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过全身冻僵,然后一口一口被活活啄死的感觉吗?每一口下去不见血肉喷溅,就像打碎的冰雕,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破碎。但在碎裂的那一瞬间又被极度的寒冷所冻结。
仙灵胸口剧烈的跳动着。
她目光发直的瞪着头顶圆乎乎的两个月亮,脑海里的画面还停留在那铁钩似的巨嘴一次又一次的啄食中,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疼痛,身体肌肉像是有记忆似的不自觉的抽搐着。
半天,她猛然惊醒。
——我没死?
她“咻”的一下坐了起来,条件反射的去摸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摸到可怕的血洞或者是残肢断臂什么的。
再伸出手,借着月光,很明显的能看出来这是一双健康完好的手,上面虽然血渍呼啦,但所有的手指头都很齐全的长在该长的位置,没有断裂,也没有伤口……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手应该是碎掉了的!
仙灵又不信邪的掐了一把脸,嘶,好痛~
也不是做梦!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一头雾水。
揉着被掐疼的脸,她抬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视线之内依然是皑皑的白雪,这些雪一望无际的覆盖在地面,在月光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惨白。
看到这些雪,仙灵不禁回忆起了那令人绝望的恐怖低温。那种寒冷似蚀骨之蛆,顺着皮肤一直渗入到骨头里,最后连同整个身体都被冰封冻结。
然而,现在的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的寒冷,如果不是手上和衣服上的血迹还在提醒着她,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还以为是做了一场噩梦。
片刻的呆滞后,仙灵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她瞪着夜间亮得不正常的天空。如果说,之前的她只是猜测她可能是穿越,那么现在的她已经十分确定这里不是地球了,地球是不可能有两个月亮的。
……
仙灵向来是个无神论者,在她看来,穿越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实在是太过于匪夷所思了,不再寒冷的气温给了她冷静思考的时间,她不自觉的开始回忆起,那被她刻意遗忘在脑海深处的经历。
认真说来,她的人生实在说不上一帆风顺。在她刚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唯一的哥哥也在她4岁时被狗活活咬死,永远的离开了她,所以她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即使后来被收养了,但也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
但是那些害过她的人,现如今不是死去了,就是锒铛入狱了,如果说她贫瘠的人生中,还有什么值得令人侧目的……
仙灵不自觉想到了那个叫做达摩的奇怪男人。
那时候的她被百万巨款给逼到了绝境,再又一次被催债的人逼上天台时,她无路可走,仓皇之间,看到楼下有一辆缓慢驾驶的垃圾车经过,经过短暂的考量,她选择了纵身一跳。
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一半生还一半死亡的准备,没想到却重重的砸向了一个重伤垂危的男人。
她没死,男人却被砸得胸口凹陷了下去,甚至还有一根肋骨冲破了身体的束缚,血淋淋的暴露在昏黄的路灯之下。
看着男人毫无声息的躺在自己身下,她顾不得胸口被肋骨戳伤的疼痛,吓得赶紧爬了起来。
她以为自己背负了命债,正惶恐至极之时,没想到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男人却“咻”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她目光惊恐的看着男人淡定的把肋骨按回胸腔里,半天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需要去医院?”
那时候的她其实一分钱都没有,可是她不知道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她应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她人已经吓傻了,甚至脑袋瓜子还嗡嗡的,完全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
面对仙灵惊恐至极的眼神,男人一句话都没有说,他若无其事的从垃圾堆里坐了起来,然后目光深深的定格在了仙灵脸上。
男人有一双极其诡异的紫蓝色双眸,当你触及到它时,会不由自主的被其所吸引,你的脑袋会一片空白,眼前会蔓延出无边的黑暗,接着,你会被无尽的黑暗拉扯进深渊,彻底的陷入沉沦。
仙灵心脏跳动的频率不受控制的开始加快。
半天,她终于脱离了深渊的沼泽,她像是一条被甩上了岸的鱼,狼狈而又激烈的喘息着。
突然,她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笑声似男非男,似女非女,非常的中性,令仙灵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我似乎在你身上看到了强烈的不甘和怨念。”昏黄的路灯下,男人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他目光平静而又温和的注视着仙灵,仿佛刚刚给出的压迫感和他并不是同一人。
他的脸非常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迹不说,甚至凹陷的胸腔处还能看到泛着冷光的森白骨头,这些骨头有些碎了有些断裂成两半,堆砌在胸口,令他看上去就像恐怖片里的魅魔在世。
正常人哪有伤成这样还一滴血都不流,甚至还淡定自若的和你谈笑风生的?
仙灵紧紧咬着牙关,一句话都不敢说。
坐着似乎有些不舒服,男人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半靠在垃圾山上,那优雅的姿态,仿佛他所靠的不是臭气熏天的垃圾,而是一堆高档的金丝绒。
男人笑着对仙灵说,“你可以叫我达摩……”
她意识到自己不说话不行了,她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恶魔,于是迫不及待的打断了他,“和尚?”
男人一顿,脸上温和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半天,他唇角再次微微勾起,眼神似笑非笑,似嘲讽又似温和的看着仙灵,“你高兴就好。”
仙灵窘迫的低下了头,仿佛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非常不礼貌。
男人半眯着双眼,慵懒的瞥着仙灵,“我们来做一个交易吧。”
做交易?垃圾堆里?还是不知道你是妖魔是恶鬼的前提下?她不自觉的露出了怀疑人生的神色。
可是她的嘴巴却一点都不听她脑海里的警报,自顾自的说着,“我负债百万,没有一分钱,根本就拿不出跟你做交易的筹码。”
她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形容她现在的状态,明明内心对这个奇怪的男人防备之极,但是脑海里想的和嘴上说的却背道而驰。
“我不需要钱,我只需要……”男人唇角的笑容扩大,就像有毒的罂粟半张开了妖冶的花蕊。
仙灵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她的心开始微微往下沉。
“你跟我签订契约。”
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尘埃落定,男人的声音传入了仙灵的耳朵里,该来的总是躲不掉,虽然仙灵已经猜到了男人大概想说的话,可是她根本就无法阻止他。
于是她装疯卖傻,“什么契约?能带给我什么?会要命?会违背良心?”
“你会喜欢这个契约的。”男人唇角的笑容保持着完美的弧度,似乎看不出来仙灵的试探。
仙灵抿着唇,“我可以选择拒绝吗?”
“不可以。”男人用温和的语气,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仙灵的请求。
仙灵叹了口气,“那行吧!”反正这该死的人生也实在是了无生趣了点。
“你好像很勉强的样子。”和外表的魔性不同,男人非常的健谈,他毫不避讳的说,“我们的交易只会让你摆脱你目前的困境,并令你得到你想要的。”
“不,我不勉强,我非常开心!”仙灵咧着嘴,灿烂的笑容极具欺骗性,当真是看不出半丝的不情愿。
男人终于对仙灵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那笑容不像是之前那样看似完美无缺实则脸笑心不笑;也不像是裹挟着嘲讽以及看淡一切的轻蔑,它只是,单单纯纯的,一个满意至极的微笑。
再接下来,仙灵就记不清楚了,她的回忆好像被人抹去,又好像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等她再次醒来时,她躺在了一片待处理的垃圾堆里。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达摩的男人。
但是后来她身上确确实实发生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
比如,那个令她负债上百万,还被精神病院判定为病入膏肓的养母终于入狱了;再比如,那些逼迫得她不得不跳楼求生的追债人接二连三的开始失踪……
最后,当养父母的房子奇迹般的变成了自己名下的财产时,仙灵终于感到了恐慌。
如果说——养母入狱,那是老天开眼,她该得的;放高利贷的接连失踪是他们坏事做尽遭到了报应,那么她突然得到的这笔本该不属于她的财产,这实实在在是超出她预期之外的回报。
得到的越多,代价也就越多。仙灵日夜寝食难安,然而一晃一年多过去了,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仙灵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因为那个叫做达摩的男人当时伤太重了,所以死掉了?
但是时至今日,在经过了长达一年半的潜伏期过后,她跟男人的契约终于浮出了水面。
仙灵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心里那压抑了两年,久久都落不了地的石头终于安稳的沉放了下去。
世间的一切有因必有果,并没有像是小说里的那种无端的穿越,她之所以遭受了这样离奇的事,必定是因为那个叫做达摩的男人。
……
找到了穿越的源头,仙灵心里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她不再去想那个叫做达摩的男人跟她签订的契约到底是什么,也不再抱怨老天为什么总是戏耍她。她得到了本该不属于自己的一切,本就应该付出代价。
她开始尝试着走出眼前的困境。
然而,她很快就发现,自己放心的还是太早了。
这茫茫的雪域,一眼看上去是非常纯洁美好,但是却极其的难以行走。
它不像是纪录片里看到过的南极冰川那么坚固顺滑,也不像是森林里的枯枝败叶那么松软柔韧。反而像是吞人的沼泽,一脚踩下去,半条腿都陷了进去。
这使仙灵不得不走几步就停下来休息,折腾了良久,连百米的范围都没走出去。
很快她又发现了奇怪的地方,她的附近有脚印!起期初她以为是什么动物踩出来的,可是很快她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是动物,她也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在雪地里躺到天黑了。
她实在想不到,这寸草不生的茫茫雪域里,如果有一块动都不能动的肉躺在上面,什么肉食动物会不选择下嘴?
所以,唯一的解释只剩——有人从雕口救了她!
她非常确定这一点,并开始去找更多的蛛丝马迹。
很快,她又有了新的发现,她在一处雪坡后面找到了一根箭矢,一根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非常坚固锐利的箭矢。她尝试去用手掰,可任她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掰不动。
她顿时兴奋了,尖锐的箭矢不仅仅意味着趁手的武器,更代表着,她的猜测没有错,果然有人类救了她!虽然她不知道,救她的人为何把她又丢在雪地里,但是有人类就意味着她能走出这种鬼地方了!
她顺着那人留下的足迹开始寻找。
但是很快,又遇到了新的麻烦,她感觉她踩到了什么东西。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滑溜溜的,就像是踩到了一条泥鳅,总之感觉非常不好。
她小心翼翼的从雪地里拔出了腿,一看,惴惴不安的心瞬间像是被泼上了一盆冷水,拔凉拔凉的。
只见雪坑里,探出来了一条似蛇非蛇似虫非虫的东西。那东西浑身覆盖着细密的白色鳞片,一张比身体还要大的嘴巴,像是七鳃鳗一样锯齿密布。
这玩意的外形简直比白翎雕还要令人胆颤发寒,仙灵目光直直的盯着它,脑子已经和身体失去了联系,变得一片空白。
但就在那恶心的玩意儿即将冲出雪地的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身体不用脑子下达命令,就条件反射的用手中的箭狠狠的刺向了蛇虫。
那东西扭动着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它流动出来的血是极其恶心的的深绿色,让人一看就倒尽了胃口。仙灵胸口呯呯直跳,她用力的把这恶心的玩意甩向了远处。
鸡皮疙瘩后知后觉的爬满了全身,她情不自禁的抚了抚自己的手背。所谓的后怕,总是在她做出大胆的行为之后才姗姗来迟的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突然仙灵摸到了自己破烂的袖子,她纯棉的外套居然摸上去硬硬的,低头一看,已经干透了的血迹在月光的笼罩下,看上去是深褐色的,白的外套,深褐色的血迹,搭配在一起,令人不可忽视。
再抬手闻了闻,一股血液特有的铁锈味蔓延在鼻腔。怪不得……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醒来后不够警敏,居然连这点常识都忘记了。
仙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她里面穿的是短袖,明显和这皑皑的白雪不搭,可是没有办法,外套上都是血,她再继续穿着迟早会引来更多的东西。
挖了个坑将带血的外套埋了进去,她仔细的用雪将胳膊上还有手上的残留的血迹擦洗干净,等确定身上再也闻不到任何血腥味后,她又朝着那两个人人类留下的足迹追了过去。
她行走的速度很慢,不仅是这雪地松软难走,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得堤防雪层深处随时有可能钻出来的蛇虫,那玩意速度不快,但好几次都差点咬到她了,令人防不胜防。
她紧紧握住手中的箭,一刻都不敢懈怠,随着月亮渐渐升高,雪夜不再寂静,夜色的暗影处,时不时会传来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有些像是乐器的敲打声,有些又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甚至有时候还会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阴阳顿挫的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这些声音都不像是动物能够发出来的,这怕是个鬼怪的世界吧?仙灵想。
……
这世界是不是鬼怪的世界仙灵不知道,但是她非常庆幸这雪域的夜晚没有再下雪,不然她根本就不可能追上那两个人类,当然,她现在也没有追上他们,但她有一种感觉,她离他们不远了。
她看到了前方有一处非常适合扎营的地方,背风不说,还四面环山。雪地里深深的脚步就是一直朝那里蔓延着的。
然而,等仙灵欣喜的进入山丘时,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本就拔凉的心情瞬间坠入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