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徐煜阳仍然在回想着法医的话。他想打电话让高方政查一查过去的案子,但是,刚拿起手机,他又疑惑了,因为如果是过去的案子,他也应该会有些印象,毕竟他以前就是搞重案、要案的犯罪心理分析的,自己怎么一点都没有听到过?——除非这个案子就像“面具杀人狂”那个案子一样,太久远了?
徐煜阳心想着,而忽然间,他就发现了赵帅恒一个方向盘改变了原来的回警局的路线。
“怎么了?”
“去外流河!”
“去那干什么?”
“你没听见刚才彭旭的电话吗,他说那边刚刚发现另一个左腿女孩的更多的尸块!”
*
夜晚的尸体打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赵帅恒和徐煜阳赶到城东区的外流河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探照灯已经亮起来了,搜寻的警察也在用手电筒交替的照射着河面,但是,即便是河面上有了成片的亮光,但是黑夜却仍然主要统治着这片死水。
“情况怎么样?”赶到后,赵帅恒气喘吁吁的问。
彭旭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看来今天晚上我们要熬大夜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无可奈何的疲累,却只有徐煜阳,他的内心反而感觉到了一丝苦涩的庆幸。他拿出手机,给宁妍发一条短信:“我今天晚上不回家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发送时,他却犹豫了。最终,在赵帅恒的呼唤下,他匆忙的把手机放回了兜里,什么信息都没有回。
据悉,这次的浮尸是被路过的市民发现的,他在发现了那是人类的胳膊之后第一时间就报了警,他到现在都还吓得不轻,话都说不完整。
“彭队,那尸块的具体部位是……”徐煜阳问。
“手臂。”彭旭紧皱着眉头说,“刚刚又发现了躯干。”
顺着彭旭望向的地方,徐煜阳看到现场是一处位于两条路之间的水域,坡度在六七十度左右,面积有30米乘以70米,周边杂草丛生,常年积水。而打捞队此刻也正在河中央进行打捞,多台机器也在轰鸣的往外抽水。
“那现在发现的尸体在哪呢?”赵帅恒问,而他的话音刚落,忽然间,从河面最中央就传来了一名打捞队员的惊喜的高呼——
“彭队,这里发现了死者的头颅!”
当徐煜阳看到死者的头颅时,他惊讶极了。
因为那明显是一名女性头颅。但是,由于天色黑暗,且经过河水长时间浸泡,脸已经严重浮肿变形,所以肉眼已经无法判断这个头颅究竟是属于谁的。
但是,单纯的只看这张脸,徐煜阳就已经感觉到了胃部的翻滚。因为死者面部已经肿大变形了,她的眼睛也干瞪着,直勾勾的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深夜,更重要的,是她的嘴部还遭到了缝合,她的两个嘴片就像那些尸块一样,全部被凶手用针线给缝合了在了一起,看起来惨不忍睹。
“彭队……”徐煜阳走到彭旭身边,“您知道以前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吗?”
彭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的,就被他自己浇灭了。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支烟,思考片刻,他并没有把它点着。
“你听过……‘1996年的缝嘴女尸案’吗?”
在场的所有人的吃了一惊。
“这是什么案子?”赵帅恒也走了过来。
而后,在没有星星的深夜里,彭旭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告诉众人,当他看到沈雪的尸体有被缝合、焚烧的痕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一些“似曾相识”了,但是因为沈雪的头颅并没有被找到,所以他也不敢妄加断言,直到刚才,见到新发现的女尸嘴巴也被缝住了,他才确定这起案件和1996年的“缝嘴女尸案”高度相似。
徐煜阳在听完彭旭的话之后陷入了沉思。“和‘面具杀人狂’一样,也是以前的案子……而且是超过了20年的老案子……”而他还没回过神,彭旭就接着说了,他说当年的‘缝嘴女尸案’同样也没有破获,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难道是当年的凶手又干回‘老本行’了?”赵帅恒苦笑。“那他得多大了?至少也得五十岁了吧,他还能干的动?”
“不会吧,如果凶手是一个人的话,他中间为什么停手了将近三十年?这'冷静期'未免也太长了。”安奕琳说。
“难道是模仿案?”
“又或者是当年的被害者不甘心,为了提醒警方,又模仿当年的案子重新制造了新的案子?”
……
安奕琳和赵帅恒大胆的推测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而因为这个线索来的确实突然,所以徐煜阳也只是听着他们的讨论,没有说话。
“彭队,我想明天去找当年侦办那起'缝嘴女尸案'的警察聊一聊,对比一下两起案件的犯罪手法。”过了好一会,徐煜阳才向彭旭提议。
而彭旭几乎没思考就露出了苦涩的微笑,“好,我也正有此意了。”
随后,赵帅恒和徐煜阳在河岸处持续的寻找起线索,安奕琳询问起附近的路人,每个人都在深夜里继续工作着,一直到凌晨三点,打捞队再也没有打捞出什么,彭旭才终于说了“收队”。
凌晨3:23am,徐煜阳本来是想打车回家的,但是无奈赵帅恒拖着他就把他带向他停车的地方。徐煜阳怎么找借口都没有用。他问徐煜阳今天一天没有持手杖感觉怎么样、能不能适应,徐煜阳勉强点了点头。赵帅恒满意而疲惫的笑了,他说他先送他回宁妍家里。而就在这时,徐煜阳却犹豫了,他停下了脚步,思考了半分钟,最终,他还是艰难而又坚决的开了口。
“那个……你能不能送我回我自己的家?”
赵帅恒刚打开车门,他就猛地停住了。“为什么?”
而徐煜阳只是再次心虚的将头扭向了别处的黑暗的空间,同时紧紧的攥紧了自己的裤腿。“没什么,就是现在已经三点多了,而且我们明早一大早还要开会,所以我不想再打扰宁妍了。”
*
当徐煜阳回到自己家时,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疲累,甚至,他还差一点被自己卧室的一个小门槛给绊倒。
说起来也可笑,这你是自己的家,怎么才小半年没有回家,就变得那么陌生了?
徐煜阳摸着门边的门槛,他忽然为这这日子的“放松大意”而感到了后怕。是啊,以前他向来是生活的如履薄冰、没有情感的,不知何时,他竟然已经完全习惯了有宁妍在身边的陪伴的日子了,甚至宁妍载他骑摩托车的那夜,那夜的轻松、欢愉,都让他体会到了前所有未的自由,好像生命力所有的烦恼都被那爽朗的夜风给吹走了——连同他几乎与生俱来的警惕心——直到那封信亲找上了门,它狠狠地打击了他,也提醒了他。
是啊,他一向不是那么幸运的人,他又怎么能奢望这次幸福能一直伴随着他呢?
徐煜阳苦笑着。他走到了卫生间,用一把又一把的凉水拍醒了自己。
“还在工作吗?”
“什么时候回家?我给你做了海鲜面。”
“你没事吧……我有些想你了……打扰你工作了吗?”
……
在哗啦啦的水声之下,这些被他有意无意忽视的短信再次在脑海里响了起来……徐煜阳手下放慢了动作,终于,就在抬头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的时候,仿佛理智也被镜子里的自己给吓跑了,在那一刻,他只感觉到了愤怒、失望与决绝。
最终,他一拳锤在了镜子上。
“哗啦”一声,镜子破裂了,玻璃溅的到处都是,只留下了黑色的金属和边缘的一些尖锐的、没有完全脱落的碎片。
徐煜阳粗声喘着气,发泄着无声的情绪,直到过了好一会,当肾上腺素的分泌逐渐减少、胸口的愤怒的起伏逐渐趋于平稳时,他才逐渐的清醒了一些,也就在这时,他才发现他的手也已经满都是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