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脸上刀割般的疼,结着冰渣的长发似乎要被风吹到天上去。仙灵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单薄的小身板有点懵逼。
她眯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视线之内白茫茫的一片,别说是建筑物了,连棵绿植都没有,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间除了雪还是雪。
明明上一秒是万物复苏的春天,她还在去往省城的路上,怎么睁开眼睛就到这了?
难道是在车上睡着了,做梦?
可是寒风透过薄薄的外套,刺在身上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一点都不像是做梦!
难道这一趟大巴把她从四季如春的城市送到了南极?
她不信邪,哆嗦着伸出冻得通红的手狠狠的捏了一把脸蛋,然而太冷了,就像是捏猪皮,别说是疼痛感,连触感都没有。
准确来说,除了冷,其他的感官统统都失灵了。
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里有血液在流动,整个人仿佛从里到外都被一层寒冷所冻结。
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她,从来都没有感受过这种低气温,情绪开始变得慌张,她尝试朝手心呵气,结果热气刚刚一呼出来就瞬间凝结成冰。
她不可思议的瞪着手掌上薄薄的那层冰,脑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终于崩断了。
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雪花。这是恶作剧吧?!好多电影里的情节,不都是把人送到逆境里,看他们挣扎求生,以此做噱头来吸引观众吗?
她目光四处搜索,试图找出藏在暗处的摄像头,但周围除了白花花的雪,再无其他。
什么山川河流、高楼大厦,统统都没有,只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雪,这场景甚至比纪录片里面的南极雪原还要恐怖。
南极好歹还能看到雪狼、企鹅、海狗……之类的极地动物,但这里,偌大的天地间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人。
“有人在吗?”仙灵大声的喊了起来,结果声音刚刚破喉而出就被席卷而来的寒风给分割得支离破碎。
就张嘴的这一会功夫,唇上就结了冰,她无法控制的疯狂打起了摆子。
冷,太冷了!那仿佛夹着刀片似的冷风,就如同一道道致命的催命符,没一会功夫,就把她的身体吹得乌紫。
极致的寒冷之下,别说是离开这鬼地方,甚至动都不敢动一下,她有种,只要跨出一步,冻僵的身体就会啷当一下碎成碎片的感觉。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冻死!强大的求生欲令仙灵不得不尝试着迈开冻僵的腿。可是下一秒身体却失去平衡,扑通一下,栽在雪地里。
这雪因为无人踏足而显得格外的松软,一倒下去,半个身体都埋了进去。尽管她很想爬起来,可是身体仿佛已经和脑子失去了联系,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驱使分毫。
究竟是怎样的寒冷?才能在短短的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迅速的将人冻成一根行走不能的冰棍?
无与伦比的恐慌包围了她,她意识到这不是恶作剧,没有人会这么恶劣到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穿越了?
想到这里,恐慌的情绪终于化为了绝望。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穿越’这种离奇的事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明明她的生活在逐渐变好。
想到她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才换来的平静生活,就极度的不甘心,这种不甘心最终化为了愤怒,叫嚣着冲向脑际。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远处就传来了高亢的雕鸣声。
她努力的抬起僵硬的脑袋,等终于看清那生物时,身体里那股由怒气催发而出的热气,就仿佛遇到一盆冷水,“噗呲”一声浇灭了。
她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飞行生物,像一架小型飞机似的,“呼”的一下朝她俯冲而来。
伴随着扑哧扑哧的飓风逼近,周围的雪花瞬间被吹得四散飞舞。一团阴影遮住天空,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听不见,放大的瞳孔里只倒映着一双冰冷的金褐色竖瞳。
下一秒,她被一对尖锐的爪子按进了更深的雪里。
……
整个九黎以北,是大荒气温最低的地方,甚至有些特殊的地方还达到了可怕的零下一百多摄氏度。因为常年雪花不散,雪山的海拔又特别的高,所以这个地方被称作为云间雪。
从天空往下俯瞰,一望无垠的雪原链接着连绵不绝的雪山,方圆上千里,几乎毫无人类生存的迹象。
其实,一些比较抗寒的种族,比如雪狼族和有熊族,也不是不能在这里生存,导致这里人烟绝迹的最直接原因,是因为这里生活着一头据说修炼了几千年的冰龙。
听一些年迈的老猎人说:那头龙平时酷爱巡逻自己的领地,如果擅自闯入,正巧遇到它“逛街”,那下场就不用多说了,轻则被当场活吞,最更惨的是——被抓去当玩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云间雪又被称为大荒十大最危险的地方之一。一般若非有必要,绝对不会有人类轻易踏足。
但是,事无绝对。
云间雪因为地貌特殊,孕育着罕见的嘉荣草以及雪灵芝;甚至最寒冷的中心地带,还盛产能够制作灵器的珚玉和瑾瑜玉。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这直接导致,即使知道会有生命危险,云间雪附近还是常年驻扎着一群以‘采药、伐木、采矿’为生的半兽人。
半兽人是人类和灵兽结合所诞下的产物,但是随着一代又一代的延续,血脉已经稀薄到连化形的能力都无法保持了。
即便如此,但也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身体比羸弱的人类更加强壮的事实。强壮就意味着,他们比人类更加适应这种极端的环境。
久而久之,雪原的深处,也自然而然的形成了由半兽人组成的市集和村落。
村落繁不繁华,还没有人类想尝试穿越茫茫雪海去见识。一来,人类羸弱的身体实在不适应在这种冰天雪地里行走;二来,传闻半兽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一点兽神陨落的影响,脾气暴躁是小事,甚至有的还会失去理智胡乱杀人。
这对于整个大荒的人类来说,明显,半兽人是不受欢迎的。
不受人类所喜爱的半兽人理所当然的受到了驱逐,没有了城池保护的他们,为了生存,最终选择了云间雪,它们自称为雪行者。
而追狼就是雪行者里面的佼佼者,除了一些冰龙经常出没的区域,他对雪域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在父亲的授意下,今天的他要带着学习狩猎的弟弟前往雪域的深处。
当然,教弟弟狩猎只是顺带的,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在寒冬来临前,储存足够的雪灵松脂。
雪灵松是雪域深处的特产,随处可见,它的汁液加工后涂在房子里,可以起到非常好的保暖效果,是生活在云间雪的雪行者们每年冬天必不可少的过冬圣品。
以往这个活儿都是追狼一个人干的,但是今年的他却带了个活泼好动的家伙。
“哥,你看,前面好像有动静!”坐在驯鹿上的追虎伸长了脑袋朝远方看着。
追狼感觉非常无奈,这已经是他弟弟第五次说这句话了。“野外有动静不是很正常吗,赶紧下来帮我拿东西。”追狼呵斥弟弟。
“我去看看!”十一二岁的小伙子正是弄鬼掉猴的年纪,也不大怕自家大哥的虎脸,已经跳下驯鹿嬉皮笑脸的跑远了。
追狼牵着受惊的鹿也不好去追,只好目送皮猴的背影远去。没一会,前方雪丘后面传来追虎欣喜若狂的声音;“哥!是白翎雕!!!”
追狼目光顿时一顿,随手把手里的工具箱挂在驯鹿的背上,吩咐道,“伙计,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前面看看。”
他抬腿朝弟弟的方向走去。追狼边走边想: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跑的,居然这么快就翻过了雪丘。
平时让他干活的时候,他总是叫着这里不舒服,那里也不舒服,但就这雪地奔跑的速度,明显比自己还快。
追狼体内有霜鹿的血脉,这使他非常善于在雪地里奔跑。
没一会,追狼眼前出现了一副极其离奇的画面。
离奇是因为这雪原深处居然还有人类的存在,而离奇上加个极其,那实在是因为这人类实在离谱,居然穿着那么奇怪的薄衣服就赤手空拳的前来猎雕。
追狼看着被白翎雕紧紧按在爪下,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的人类,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也许,他不是来猎雕,而是来自杀的。
……
都说,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会爆发出无穷的潜力,这句话一点都不假,在被一双铁爪按进雪地的时候,仙灵是懵逼的。
可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了一把雪就洒进了巨鸟眼里。
“嘎……”巨鸟惨叫着,甩动着头,趁这个时间,仙灵就地一滚,巧妙的脱离了它的掌控。
当然,以上只是她的臆想,真实的情况是,她浑身冰凉,只能非常勉强的抬起一根手指头。
她眼睁睁的看着铁钩一样的雕嘴直勾勾的朝她的面门啄来。
这恐怖的情景令仙灵目眦欲裂,也不知道哪里暴发出一股力气,居然挣脱了僵硬的束缚,并用手牢牢的护住了头。
带着钩子的铁嘴重重的穿透了她的手臂,一阵剧痛传来,她忍不住发出了惨叫。
巨鸟一啄得手,趁胜追击,又连啄了仙灵几口,极致的寒冷,再加上骨骼碎裂的疼痛,令她的眼前黑一阵白一阵。
眼神开始涣散。
【警告!系统检测到宿主生命下降至百分之十,已自动为您开启为时24小时的新手保护期,该模式开启期间,将全面清除宿主的致命负面状态】
生死存亡时刻,脑海里却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一道长串的冰冷电子音。
仙灵已经听不清那声音叽里咕噜说了啥,随着雕一口一口的啄下,一阵阵锥心刺骨的剧痛袭来,她彻底的陷入了昏睡中。
……
“哥,那个人类好像死了。”雪丘后,追虎拉着弓保持着瞄准的姿势,用极小的气音说道。
“动手。”追狼紧紧盯着正在啄食人类尸体的白翎雕,目光非常的沉静。
追虎赶紧拉开了早就蓄势待发的弓,同一时间追狼也瞄准了目标。
“咻——”
“咻——”
两道箭光同时朝着白翎雕飞射而去,劲风带起了一地的雪。
然而,看似来势汹汹的箭,结果却不尽如意。
追虎的箭射偏了,惊动了白翎雕,导致追狼的箭只射中了它的背部。
“嘎——”白翎雕吃痛的停止了进食,它猛地回过了头。冰冷的目光锁定在二人的藏身之处。
追虎被白翎雕如有实质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拉弓的手忍不住一抖,一道歪歪斜斜的箭居然射了出去。
这显然激怒了白翎雕,只见它张嘴吐出了一道风刃,同时展开两米长的翅膀,朝他们疾驰了过来。
“小心!”追狼抱着弟弟就地一滚。
“哥。”追虎啰嗦着唇角,满脸的惊惧。
“别慌!”追狼果断的扔掉了手中累赘的长弓,冷静的抽出了绑在腿上的双刀。
白翎雕已经离他们很近了,那无坚不摧的铁爪朝着两人的面门狠抓而来。
追狼不躲不避,面色发狠的举起了双刀,然后在追虎懵逼的视线中猛的刺向了白翎雕的双目。
“嘎——!!!”鲜血喷涌而出,打湿了追狼的脸,白翎雕惨叫了起来,那叫声仿佛能刺透耳膜。
追虎抵抗不住声波的威力噗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血,白翎雕还没死,发了狂般的开始朝二人攻击。
追虎狼狈逃窜,追狼却抓起了地上的弓,冷静的吩咐道:“它看不见,你去引开它。”
追虎害怕的啰嗦着身体,猛地摇头:“哥,我不行,我怕。”
追狼只目光平静的看着发抖的弟弟,并没有催促的话语。可少年受不了眼神攻击,只好咬了咬牙,同意了下来。
他赴死般的大叫着:“来追我啊!!!”然后撒腿就跑。
“嘎!”双目流血的白翎雕果然扑哧着翅膀朝他追了过去。
追狼手持弓箭,冷静的拉开了弦。箭矢破空而去,白翎雕听到动静心有所感的回过了头,然而迎接它的却是一根无情的箭矢。
白翎雕被一箭射穿了脑袋。追虎气喘吁吁的跌坐在雪地里,抹了一把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吓死我了!吓我我了!我以为我死定了,哥,你刚才太厉害了!”
劫后余生的他这一刻对自家大哥的崇拜达到了顶点。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哥,你怎么把它杀了?活抓不是更好吗?”
“捕抓器没带。”追狼的声音冰冷冷的,他也感觉非常的可惜。
追虎:……
好吧,谁知道今天出门能碰到白翎雕呢?那可是绿色级别灵兽里面的极品啊!可是……价值一千灵玉的白翎雕啊!!!就这么离他们而去了,追虎的心仿佛在滴血。
追狼却没有看自家弟弟的失落,而是一脸平静的朝白翎雕的尸体走去,顺便吩咐道:“你去看看那人类还活着没,我来收拾材料。”
“对哦,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追虎一拍脑袋,急呼呼的朝仙灵的“尸体”跑了过去。
追狼取出背包里的工具,动作熟练的给白翎雕抽筋挖骨。
白翎雕数量稀少,平时并不多见,它的毛可以制作成精美的扇羽,平时用来当武器很不错,是氏族小姐趋之若鹜的奢侈品;它的五脏六腑是灵食必不可少的原材料,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追狼正仔细的挑拣着,远处却传来他弟弟咋咋呼呼的声音:“哥,是个女人!”
追狼挑拣的动作一顿,正想站起身。
“哥,没气啦!”随后他弟弟磨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追狼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埋头挑拣。
“哥,她死了!”
追狼:……
他淡定的把材料装进陶罐里,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已经拖着尸体哼哧哼哧的朝他跑来。
追狼当即就蹙起了眉:“你做什么?”
“哥,你快看看,她是不是没气了。”追虎眼巴巴的望着他。
追狼伸出手探了探仙灵的鼻息,又摸了摸她满是血污的手,断裂的骨骼并没有找到脉搏什么的,“是没气了。”
追虎舔了舔被冻得干裂的嘴唇,满脸可惜道:“可惜,如果刚才知道她是个女人,我就救她了。”
追狼:……
“你才多大点就知道想女人了?”
追虎嘟嚷着:“女人实在是太少了,我们根本就接触不到,我这不也就是想想吗……”
追狼沉默了,弟弟说的没错,自从兽神陨落后,曾经和人类关系友好的灵兽们日渐暴躁,好点的自己找个人烟罕至的地方野蛮生存,更坏的以猎食人类为趣。
人类现在不仅是女人变少了,连鼎鼎有名的灵者也陨落了很多。追狼的母亲在她生下他和弟弟后,就被家里曾经饲养的灵兽给咬死了。
他们的父亲因此一蹶不振,每天都在悔恨为什么不把母亲送到大氏族,这样母亲就不会死。
是的,没错,现在只有大氏族有女人,因为他们供奉息神,息神赐予了他们息壤,他们拥有着这世间最为坚固的城池,即使是千年灵兽都无法伤他们分毫。
这种情况下,他们理所当然的拥有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资源。
可惜,本该肩负拯救苍生重任的氏族贵人们,在得到了息壤的力量后,却不做人。
他们开始排除异己,像他和弟弟这种半兽人,就是被氏族们打压的重点对象,他和他的族人,不仅被逼到边缘地带生存,还被污蔑兽性觉醒。
兽性觉醒啊!在世人的眼里,他们这些雪行者,大概就是和发狂的灵兽一样,是令人恐惧的存在吧。
如果不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制药师和锻造师们,还惦记着他们从雪域里带出灵物,他们现在估计已经被赶尽杀绝了。
追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自家哥哥不在状态,还在喋喋不休,“哥,难道你不想吗?”
“哥,听说大石的母亲很久以前就被送去了氏族,他父亲上个月偷偷去看她母亲,就再也没回来……哥,你说大石的父亲是不是被氏族给接纳了?”
“你很羡慕?”追狼冰冷的声音在追虎头顶响起。
追虎连忙摇头,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自家大哥的脸色,心口不一的答道,“有什么好羡慕的,那些氏族人,对我们就像是对待畜生一样,我才不想去氏族生活。”
追狼不置可否,他可不认为大石的父亲被氏族给接纳了,但这些比较残酷的真相,他却并不想说给弟弟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