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台湾探亲之旅

到台湾探亲是我多年来的愿望,在1989年终于梦想成真。

1949年以后,我们一家人分居中国台湾、中国大陆和美国三地。1972年才有通信联系。1984年年底,我到政协机关工作后,曾去过香港会亲。1985年,外甥从美国来北京大学读书,我到北京去看望过他。

1987年,我的六弟从美国回东阳老家祭祖扫墓,政府不仅出面接待,还落实归还了父亲在东阳城内的老宅,给了我一个安稳的家。后来,我4次到台湾探亲,所见所闻,更加深了我对完成祖国统一大业的信心。

1988年11月7日,台湾开放大陆同胞去台深亲。

1989年8月21日,我第一次踏上了台湾的探亲之旅。在行前,可说做足了准备工作,我梳理了近几年来接待台胞时的记录,列了一份港、台两地需要拜访人士的名单,与此同时,走访了他们在大陆的亲戚,为他们捎信带物。此外,还摘录了当年东阳“七二三”洪灾的实况录像等。我于8月21日启程,11月21日返回东阳,全程整整3个月。途径香港时,在同乡会会馆又停留了7天。我先后4次拜会了王惕吾先生,就他捐赠的项目进行商谈。这是行前东阳市梅峻书记、童德成市长、陆锡经主席交代过的任务。

8月28日抵台,父亲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王先生刚来过电话,约你明天十点去《联合报》见他。”

次日早上,正在吃早饭,台北东阳同乡会理事长吕秋文就打电话过来,约定8点前由他陪我去《联合报》社。事后我才知道,王先生住在阳明山,怕我不识路,请吕先生带我过去。

我们一起到了他的办公室,我向他表达了东阳市领导对他的问候。王先生和蔼可亲,离乡多年,仍是一口浓重的乡音,无形中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谈到资助巍山医院项目时,王先生有些犹豫了,因为他的祖家王家村离巍山很近,虽说方便了王家村的村民,可是那里是乡下,人口稀少,怕“摇风”(东阳话,病人不多)。

我说,东阳县城是全县中心,居民稠密,已经有了一座初具规模的人民医院,如果再投入资金是最好不过了,可以派个行家去考察一下。派谁去呢?我提出派我在台的初中同学徐日晖。徐曾任台湾空军医疗处处长,退役后担任台湾一家医院的院长,而且,徐的父亲也和王家关系密切,他听了觉得我的主意不错,当场致电徐日晖商量细节。

我到台北后,《东阳同乡会刊》登载了我到达台湾的简讯,因此,差不多每天都有宴请的电话,还有人专程从高雄、台中赶来见我。有一天,东阳同乡会的王人豪过来看我,他是我初中时的老师,建议我可以在同乡会发起“七二三”洪灾救灾募捐活动。

9月3日,同乡会召开理监事会,邀请我参加,许多理监事我都接待过,其中也有我中学和小学的同学。开会时,我介绍了洪灾的实情,因行前有准备、有事例、有实据、有数字,大家听了更加关心。

王人豪第一个发言,提议募捐救灾。会议主持者陈和贵带头认捐1万美元,其他人也纷纷解囊,这次活动共募得3万多美元。讨论到如何将募款发放到灾民手中,有位理事提议由同乡会派人到东阳亲自发放,以免有人“侵吞”。我说,这样做不合适,这是对家乡人民的不尊重。我提议交给当地红十字会或民政局发放,登记造册。同乡会可以监督,大家采纳了我的意见。

11月12日,台北黄埔校友会(西安王曲七分校联谊会)200余人集会,因父亲是七分校的教育长,我又是黄埔末期学员,特别邀请我以师弟身份陪父亲参加。在会上,我介绍了东阳黄埔军校同学会的活动情况,当时东阳市黄埔军校同学会有会员218人,其中72人是七分校的,我代表东阳同学会向大家表达问候。

有一天,台北东阳同乡会副理事长陈和贵先生宴请,陪客有胡仪敏将军,东阳南湖人,曾任台湾情报局副局长。因“江南事件”受牵连,被革职服刑两年多。见面时,我说:“久仰大名,在‘江南事件’中,你是代人受过。”他听了,很高兴,说道,我很想回乡探亲,只是在台湾情治系统做过事,不敢回去。经我解释后,他消除了疑虑。

以后,他每次返乡探亲时,都要来看我。有一次,他返乡探亲,我陪政协副主席郭俊喜去南湖看望他,见面客叙后,他拉我到一边交谈,说道,受蒋纬国的委托,要我到北京了解一下蒋介石父子灵寝回大陆入土为安的事,要我谈点看法。

我考虑了一下说,根据目前两岸的局势,恐怕还有些困难。

1990年4月,我第二次去台湾。我家兄弟姐妹9人,分别在中国大陆、中国台湾,有的远在美国。父亲有一个大团圆的梦想,要我们一起到台湾相聚。但是,大家相距甚远,各人都有事,很难实现团圆之梦。

那次到台湾我做了4件事,一是向在台亲友讲解了千岛湖事件真相;二是在台北东阳同乡会的理监事会上,解释了吕秋文为家乡捐资办学而引起的误会;三是协助东阳木雕厂在台北举办木雕精品的展销活动,请王惕吾先生到场剪彩;四是拜会了台中县劳动协会,协商了该协会驻东阳办事处的有关事宜。

我的第三次台湾之行是在1992年。行前,东阳市委领导特别交代,要我向王惕吾先生提出帮助修建地方铁路的事。

到了台湾,父亲为我预约了见面的时间。那天我在东阳同乡会的吕秋文理事长陪同下到了王家公馆,王惕吾已经在大门口迎接我了。

进了客厅刚坐下,他就说:“我对农业项目有兴趣,台湾的农业很先进,想为家乡搞一个有关农业技术培训的项目。”

我心里有数,在到王家之前,我已经与几位同乡提到修建铁路的事。王先生也估计到我会提到,他的这些话就将我的口封死了。我也就不提修铁路了,顺着他的意思,建议此事由东阳农业局或科协来办。

那天来的还有另一个人,台湾高等法院院长葛义才先生。一见面,他就对我说:“我们总算见面了,上一次是想见不敢见,今天是王惕吾做东,我做陪客,一大早就从花莲飞过来。”我和葛义才是初中同学,我第一次去台湾时就想约他见面,那时他任台湾高等法院台南分院的院长。

我第四次去台湾是1996年8月,到台湾为父亲奔丧,也是我最后一次到台湾。王惕吾先生已经过世,再也没能见到他了。

1992年2月6日,吴兆宁与台湾联合报系创始人王惕吾(左)、农业专家施嘉昌洽谈农业技术培训项目

父亲的丧事很隆重,黄埔军校从15期到23期的同学均派代表前来悼念,我们23期黄埔军校毕业的16位同学也来了,大部分是朝鲜战争第五次战役被俘后去的中国台湾。我们相互叙述各自的经历,在交谈中我了解到,23期同学中,在1949年12月底前离开大陆与朝鲜战争中被俘去中国台湾的共有60多位,多数在军界服役,少数从商。

我的4次台湾之旅,既加深了两岸同乡的感情,结识了更多的同乡,又领略了台湾的风光。既看到了宝岛经济繁荣、交通便捷、物质生活富裕的一面,也看到了一些社会阴暗面,看到了“台独”分子的嚣张,给台湾社会带来的种种忧虑与不安,这些促使我更积极地工作,为促进祖国统一多做贡献。

吴允周一家人。中坐者为吴允周,后排左一为吴兆宁(摄于20世纪80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