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生意,才是真正在做生活的买卖,除了换大米,还有有模有样的生意,给巷子增添了不少活力。
家家户户谁家还没有把剪刀呢,裁剪过年的新衣服,纳鞋底要剪鞋样,家里用剪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用的地方多,剪刀就容易钝,使劲剪都剪不断东西,还把剪刀刃给嘣出个豁豁,就越发不能用了。
磨剪刀就成了一件女人非常关心的事了,这针线活,全都靠女人的一双巧手,要是没把好剪刀,再好的手艺活,也给别人展示不出来。
“老汉,剪子钝得不行了,你给磨一下。”
“上次我不刚磨过嘛,这才几天刀刃又老了啊。”
“可不是嘛,你看,连根麻叶都剪不断了。”
“那你就将就着用,我哪会磨剪刀呢啊,等着磨剪子的师傅来了,让好好给你磨一下。”
女人知道男人说的没错,家里有的是磨刀石,可不知道为啥,总是没有人家磨剪子的师傅磨得好,磨剪子的师傅把剪刀收拾一番之后,使起来就像是一把新剪刀了。
于是,女人们只要农闲了,站在巷子口晒太阳聊天的时候,聊的嘴多的就是怎么磨剪子的师傅咋还不来。
“这磨剪子的再不来,我看到腊月里我那几双新鞋怕是做不成了。”
“可不是嘛,我还想着给两个娃铰一套衣服呢,剪刀老着连块布都剪不开。”
磨剪子的师傅和换大米的老板一样,都是隔一段时间过来走街串巷的做点小生意。和换大米的老板比起来,磨剪刀的时候算是轻装上阵了。骑辆破旧的带大梁的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把看上已经上了年代的凳子,车轮两侧绑着两个袋子,里面装着他磨剪子的家当。
不管是从哪进了镇,只要他那清脆的嗓子喊着:“磨剪子喽!”,听见的人一传五、五传十,就都知道了。师傅的吆喝声从巷子的这头,一直能传到巷子的另一头。
进了巷子,自行车就推着走,不骑了。虽然他不知道到底谁家要磨剪子,但只要每经过一个门头,他就根据院子的深浅来决定自己吆喝的大小,对着门头又是一声:“磨剪子喽!”
有些人家可能不磨,只要是听见师傅专门在自己家门口吆喝,也会把头探出门回应一声。
家里不磨剪子的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在等着师傅呢,要是再不来,手底下的针线就没法干了,针线活没法干,在婆婆跟前可就丢人了,免不了惹来一顿羞辱。
“你看别人家的媳妇子,厨房里吃食做得好,手底下的针线也不差,你看看,咋就有这么笨拙的手呢”
女人一听婆婆要是这么骂,心里一股子气就上来,但不会表现在脸上的,哪有女人还不害怕自己的婆婆的啊。
磨剪子的师傅来了,等着的女人早就迫不及待地把剪子准备好了,也等不到师傅来到自己家门口了,拿着剪子就朝着师傅走去。
磨剪子的师傅一看来活了,把家当从自行车上搬下来,尤其是他的那把板凳,是除了磨刀石之外,最重要的工具。、
板凳是个小型的长条凳,在凳子的另一头,订着一块方木头,师傅把磨刀石拿出来,抵在凳子的方木头上,然后骑在凳子的另一头,用两条腿紧紧地挤住磨刀石,这样,磨剪子的姿势就准备好了。
“来,谁家先来磨?”
“我家先来,我家先来,就在我家门口呢!”
其他赶过来排队磨剪子的女人一听这话,也就没什么不服气了,在人家的地盘当然得听人家的,也就不争到底谁该先来磨了。
“师傅,我家这把剪子啊,头头上感觉老得很,铰不动,你给好好磨一下。”
“好嘞!”
师傅磨剪子,是要把剪子中间的扣给拆下来的,扣一拆,一把剪子就变成两扇了。
之间师傅喝了一口自己水杯里的水,对着要磨的剪刀“噗”的一声,喷湿了剪刀,就开始磨起来了。
别小看这磨剪刀,既是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眼和手要是配合不好啊,一把好好的剪刀就可能磨废了呢。师傅有节奏的一前一后磨着剪刀,磨四五下,就把剪子刃侧立起来,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轻轻地刮一下,试试锋利了没,直到剪子锋利到能把他大拇指上的老茧刮下来一点的时候,这剪子就磨的差不多了。
剪子用的时间长了,中间的扣就松了,师傅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拿出个新的,嘴里说:“我给你的剪子换个扣,下次磨剪子一定找我磨,别在其他师傅那磨,就不收你钱了。”
“那是肯定,你给我选个好些的扣订上。”
这主家的剪子一磨结束,接下来先磨睡的,就全靠女人的本事了,谁先把剪刀递到师傅手里,就先磨谁的。
等这一片人家的剪子都磨完了,师傅就把自己的工具一收,推着车子就继续往下一片走去。
“磨剪子嘞!”
围的人一多,师傅就好像找到了安营扎寨的好地方了,停下来,又重复上一波磨剪子的情景。
师傅当然不仅仅只会磨剪子,刀也会磨。当然磨刀比磨剪子就简单多了,镇上的男人,磨刀基本上都能自己动手,根本不花这个冤枉钱。
镇上的哪个男人要是不会磨刀刃的话,那是要被大家耻笑的,麦黄六月的时候,磨剪子磨刀的师傅也在自己的忙着割麦子呢,做生意和收麦子比起来,肯定收麦子要重要嘛。那割麦子的刀刃,割不了多久,就老着割不动了,男人都能三下五除二把刃给磨快了,不耽误收麦子的事。
除非是家里的菜刀嘣出个豁,自己再怎么都磨不好的时候,才会让师傅在磨剪子的时候,把刀也顺便给修理一下。
后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磨剪子的师傅把自己的业务又增加了一项——收头发。
这头发可不是男娃头上的短发,而是姑娘们留的长辫子,辫子的价格,是由浓密程度、长短、颜色、发质决定的,好的一把头发,能卖十几块钱呢,当然怎么能从姑娘的头上骗着把头发给铰了,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揽上了收头发的生意后,师傅每次来镇上,吆喝声也变成了“收头发嘞磨剪子。”
吆喝被师傅拉长了音,在巷子里响着,“收头发嘞磨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