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7.公主府的选择

灯火辉煌的中堂里，郭驸马和乐怡大长公主相对而坐，下首坐着两个年龄相差甚多的儿子，还有长孙郭敬良。

郭敬良比郭明生还要大三岁，如今膝下已有两岁的儿子。因此虽然辈分低，在一家子商议事情的时候，也会占据一席之地，甚至比小叔郭明生还要受郭驸马重视一些。

在郭明生说完今天和玉锦兮的见面情况之后，郭驸马就先询问了长孙的意见。

郭敬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玉公子非同常人，如今还愿意用咱们家的人，便是个善意了。”

郭明兴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对儿子的回答算是满意。

郭明生一条腿蜷起来，整个地放在了椅子上，另一条腿却长长地伸出去，十分没有坐相。这样的坐姿若是放在郭明兴父子身上，早就被长辈呵斥了，他却十分坦然自若，公主宠溺幼子，压根儿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郭驸马比公主略好些，可架不住郭明生背后有祖母和亲娘两座巍峨大山护着，小的时候略管了管发现无果，干脆就听之任之了。

见郭明生这副鬼样子，也不过多瞥了一眼而已。

郭明兴早就放弃了对弟弟的管教，眼不见心不烦地看也不看他，只管将注意力全都放在儿子身上。见郭敬良没有一丝受小叔恶劣影响的模样，心中微定，接着儿子的话继续道：“小八倒是个有福气的，在沃难关都能找到个奇人当朋友。”

乐怡大长公主满脸的慈爱：“就是呢，小八从小就有福气。”

管家在门外轻声地禀告了一声，郭明生立刻跳了起来，去门口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来，挥手让他退下。把食盒放在螺钿红木八仙桌上，打开盒盖，将里面的干鲜果品一一拿出来摆在大长公主手边：“娘您尝尝，都是我从牧哲兄那里弄来的新鲜东西。他心疼孩子，都是珍姐儿爱吃的，产量好像不多，就没在外头卖。”

桌上红蓝黄白黑地摆了七八盘，不但颜色漂亮，形状也奇怪。别说大长公主了，就连男人们也有些好奇。

郭明生一个一个地指着介绍：“这个像荔枝的东西，叫草莓，上头跟芝麻一样的东西就是它的籽儿，可以直接吃的，甚是甜美。这个跟它差不多的叫树莓，也很好吃。这个蓝紫色的叫蓝莓，这个最好，娘您尝尝。”

大长公主就挨着尝了一个遍，果然和大月的果品不是一个味道，不过都是味甜可口。

郭明生把桑葚推给了郭驸马：“爹您最爱吃的桑葚。”

杨梅和黄杏则直接给了郭敬良：“侄儿媳妇最近害喜，这个是我特地跟牧哲兄要的。”

干果就两样，瓜子和花生。郭明生剥了外皮，捏去红衣，把白白胖胖的花生仁儿放在干净的盘子里给大长公主：“娘，这个花生硬，您慢些嚼。”

大长公主细细地嚼了：“满口生香，好吃。”

郭明生就分别抓了几颗给郭明兴：“大哥，牧哲兄说这两样都可以榨油，跟油菜籽油一样的油。”

郭明兴想起前两天他搬过来的几样农作物来，便问道：“这些都是他从欧罗巴带回来的？”

郭明生点头：“正是。”

郭驸马想起幼子说的航海图来，对郭明生道：“那个航海图的事情，你就不要想了。林德田因为献图有功，被李相收入门下，已经擢升为赣地布政使司右参政，直接赴任去了。”

郭明生遗憾地道：“那就算了，算他运气好。”

郭明兴怕他不知天高地厚，告诫道：“若是只有他一人也就罢了，可他如今攀上了李相，李相对咱们家向来客气，这个面子是要给的。”

郭明生作保证：“大哥你放心，我保证不去找他麻烦。”

郭明兴道：“反正玉公子只要是个官就可以，不管是从兵部还是户部，都能操作。如今立储大典在即，兵部一直拖着你们的事情不办，也不过是想着看上头的意思，琢磨着要不要来个锦上添花而已。想来不是这几天就是年前，左右不会拖过一个月去，让他只管放心。”

郭明生便点点头，他们的功劳明摆着，他又是个皇亲国戚的出身，任谁也不敢埋没了他的功劳去。

乐怡大长公主在幼子的前途上有话要说：“拖一拖也好，我正好去跟太后说一说，让小八就在京城里待着吧，禁军里就有不错的职位空着。有实打实的功劳打底，总比那些靠父兄关系进去的废物们强许多。”

想想自家孩子是个有本事有运道的，比起那些膏梁纨袴们不知道有出息多少倍，越看自家孩子越是喜欢。

郭明生趁机提出自己的意见：“娘您跟太后说的时候，别忘了提一提牧哲兄。”

大长公主：“放心，忘不了。这些奇人最是讲究因果缘分，别看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数的。你也记着，只管一门心思地帮着他谋划便是，莫要斤斤计较。你越是不计较，他越是对你好，将来才会有大造化。”

郭明生受教：“娘，您说把珍姐儿定在咱们家里怎么样？”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大长公主笑了：“还是你懂得娘的心思，你怎么知道娘是这么想的？”

原来娘也看中了珍姐儿啊，郭明生放心了。

郭明兴立刻想起了自己的幼子，除了他，好像家里也没有别人合适了。嫡出，十岁，除了年龄大的有些多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不合适的了。

大长公主立刻对长子道：“这事儿还得跟你媳妇好好商议一下，孩子们都还小，先看着。”

郭明生插嘴：“我探过牧哲兄的口风，珍姐儿不缠足，将来找的相公怕也不能纳妾。我不知道大哥的想法，就没敢明明白白地提出来。”

郭明兴便皱了眉头，不缠足？相公不能纳妾？这两个随便拿出哪一个来，都是结亲的大坎儿，偏偏还有两个。

大长公主却不以为意，郭驸马自然是没有妾室的，至于缠不缠足，倒也没有太过于惊世骇俗，武将家的女孩子就是从来不缠足的，照样有美满的姻缘。

“这个算什么？老大你莫糊涂，玉公子可就这么一个闺女！”

郭明兴看到了桌上的干鲜果品，立刻下定了决心：“成，我跟他娘说。”

大长公主笑了：“就是如此，珍姐儿还小，以后就在咱们家里跟着读书了，人品见识都是咱们看着的，就算是有什么不对，也能给她掰直了。”

郭明生插嘴：“还是青梅竹马，比盲婚哑嫁的强多了。”

大长公主更是欢喜：“就是这个理，跟勤哥儿莫要露口风，免得他害臊。”

郭敬勤便是郭明兴的幼子，在长公主这一脉中排行第四，今年只有十岁。

公主府里的当权者定下了和玉锦兮结交的基调，剩下的事情自然由郭明生这个朋友去操作。

这样的对话在郭家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不管是被公主驸马投入许多精力培养的长子郭明兴，还是被宠溺着长大的郭明生，都会在待人处事上得到来自长辈们的谆谆教导。郭家这样的人家，不敢踏错一步，否则便可能是万劫不复。

郭明生在回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把与玉锦兮交往的过程事无巨细地向父母和长兄汇报过了，公主府立刻就意识到了玉锦兮的奇货可居，并迅速制定了接下来与之密切交往的策略。

对于郭家的表现，玉锦兮心知肚明。

就算是她对达官显贵人家的处事风格不敏感，毕竟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当年的儿子们在教导子孙的时候，可从来没有避讳过她。

都是成年人了，就别奢望不涉及任何利益的纯真友谊了。

实际上，相比起别人来说，郭家这样的行事风格，还算是好的。

玉锦兮便十分泰然地接受着来自郭明生的好意，并且用差不多的利益回报回去。等双方的利益纠葛越来越多时，便能逐渐形成互帮互助的同盟了。

因此，在郭明生邀请她去参加冬狩时，她并不觉得丝毫奇怪。

这场冬狩活动是大皇子以太子身份的第一次亮相，其重要意义不言而喻。能够参加此次冬狩活动的人家，无一不是当朝显贵。郭明兴一个正三品的户部侍郎，在其中居然并不显眼，还不如他是长公主之子这个身份更引人注目些。

冬狩这样的活动，文官们也就是看个热闹，武官才是主力军。更有勋贵之家的子弟们，都跃跃欲试地在这样的活动中想方设法地出彩，好让当权者看在眼里，谋取个好前程。

郭明生就是其中的一员，虽然他如今也算是有军功的人了，可谁不愿意身上的功劳大呢？谁不愿意身上的关注多呢？

他还指望着让光熹帝好好看看自己，给自己在禁军里找个好位子呢。

冬天按说不是捕猎的最佳季节，不过对于皇室的狩猎活动来说，不过就是把上林苑圈养的那些猎物放出来供大家狩猎玩乐而已。被圈养的鹿羊雉兔都蠢呆呆的，见了人都不知道躲，跟个死靶子也没多大差别。为了增加狩猎的趣味性，上林苑也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提前半个月就把那些牲畜放了出去，还有专人不分昼夜地驱赶吓唬，这才让那些牲畜恢复了些许野性，见了人之后知道撒腿就逃了。

这样的冬狩，稍微有些本事的武官都看不上眼，许多有过戍边经历的大将连场都懒得下，只端着酒杯懒洋洋地看着那些文官们舌灿莲花地做了一篇又一篇歌功颂德的锦绣文章。

郭明生却不得不全副武装地骑马下了场，大红色的全新骑装，俊逸健壮的高头大马，把个俊秀少年郎的形象衬托得淋漓尽致。

光熹帝就乐呵呵地叫了声好，对着郭驸马道：“光德出去两年，倒是长得越发好了。”

郭驸马别看是光熹帝的姑父，可从来不敢摆长辈的架子，立刻陪笑道：“让皇上看笑话了，这小子就是顽劣，没让他娘少操心。”

光熹帝不以为然：“他才多大？性子跳脱些也无妨。”

乐怡大长公主向来是坚定的拥护皇上一派，这些年不管光熹帝提出什么主张来，在最早一批表示赞同的人里头，永远都有郭驸马。时间长了，光熹帝也愿意多照应这个姑姑家。

一阵响亮的犬吠之声传来，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一群高大的从未见过的狗正在对着草地上的马匹狂吠，高高的旗子上绣了个大大的“蜀”字，正是蜀王家的狩猎队伍。

郭驸马脸上的笑容就僵了僵，这个蜀王和乐怡大长公主向来不和。两个人的娘一个是丽妃，一个是淑妃，在宫里明争暗斗了一辈子。丽妃因为自己生的是个儿子一直稳稳地压淑妃一头，却在蜀王就藩之后被淑妃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因为乐怡大长公主仗着自己嫁在京城，隔三差五地进宫尽孝。哪怕是个普通的小食，也被淑妃拿来炫耀一番，惹得丽妃每回见乐怡进宫都生一肚子的好气。

如今丽妃和淑妃早就成了附葬皇陵的过眼烟云，可蜀王和乐怡的梁子就一直没解开。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背地里则恨不得对方走路都要摔一跤狠的才解气。

郭明生就对蜀王家的狩猎队伍看不顺眼，尤其是看着蜀王旗下那个洋洋自得的少年更不顺眼。

“自己没本事，仗着有群狗，有什么好得意的？！”郭明生恨恨地道。

玉锦兮骑着匹不起眼的马跟在一边，笑道：“怎么？”

郭明生沉着脸道：“前几天我们出去狩猎，那小子把狗放出来，专门截我的猎物，特别不要脸！”

玉锦兮看了看远处的狼狗，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你怕他故技重施？”

郭明生郁闷地道：“今天不一样，皇上在那儿看着呢。”

若是技不如人也就算了，偏偏被一群畜生截了胡，任谁心里都不会舒坦吧？

“那人是谁？”玉锦兮问。

“蜀王世孙孟祥杰。”

“岂不是要管你叫表叔？”玉锦兮很清楚郭明生的辈分。

郭明生讪讪地道：“要不是这个辈分，还不至于这般丢脸。”

玉锦兮看了看远处随风招展的明黄色大旗，那边铺了毡毯，设了桌案，列了酒肴，以光熹帝为首，众多勋贵正在遥遥关注着猎场上的情况。

“想赢啊？”

郭明生立刻道：“那是自然，不过第一不行啊，那是太子的！”

玉锦兮笑：“那咱们就争第二？”

郭明生脑海一闪：“牧哲兄有法子？”

玉锦兮点了点头。

郭明生兴奋地道：“那你能让那臭小子一个猎物都打不到不？”

玉锦兮笑：“我有一个更好的法子。”

郭明生目光灼灼地看着玉锦兮，眼中的兴奋几乎要跳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