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研究的范围和意义

一 研究范围的界定

本研究以俄罗斯为对象和切入视角，研究的时间起点为苏联解体的1991年，终点为2019年，探讨俄罗斯在独立之后的近30年间对后苏联空间发展一体化的政策。普京2012年3月再次成为总统并在2018年成功连任，此间积极推动了欧亚经济联盟的建设，并“在俄罗斯对外安全战略中愈发以回归传统的后苏联地区为重点”，^[5]这使人们更加关注“后苏联空间”的政治走势。

本研究的地域范围就是所谓的“后苏联空间”，即苏联加盟共和国中除去波罗的海三国之外的12个国家。该地区现存一个成员最为广泛的区域组织——“独联体”，既有的大部分研究都围绕独联体的“联”或“独”的趋势进行讨论，但在本研究设定的时间范围内，独联体的成员国发生过变化，阿塞拜疆1991年是《阿拉木图宣言》的签字国，但在1992年10月宣布退出独联体，1993年9月又正式重新加入；而格鲁吉亚在1993年才加入独联体，但2009年因与俄罗斯的矛盾而正式退出该组织。并且该地区的一体化方式并没有囿于“独联体”的框架，普京的“欧亚联盟”设想也并非以“独联体”为依托，^[6]俄罗斯要实现整合该地区的目标也需要依靠发展双边关系以及政治、军事和经济工具的运用等，^[7]因此，本研究不使用“独联体”这个称谓指代该地区。使用“后苏联空间”的表述，意在表明历史对现实的影响，^[8]一方面，这一地区曾经密切地结合为同一个国家，苏联的影响仍然在某些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历史遗产为地区一体化奠定了相应的基础；但另一方面，未来的机制设计和发展途径都需要有别于苏联才有可能有效地推进一体化进程。而本研究强调不能割裂历史与现实之间的联系，因此使用“后苏联空间”一词表示这一地区。^[9]研究的视角将从俄罗斯切入，梳理俄罗斯对后苏联空间的政策或战略变化，分析“地区主导国”如何促进地区发展和稳定以谋求自身发展，而地区一体化是可供地区主导国选择的重要方式。本书涉及的地区一体化，不仅包含经济领域，也包括政治安全、文化认同等其他领域。

从横向地区比较和纵向历史比较来看，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二战后的德国和日本采取不同方式实现了国家复兴，日本脱离亚洲，德国则参与并推动了西欧的地区一体化。俄罗斯及其所在的后苏联空间，与德日两国面对的国际和地区环境显然不同，因此，本书主要研究俄罗斯在后苏联空间开展地区一体化的意愿和政策变化的原因，通过对这一核心问题的回答，将进一步分析大国在追求强大或崛起的过程中应该采取何种地区战略的问题。

二 研究意义

从理论上看，本研究的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地区一体化的研究是与地区主义的相关理论和发展密切联系的。从地区主义研究本身看，既有研究很少关注俄罗斯和后苏联地区，主要集中于欧盟和东亚，但也正如利布曼所言——后苏联地区的地区主义是难以从世界上其他地区找到案例的。^[10]这就使研究该地区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这一价值明显体现在地区结构上——该地区是一个中心化的地区，存在一个核心大国俄罗斯。按照现实主义的观点，大国有能力为其他国家提供一个互动的框架，^[11]因此后苏联空间的地区一体化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俄罗斯的影响，这也是本研究选择俄罗斯切入的主要原因之一。作为地区主导国的俄罗斯，是否遵循“在地区中占优势地位的国家通常寻求控制其周围的弱小国”的行为模式，^[12]值得研究。通常，“在一个中心化地区，主导性国家对外政策的推动因素显然具有特殊的重要性”，^[13]也即是说，推动俄罗斯做出参与地区一体化政策的因素，对“中心化”的后苏联空间发展一体化具有重要影响。对此问题的分析，也能够丰富有关大国参与一体化的动力的理论解释。而该地区的“独特”还在于它们曾经相当紧密地联合过，历史积累出的经验和问题对新形势下的地区发展都具有重要影响，所以，后苏联空间发展地区主义的路径必将有别于欧盟和东亚，^[14]对该地区的研究应当能够为地区主义研究的发展提供新的案例和思路。

第二，历史经验表明有相当多的国家在崛起或复兴的过程中受益于稳定的地区环境，又或者可以说，“没有一个真正的世界大国不是先从自己所在地区的事务中逐渐占据主导地位而发展起来的”，^[15]而稳定的地区环境和主导地位的获得可以通过地区一体化。对于丧失往昔辉煌地位的俄罗斯而言，“要在全球范围内保持大国地位，俄罗斯的对外政策应树立的目标之一是为国家内部转型创造有利的外部环境”，^[16]瓦尔多姆斯基（Л.Б.Вардомский）认为“在地缘政治结构中，（后苏联）空间对俄罗斯恢复世界强国的地位是重要的”，^[17]沃洛布耶夫（С.Г.Волобуев）更直言不讳地指出：“最重要的任务是在欧亚一体化的过程中形成新的一极，借助欧亚一体化的进程，找到俄罗斯在国际上的位置。”^[18]而俄罗斯发展地区一体化的意愿和推动一体化进程的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其所在地区的一体化发展前景。因此，从地区战略的角度，探讨俄罗斯选择地区一体化战略的原因及其对地区一体化进程施加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并且俄罗斯如何“通过积聚自己的地区影响，来提高它的国际分量”^[19]也是值得研究的问题，并将提供更多的经验与教训。

本研究的现实意义同样明显。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失去了竞争全球霸权的实力与地位，尽管它仍然是一个大国，但如何维持“家门口”甚至是“屋内”的秩序一度成为俄罗斯面临的首要问题。因此，从地区层次审视俄罗斯的对外政策或地区战略就具有一定的必要性和现实性。尽管俄罗斯一度陷入低谷，但这不能成为轻视俄罗斯的理由，过去近30年的历史已然证明，俄罗斯不可能允许自己一再沉沦，更何况它还拥有庞大的领土和雄厚的资源。因此，关注俄罗斯的发展趋势以及它所在的欧亚大陆中心地带是否会出现一个新的强大实体就成为现实摆在人们面前的一个重要问题。俄罗斯外交学院在2010年出版的著作中旗帜鲜明地表示：“欧亚空间是新世纪的100年中最有前景的空间。”^[20]虽然带有自我标榜的成分，但不可否认的是对这一地区的任何忽视都是错误的。因此，本研究的成果将有助于判断俄罗斯进行地区一体化的意愿是持续的还是阶段性的或可逆的，继而可以判断欧亚地区一体化的发展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