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古玉山上的樱花如期盛开。洛樱背着一把铜制宝剑,肆意地奔跑在或粉或白的樱花云间。她身着紫色长衫,漆黑的头发如男子般高高束起。
“二小姐,您慢点儿,昨晚刚下了雨……”小丫鬟如画气喘吁吁地跟在洛樱身后,她单薄的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裹,里面装齐了笔墨纸砚。
“就这儿了!好大一片空地!”洛樱突然在一片纯白的樱花林前停了下来。她清纯的脸上带着俏皮的笑,细长的胳膊潇洒地抽出了剑身。
“怎么样?我帅不帅?”洛樱得意地挥舞着宝剑。带着花香的风吹拂着她十五岁的容颜,又在她银铃般的笑声里融化。
如画手忙脚乱地将画纸铺在地上,又赶紧磨墨。待一切准备就绪,她轻声唤道:“二小姐,您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洛樱立马摆出一个自认为气宇轩昂的姿势,又朝如画挑了挑眉,“请画!”
如画见洛樱单脚着地,身体与另一只离地的脚成一条直线,而这条直线还高难度地与地面保持水平,一把长剑随着扬起的手臂直指天空。
“小姐,您确定要这样?”如画担忧地看向洛樱。
“是啊!”洛樱轻松地回看她一眼,“放心吧,我能坚持住。你好好画,一定要画出我风流倜傥、卓尔不群的女侠气质。”
“哦……”如画强装镇定,心里其实很想笑,这二小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上次扮花妖让我把她画下来,把正巧来她闺房的大小姐吓个半死,这次又要扮女侠,瞧这动作,她应该坚持不了多久吧。
如画手执画笔,飞快地勾画起来。
“这小丫头真是天资过人,不过十二岁的年纪,竟如此会画画。”洛樱保持着不变的姿势,眼珠子却骨碌碌地转着,“下次让她给我画什么呢?”
正在思索,洛樱的眼眸里却突然映出一道雪白倾长的身影,那身影宛如一片圣洁的浮雪在同样雪白的花海里若隐若现。
洛樱看得不觉呆了,这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男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神色却很内敛,五官如水墨画般清远淡雅,一双眼眸仿佛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宁静而致远。
“二小姐,我画好啦!”如画挥舞着手里的画作跑了过来。洛樱并未做出反应,她的眼睛仍瞧着樱花林的方向,表情呆若木鸡。
“二小姐怎么啦?”如画诧异地又喊了一声,将自己的画作放到洛樱眼前晃了晃,“二小姐可还满意?”
“画好啦?”洛樱这才收回心神。她赶紧放下僵硬的手脚,拿起画作仔细端详起来。
“不错!不错!把我玉树临风的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洛樱对着画作连连夸奖,弄得如画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洛樱摸着下巴:“这世间的男子见了我这幅画像,恐怕都要自惭形秽了。”
如画看了她一眼,顺从地点了点头,却听洛樱继续说道:“除了他……”
“谁呀?”如画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小姐一向自视清高,还有让她甘拜下风的人?
洛樱的嘴角微微扬起,好看的月牙形酒窝使她清纯的容颜更加甜美。
“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洛樱甩下这句话就径直往樱花林走去,留下一脸无奈的如画:二小姐又要干嘛,再不回去可真要遭殃了。
梦一般的樱花林里,那人影却突然不见了。洛樱感到有些失望,她拿着画纸在樱花林里失神地走着。天才蒙蒙亮,林中飘荡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樱花的香味若有若无。
“姑娘,你的东西。”身后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洛樱唬了一跳,转身一看,正是刚才那人。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洛樱突头突脑地问了一句。
明勖的面色微微一怔,但还是很有涵养地解释道:“我一直在这林中散步,刚才见到你的画纸从手中滑落,便替你拾了起来。”
“你看了吗?”洛樱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
“画作是你的私人物品,我当然没看。”明勖的唇角随着话语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如美玉般温润的脸上却显出毫不关心的表情。
“现在你可以看了,我邀请你看。”洛樱的话说得落落大方,明勖却不觉皱起了眉。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洛樱,欲言又止。
“不敢看?”洛樱直视着他的眼睛,目光有点咄咄逼人。
“我为什么要看姑娘你的东西?”明勖不屑地看向一旁。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洛樱朝他微微一笑,从他手里拿过画纸一展,“我刚刚在那边摆动作的时候就见到你了,所以这副画作上的我是初见你时的我。我想送与你。”
“谢谢,但我不需要。”明勖后退了两步,心中一片骇然:世间竟有如此轻浮的女子,倒枉自长了一副好皮囊!
洛樱有些急了,她鼓起勇气一步上前将画作塞在他手上,脸色泛红道:“我叫洛樱。敢问公子大名?”
明勖闻言一怔,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你听过?”洛樱的直觉告诉她,此人似乎认识她。
“并未。”明勖冷然摇了摇头,将画作还给了她,“这个我不能收。”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洛樱一口气诵完了以前看过的一首表白诗,之前只当读来好玩,没想到此刻居然派上了用处。
明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良久才吐出几个字:“小姐请自重。”
洛樱心头一惊,如梦方醒般说不出话来。她一向自恃清高,也看重名节,今天这样的举动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
明勖面带愠色,微微一叹:“你我今后自会相见,不过,我希望我们就当没见过。”说完,他避之不及地逃出了樱花林。
洛樱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画作,心中一忿,一气之下便将它撕成了两半扔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急忙抬手擦了擦,转身跑出了樱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