整隐藏了三年。最终,他还是去找老师,坦白了这次可怕的说谎。老师只是取笑了他一下。接下来,他又哭着去找父亲,第二次承认了错误。这一次,结果比较好。父亲对孩子的诚实深感欣慰,非但表扬了他,还安慰了他。可尽管父亲原谅了他,这个男孩的情绪却依然很低落。我们几乎必然会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个男孩一心想要用如此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来如此严厉地谴责自己,从而证明自己具有非凡的诚实和认真品质。他家那种高尚的道德氛围给了他动力,使得他想让自己在诚实方面做得出类拔萃。他觉得自己在学业和社交魅力方面都不如自己的哥哥,因此试图从一个侧面来获得优越感。

在后来的生活当中,他又深受过其他各种自责之苦。他经常手淫,并且始终都没有完全改掉在学习中作弊的毛病。每次参加考试之前,他的负疚感往往都会加重。随着年纪渐长,他的这种麻烦也越来越多。由于内心非常敏感,因此他的思想负担比哥哥更重。这样一来,他便准备好了一种借口来应对所有的失败,以便使自己能够与哥哥相匹敌。大学毕业后,他本来打算做技术工作,可由于那种强迫性的负疚感变得越来越严重,因此他整天都在祈祷,希望上帝会宽恕他。这样,他就没有时间去工作了。

到了此时,他的状况已经变得非常糟糕,因而被送到了一所精神病院里。诊断之后,医院说他的病是无法治愈的。然而,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的状况有所好转,便离开了那座精神病院,但他提交了申请,倘若病情复发的话,就再来住院。他换了个工作,开始研究艺术史。考试的时间快到了。在一个假日里,他到教堂里去做礼拜。当着众人的面,他躺到地上,大声喊道:“我是罪孽最深重的人啊。”这样一来,他便再次成功地让别人注意到了他那颗敏感的道德心。

在精神病院里又住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回到了家里。有一天,他竟然裸着身子下楼去吃午饭。他的身材非常健硕,在这一点上,他完全能够与自己的哥哥及别人一比高下呢。

他的负疚感,其实是让他显得比别人更加诚实的一种手段,通过这种手段,他其实是在努力获得优越感。然而,他的种种努力,却指向了人生中无益的一面。他逃避考试和职业工作的做法,呈现出了一种胆小的症状,以及一种显著的不胜任感,而他所有的神经官能症状,则是在有意地排斥他担心自己会遭到失败的每一种活动。从他做礼拜时卧倒在地、耸人听闻地裸着身子进入餐室的做法当中,显然也可以看出他同样是在努力用低劣的手段来获得优越感。他的人生态度需要他这样去做,而他所激发出来的感受,也是完全恰当的。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那样,一个人是在出生之后最初的那四五年里开始确立起思维的一致性的,并且让自己的思维与肉体形成了关联。他一方面正在理解遗传因素,理解自己从周围环境中获取的印象,另一方面也在让这些方面去适应他对优越感的追求。到了五岁末,一个人的人格就已经成型了。他赋予人生的意义、追求的目标、看待问题的风格,以及他的情感倾向,全都确定下来了。虽说这些方面日后还可以改变,但只有当一个人摆脱了儿童时期人格形成过程中涉及的那种错误,才能改变这些方面。正如一个人此前的所有表现全都与他对人生的诠释保持一致那样,倘若如今他能够纠正那种错误,就说明他的新表现也会与他对人生所作的新诠释保持一致。

一个人是通过自己的感官来与环境接触,并且从环境当中获取感受的。因此,从一个人训练自身肉体的方式当中,我们就可以看出他乐意从所处环境获得什么样的感受,以及他正在努力利用自己的经验去干什么。假如注意到了一个人观察事物、聆听话语的方式和吸引其关注的是什么东西,那么我们就已经了解了这个人的很多情况。一个人的姿态举动之所以极为重要,原因就在于此。因为这些方面向我们表明了这个人各种感官接受过何种训练,以及这个人正在利用自身感官来选择感受的情况。人的一举一动,始终都受到了意义的制约。

现在,我们就可以对我们所下的心理学定义进行补充了。心理学,就是理解一个人对自身肉体接收到的感受持何种态度的过程。我们也可以开始明白,人类思维的形成方式之间存在着多么巨大的差异。一具不适应环境、难以满足环境要求的肉体,通常都会被思维看成一种负担。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具有生理缺陷的孩子在心智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障碍,会比普通情况下更为严重。他们的思维,更难影响、移动和控制自己的肉体,更难使之朝着一种优势状态前进。他们需要在精神上付出更大的努力,而精神集中的程度也要比别人更高,才能实现与别人相同的目标。因此,他们的精神便会变得不堪重负,从而使他们变得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利起来。倘若一个孩子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生理缺陷和行动不便,那他就没有余暇来关注外界的情况。这种孩子会发现,自己既无时间又无自由来关注别人,因此长大以后,他们的社会感水平就会较低,而协作能力也会较弱。

虽说生理缺陷会带来许多的不利因素,但这些不利因素却绝不是一种无法逃避的宿命。倘若心理本身积极主动,并且通过努力训练来克服种种困难,那么这个人就会活得很成功,活得与那些生来没有这么多负担的人一样精彩。事实上,一些存在生理缺陷的孩子尽管面临着重重障碍,但他们获得的成就,却经常要比那些出生时身心健全的孩子更大。残疾是一种激励因素,可以让人前进得更远。比方说,一个男孩可能会因为自己视力不好而承受异常巨大的压力。因此,他会更加一心一意地努力要看清楚,会把更多注意力放在自己眼中的这个世界上,会更注意区分色彩与形状。最终,他对有形世界的体验,就会比那些从不需要努力或者从不需要关注就能看清细微差异的孩子丰富得多。这样,生理缺陷最终就会变成一种能够带来诸多重要优势的源泉。不过,只有在思维找到了克服困难的正确方法之后,才能做到这一点。众所周知,许多画家和诗人都曾深受视力缺陷之苦。但是,他们那种训练有素的思维都控制住了这些缺陷。最终,具有这些缺陷的人运用起自己的双眼来,就比其他视力较正常的人更加有效了。在那些本是左撇子却还没有被别人意识到是左撇子的孩子身上,我们也可以看到,或许还能更容易看到同样的一种补偿机制。在家里,或者是上学伊始的时候,他们受到的训练,都是使用自己那只有缺陷的右手。因此,他们在写字、画画或者书法方面的条件,实际上不怎么好。我们可以预料到,倘若能够在思想上克服这些困难,那么这种具有缺陷的右手通常都会培养出一种高度的艺术技巧来。而实际情况,也正是如此。在许多的例子当中,一些惯用左手的孩子,字都写得比其他孩子要好,画画天赋比其他孩子要高,或者在手工艺方面比其他孩子更出色。通过找到正确的方法,通过关注、训练和练习,他们就把自身的不利条件转变成了优势。

只有渴望为整个人类作出贡献、兴趣并非集中于自己身上的孩子,才能通过训练来成功地弥补自身的缺陷。假如孩子只是渴望摆脱自身所处的困境,他们就会继续落后。只有当他们为自己的努力设定了一个目标,并且只有当这个目标的实现对他来说比挡在路上的种种障碍更加重要,他们才能鼓起勇气来。这是一个关于应当让他们的兴趣与注意力指向哪儿的问题。倘若追求的是自身之外的一个目标,那么他们自然就会习得并掌握本领去实现这个目标。种种困难,不过就是他们走往成功之路上必须攻克的一个个阵地罢了。而另一方面,倘若关注的只是强调自身具有的缺陷,或者在与这些缺陷作斗争的过程中只是为了摆脱这些缺陷而没有其他的目标,那么他们就无法取得真正的进步。我们是不可能通过心中想着,通过希望右手不那么笨拙,或者甚至是通过避免笨拙,就把一只笨拙的右手训练成一只运用娴熟的右手的。只有在实实在在取得的成就中得到锻炼,右手才能变得娴熟起来,而在孩子的心目中,对于取得此种成就的动力的感受,也必须比到此时为止仍然存在的笨拙所带来的沮丧感更加深刻才行。倘若一个孩子打算集中全部力量,克服自己的种种困难,那么他的行为必定有一个外部目标,即必定有一个以关注现实、关注他人、关注协作为基础的目标。

我曾经调查过一些患有经皮肾通道功能低下症的家庭,并在其中发现了遗传因素以及可以利用遗传因素的一个典型例子。这些家庭中的孩子,通常都会患有尿床症。生理缺陷是确实存在的,他们的肾脏或者膀胱一般都有缺陷,或者是存在脊柱裂,因此我们往往可以根据腰部皮肤上的痣或者胎记推测出,他们的腰椎节段通常都会存在相应的缺陷。然而,生理缺陷却绝对不足以充分说明尿床的原因。孩子并非是因为生理缺陷而被迫尿床,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利用这一症状。比如说,有些孩子只会晚上尿床,白天却从来不会尿裤子。有的时候,若是环境有所改变,或者父母的态度有所改变,孩子尿床的习惯便会突然消失。因此,除了一些低能儿童,只要孩子不再把这种生理缺陷用于错误的目的,尿床问题就是可以解决的。但是,那些患有尿床症的孩子所受到的待遇,基本上却都不会使他想解决这一问题,而是继续尿床。一位有经验的母亲,可以让孩子进行正确的练习;可如果母亲没有经验的话,孩子这种原本不必存在的缺点就会持续下去。通常来说,那些患有肾脏疾病或者膀胱疾病的家庭,都过分强调与排尿有关的各个方面。这样一来,母亲便会错误地、想方设法地来防止孩子尿床。倘若注意到了家长对这个问题的重视程度,孩子十有八九便会再坚持下去。这会给孩子一个绝佳的机会,来表明他对此种教育的反对。假如孩子想反抗父母对他进行的治疗,那么孩子往往就会找到父母最脆弱的地方,用自己的方式来进行反抗。德国一位非常有名的社会学家已经发现,很多罪犯都出身于那些一心想要防止孩子犯罪的家庭,比如来自法官世家、警察世家或者监狱看守家庭,而且比例高得惊人。教师家庭的孩子,学习成绩通常都要落后一些。据我自己的经验来看,这一点往往都是事实。我还发现,许多患有精神疾病的孩子都是医生的孩子,许多行为不良的孩子则是牧师的孩子,而且数量也多得惊人。同样,在父母过分重视排尿问题的那些家庭里,孩子显然也有很好的方式来表明他们拥有自己的意愿。

尿床症还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典型的例子,来说明梦境是如何被用于激发那些与我们想要实施的行为相适应的情绪的。通常来说,尿床的孩子都会做梦,梦见他们已经起了床,来到了厕所里。这样,他们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于是,他们便可以理所当然地尿床了。尿床所要达到的目的,通常都是为了引起家长的关注,为了让其他家人都围着他转,为了让父母在晚上和白天一样,把心思全都放在他身上。有的时候,尿床也是为了对抗父母,因为这种习惯就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敌意。从每一个角度我们都能看出,尿床实际上是一种很有创造性的表现,因为孩子是在用膀胱而不是嘴巴表达出自己的意见。生理方面的缺陷,仅仅是为孩子提供了一种表达意见的手段罢了。

那些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意见的孩子,往往还会患有焦虑症。通常来说,他们都属于那种原本受到溺爱,后来却失去了地位、不再是父母唯一关注的焦点的孩子。或许是因为家里又添了一个孩子,他们发现自己较难获得母亲一心一意的关注了。因此,尿床代表着一种即便是采取令人不快的手段,也要与母亲保持更紧密联系的行为。实际上,尿床就是在说:“我还没有长到您认为的那么大,我仍然必须由您来照料。”若是情况不同,或者还有别的不同的生理缺陷,那么孩子就会选择其他的手段。比如说,他们可能利用声音来巩固此种联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晚上就会不停地哭闹。有些孩子会梦游,会做噩梦,掉到床下,或者感到口渴,要喝水。这些表现背后的心理学原因,都是相似的。症状的选择,部分取决于生理缺陷的情况,部分则取决于周围环境里的人对孩子的态度。

这些例子,都非常充分地说明了心理对肉体的影响。极有可能,心理并非只会影响某种具体生理症状的选取,它还左右并影响着整个肉体的成长发育。我们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来证明这种假设,而且我们也很难看出,究竟如何才能确定这样一种证据。

然而,证据却似乎明显得很。倘若一个男孩子很胆小,那么这种胆小就会在他的整个成长过程中反映出来。他不会在意体格方面的成就,或者更准确一点儿来说,他会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取得体格方面的成就。因此,他就不会想到要用一种有效的方法来锻炼自己的肌肉,而对于外界通常认为属于肌肉发育的一种刺激因素的所有观念,他也会拒绝接受。其他一些允许自己受到这些观念影响并且对训练自身肌肉感兴趣的孩子,则会在身体素质方面远远超过胆小的孩子;而胆小的孩子由于兴趣受阻,就会一直落在后面。

基于这样一种考虑,我们完全可以得出下述结论:肉体的整个体形与发育,都受到了心理的影响,并且反映出了心理上的种种错误或者缺陷。我们经常能够看到,一些肢体表达显然都是心理缺陷所导致的结果,都是因为一个人尚未发现克服某种困难的恰当方式。例如,我们可以肯定,在孩子四五岁的时候,内分泌腺本身就可以受到影响。腺体缺陷绝不会对一个人的行为产生必然的影响;但另一方面,它们却在不断地受到整个环境、孩子设法获取印象的方向以及孩子心理在此种有意思的情况下进行的创造性活动的影响。

还有一个证据,可能更容易理解,也更容易接受,因为我们对这种证据更加熟悉,并且它导致的也是一种暂时的表达,而不是一种肉体固定不变的癖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每一种情感都会找到某种相应的肢体表达。一个人会用某种可见的形式,或许是通过姿势和态度,或许是通过面部表情,或许是通过颤抖的双腿和双膝,来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在器官本身当中,也可以看到类似的变化。比如说,倘若一个人脸红或者脸色变得苍白,那就说明他的血液循环受到了影响。愤怒、焦虑、悲哀或者其他任何一种情感,都会通过身体表达出来;而每一个人,也都有属于自己的肢体语言。当身处令自己感到害怕的情况下时,有的人会浑身颤抖,另一个人可能会觉得全身毛骨悚然,第三个人的心则可能会怦怦乱跳。还有些人则会出汗或喘不过气来,说话时声音嘶哑,或者把身体缩成一团,蜷缩起来。有的时候,身体肌肉的张力也会使人受到影响,让人没有了胃口,或者会导致呕吐。对于有些人而言,这些情感刺激的主要是膀胱,而其他人受到刺激的则可能是性器官。许多孩子在参加考试的时候,都会感觉到自己的性器官受到了刺激;而不法之徒在犯下某桩罪行之后,会经常去光顾某家妓院,或者去找自己的情人,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在科学领域里,我们发现有些心理学家宣称性与焦虑相伴相随,还有一些心理学家则宣称性与焦虑之间完全没有联系。他们的观点,依赖的都是他们自身的经验。对于有些人来说,性与焦虑有联系,而对于其他人来说,二者之间则没有什么联系。

所有这些反应,都是不同类型的个人表现出来的。我们很可能会发现,其中有些反应具有某种程度的遗传性,因而这种肢体表达通常都会给我们一些提示,说明这个人家族谱系中存在的某些缺陷或者独特性。家族中的其他成员,可能也会作出非常类似的肢体反应。然而,这里最有意思的一个方面,就是看出心理如何能够通过各种情感来刺激生理状况。各种情感及其生理表达都向我们表明,心理在一种被它理解为有利或者不利的情况之下,是如何发挥作用与作出反应的。比如,当勃然大怒的时候,一个人原本希望的是尽快战胜自己的缺陷。此时最佳的办法,似乎就是去抨击、指责或者攻击另一个人。愤怒反过来又会对生理器官产生影响,将生理器官调动起来,准备好行动,或者是对这些生理器官加以格外的注意。有些人在生气的时候,同时还会伴有胃疼的毛病,或者是满脸通红。他们体内的血液循环情况改变幅度如此之大,以至于随后还会感到头疼。在偏头疼或者习惯性头疼发作的人身上,我们通常都会发现某种没有得到宣泄的怒气或者羞辱;而在有些人身上,怒气还会导致三叉神经疼,或者阵发性的癫痫。

人们迄今都没有对肉体受到心理影响的途径进行过彻底的探究,而我们也很可能永远都无法对这些途径进行全面的阐述。精神焦虑既会影响人的自主神经系统,也会影响植物神经系统。只要产生焦虑感,自主神经系统便会作出反应。一个人会用手去敲打桌子,揪嘴唇或者把纸张撕成碎片。只要感到焦虑,一个人就必须采取某种行动。咬铅笔或者嚼烟草,都会提供一种宣泄焦虑的方式。这些行为向我们表明,这个人觉得自己面临某种情况的压力太大了。身处陌生人当中的时候,不管一个人是脸红、浑身发抖还是面部肌肉抽搐,情况都是一样的,这些表现,都是焦虑情绪导致的结果。焦虑情绪还会通过植物神经系统传递到全身。因此,每一种紧张情绪产生之后,整个肉体本身便都会处于焦虑状态。然而,这种焦虑的临床表征,却并非在每个方面都很明显。因此,我们所说的症状,仅仅是指我们可以看到结果的那些方面的临床表征。假如更仔细地研究一下,我们就会发现,肉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会参与到一种情绪的表达中去,而且,这些生理表达也全都是心理和肉体二者协同作用的结果。我们始终都必须去寻找心理对肉体以及肉体对心理的这些交互作用,因为二者都是我们所关注的“人”这一整体中的组成部分。

根据这样一种证据,我们可以合理地得出一个结论:一种人生态度以及一种相应的情感倾向,对肉体的成长发育具有持续不断的影响。假如一个孩子确实是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人生态度,那么,要是经验足够丰富的话,在孩子日后的生活当中,我们就应当能够发现他由此产生的生理表达。一个勇敢的人,会在身体素质上体现出勇敢态度所带来的影响。他的体格,将会与其他人的体格不一样,他的肌肉张力会较强大,他的身体会比别人更加结实。态度很有可能会对身体的成长发育产生极其巨大的影响,或许还能说明肌肉强直性更佳的部分原因呢。勇敢者的面部表情也会不同,并且最终会使勇敢者的整个面容变得与众不同。甚至颅骨的构造,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如今,人们已经很难否认心理能够影响大脑这个事实了。病理学已经提供了许多的病例,说明一个人虽然因为左脑受损而丧失了读写能力,但通过锻炼大脑中的其他部位,还能够恢复读写能力。通常情况是,一个人得了脑病,因此不可能再去修复大脑中的受损部位,但是,大脑中的其他部位却会补偿并修复生理器官的功能,从而使得大脑再次具有了所有的功能。这一事实尤其重要,可以帮助我们看到把个体心理学应用于教育领域里去的种种潜力。假如心理能够对大脑施加这样的一种影响,假如大脑只是心理的一种工具(虽说是最重要的心理工具,但它依然只是一种工具),那么,我们就能找到办法,来开发和完善这种工具。所有生而具有某种标准大脑的人,就无须终生都必然受大脑的约束,因为我们可以找到办法,来让大脑更好地适应人生。

一个人,倘若已经给自己的目标定下了一种错误的方向(比如说,不是培养自己的协作能力),那其心理就不会对大脑的发育施加一种有益的影响。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们才发现许多缺乏合作能力的孩子在日后的生活中都表明,他们并未开发出自身的智力,即没有开发出自身的理解能力。由于一个成年人的所有举止全都表明了他在四五岁时形成的那种人生态度所带来的影响,由于我们明显能够看出这个人的统觉体系及其赋予的人生真义所导致的结果,因此我们就能发现他在协作能力方面的障碍,并且帮助其纠正错误。在个体心理学领域里,我们已经朝着这门科学迈出最初的步伐了。

许多作者都已经指出,心理表达与生理表现之间存在着一种恒定的关系。不过,他们当中似乎没有一个人曾经试图去找出联系两者的那座桥梁来。例如,克雷奇默尔曾经阐述过,我们如何能够从一个人的体型当中发现某种对应的心理类型。这样,他就能够分出许多类别,然后将绝大部分人都归入了这些类别当中去。例如,其中的矮胖型,即圆脸、鼻子短粗的人,往往会身材臃肿,他们也正是尤利乌斯·恺撒曾经说过的那种人:

但愿我有胖子常相随,他们头颅光滑,夜里好睡。

克雷奇默尔还将具体的心理特点与这样的体格对应起来,不过,他的研究却并未阐释清楚为什么会具有此种对应关系。在我们如今所处的条件下,具有这种体格的人似乎并未深受生理缺陷之苦,他们的身体,都很好地适应了我们的文化。从生理上来看,他们觉得自己与别人没什么两样,他们都很相信自己的力量。他们并不焦虑,并且倘若想要打架的话,他们也觉得自己完全具有与人打上一架的实力。然而,他们无须把别人看成自己的敌人,也无须与生活抗争,仿佛生活中充满敌意似的。某个心理学派可能会把他们称为外向人格者,而不会作出任何解释。我们确实应当料想到他们都是外向人格者,因为他们没有受到生理方面的任何困扰。

克雷奇默尔区分出来的、与矮胖型形成鲜明对照的一种类型,就是分裂型。这种人要么很幼稚,要么就是异乎寻常地个子高、鼻子长,脑袋呈椭圆形。他认为,这种人性格拘谨而内向,倘若这种人患上了精神障碍,就会变成精神分裂症患者。他们就是恺撒所称的另一种人:

那边的卡修斯面黄肌瘦,他心思太重,这种人,很危险。

或许,这种人会深受生理缺陷的困扰,长大后也会变得更关注自我,更悲观,也更加“内向”。或许,他们以前更经常地要求别人帮助,而发现自己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之后,他们就会变得愤世嫉俗、疑心重重。然而,正如克雷奇默尔承认的那样,我们还可以看到许多混合型体格,甚至还会看到矮胖型的人养成了分裂型心理特征的现象。假如是他们所处的环境给他们带来了另一种负担,使他们变得胆小和没有勇气,那么我们就可以理解这种现象了。我们很可能可以通过系统性的劝阻,使任何一个孩子的行为举止都像是属于分裂型的。

如果有了这样的经验做后盾,我们就能从一个人的部分表现当中,看出他具有何种程度的协作能力。其实,人们始终都在不知不觉中寻找这样的迹象。协作的必要性,始终都在驱赶着我们,虽说不是利用科学的方式,而是源自本能,但人们已经发现了那些向我们表明如何才能让自身更好地适应这种纷乱人生的线索。利用同样的办法,我们也能看出,在历史上所有伟大的调整作出之前,人们早已在心里认识到作出此种调整的必要性,并且在努力实现此种调整了。而只要此种努力仅仅源自本能,那么出现错误就在所难免。人们往往不喜欢那种具有显著生理特征、模样丑陋或者驼背的人,在不知不觉中,人们就断定这种人不那么适合协作。虽说这是一种严重的错误观念,但人们的判断很可能是以自身的经验为基础的。我们还没有找到增强具有这些生理特点的人的协作程度的办法,因此,人们都会过分强调他们的缺陷,从而使他们变成了这种普遍的迷信观念的受害者。

现在,让我们来总结一下自己的观点吧。四五岁的时候,孩子便会将自己的种种精神追求统一起来,并且形成自身思维与肉体之间的那种根本关系。孩子会形成一种固定不变的人生态度,并且养成相应的心理与生理习性。孩子的成长当中,包含着程度或大或小的协作能力培养。正是根据这种协作程度,我们才学会去判断和理解一个人。在所有的失败当中,最常见的衡量标准就是协作能力很低。因此,现在我们就可以给心理学下一个更进一步的定义了:心理学,就是理解协作能力方面种种缺陷的科学。由于思维是个统一体,而思维的所有表达中也始终贯穿着同一种人生态度,因此,一个人所有的“情感与思想”,必定都是与其人生态度相一致的。倘若我们看到一个人的情感给他带来困扰,并且与这个人的自身幸福背道而驰,那么试图从改变这些情感开始,就将是毫无用处的。它们都是这个人人生态度的恰当表达,因此,只有当这个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态度,才有可能彻底根除这些情感。

在这里,个体心理学给我们对教育与治疗领域的展望提供了一条特别的线索。我们绝对不应当只针对某种症状或者某种单一的表达来进行治疗;我们必须找出一个人在自身整个人生态度中所犯的错误,找出思维在诠释自身经历的方式中所犯的错误,找出思维赋予的人生真义当中的错误,找出思维在回应一个人从肉体与环境获得的印象时的行为当中所犯的错误。这才是心理学的真正使命。倘若我们只是鼓励一个孩子,看孩子能够蹦到多高,或者只是挠挠痒,看孩子笑得有多响的话,那么把这些做法叫作心理学,就是不恰当的。这些做法在现代心理学家当中普遍存在,也的确可以向我们表明一个人心理上的某些情况,但是,只有当它们提供了说明一个人具有某种固定不变和独有的人生态度的证据,才具有此种作用。人生态度既是心理学的特有主题,也是我们进行研究的素材;采用其他任何主题的流派,基本上都属于生理学或者生物学的范畴。这一结论,也适用于那些研究刺激与反应的人,适用于那些试图探究一种创伤或者休克经历所带来的影响的人,适用于那些研究遗传天赋并且想要搞明白遗传天赋会如何表现出来的人。然而,在个体心理学领域里,我们着眼的却是精神本身,以及属于统一体的思维;我们研究的,是个人给整个世界、他们自身、他们的目标、他们努力的方向、他们成功解决人生问题的方法等方面赋予的意义。迄今为止,我们在理解心理差异方面掌握的最佳钥匙,就是通过研究个人协作能力的程度来获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