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一阵剧烈的疼痛将穆轩从床上疼醒,由于眼睛不太适应强光,他下意识的伸手挡了一下,等适应强光才缓缓的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头顶白色的纱帐,侧头看见的则是干净整洁的房间,房间内的家具雕工精美,不知是用了什么木材做的,隐隐散发出一股木香。
坐起身来,他活动活动睡僵的脖子,忽然间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状况,赶紧掀开衣服看了看伤口——他最致命的一道伤口是在离心脏只有两指之差的地方,幸好当时用攻击他的人手法不准,没能得逞,不然他此刻就不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又怎么在这?他不是在命悬一线之际跳水昏迷了吗?
撑着床沿准备起身。
“嘶!”给忘了,手上也有伤口,幅度太大扯到伤口了,顿时疼得他嘴角抽搐。
“伤口刚开始结痂,动作太大容易被扯到,你还是躺回去睡着吧。”凤清端着碗药从外面走进来,声音冷淡的道。
“请问这位姑娘,这里是何处?我又为何会在这里?”穆轩强忍着疼痛,动作缓慢的坐回床上。
凤清把药碗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不咸不淡的道:“这里是梧桐阁,昨天门生在溪水里捞到你,见你还有气息就给救回来了。”
她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的,直接有什么就说什么,虽会让人有些心里不舒服,但也造不成什么大概,说几句话就忘干净了。
穆轩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明唤穆轩,不知姑娘芳名可否告诉在下?”
说完,又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得直皱眉,却不肯发出一声痛吟,额头上却渗出了些许细汗。
凤清叹气一声,走过去扶他慢慢坐好,回过身去端起药碗递给他,道:“我叫凤清,喏,把药喝了,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可别死了。”
穆轩好笑的接过药碗,心里暗道:想让我死的人多了,都是烧香拜佛,念经祷告的想让我赶紧死,生怕他多活几天都是祸害,这人还是第一个叫自己别死的人。
一口把乌漆麻黑的药喝下去,穆轩面不改色的把药碗放到床头的桌子上,道:“多谢。”
凤清看着他一口闷下整碗苦药汤,而且还没露出一丝的苦意,眉头都没皱一下,深深觉得他喝的不叫药,道:“需不需要我给你拿块蜜饯?”
穆轩摇头,道:“不用了,不算苦。”
凤清道:“嗯,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穆轩抬眼看他,微含星星点点的光亮,一双寒星目深沉得仿佛把所有的光都吸了进去,其中还映朔着一身红衣的凤清,凤清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心里颤了一下,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半响,穆轩才缓缓开口:“党穆,我叫党穆。”
阿党穆,在草原上的寓意是不落的太阳,照耀着草原的每一片地方,日后长大成为狼王征服整片草原,这是他的父汗对他给予希望。如今,羯拓族族被灭,王族后裔也只剩下他这么一个独苗苗的血脉,那句曾经耀眼的寓意,现在听起来有种含沙射影的嘲讽。王族都被平帝率领的十万铁骑踏平了,回去还能有什么?除了烧焦的王族驻扎地和没有人收敛入土的森森白骨,回去除了凄凉的寒风,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即使他如今从平帝手中逃脱了,但他再也回不去了。
在他看来,如今江湖中追杀自己的人绝对不在少数,如若暴露真名,指不定就被这里的人转眼给买了,这里想必也足够安全的,应该不会有人会闯进来要他的命,还是先掩盖身份,在这里藏身一段时间,等到江湖中自己的通缉令暗淡下去些,再做打算也不迟。
凤清口齿交反复的念叨这这个名字,道:“党穆,党穆,这个名字还挺奇怪的,你不是中原人吧?”
穆轩点头,确切的来说他的确不是中原人,父亲是羯拓族首领,母亲则是个纯血的中原人,身为两族混血,他多多少少还是有着些中原人的特征。
凤清端起药碗,起身准备出去,在走到门前时,忽然想起了还有话没说完,顿住脚步,道:“你的伤救治及时,没能威胁到性命,但是在伤好之前不得动用内力,不然经脉尽废成了个废人,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都救不了你。”
穆轩静静的听着,莫名的觉得听凤清讲话,心里会有种万籁俱寂的舒缓感,道:“嗯。姑娘请留步!”
凤清刚要走出去,又被穆轩出声叫住,背对着穆轩,没有要转过来看着他的意思:“你还有什么事么?”
穆轩道:“姑娘难道就不问我些别的?”
凤清疑惑的声音传来:“问你什么?”
穆轩道:“比如说我的来历?为什么我会受了这么重的伤?”
凤清轻哂笑一声,道:“我觉得这个没必要问。”
穆轩道:“为何?”
“我救了你完全是出于心善,至于你的来历,愿意告诉我就告诉,不愿意说也罢,我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江湖恩仇破事既没心情问,也没心情问,所以没必要诘问到底。”凤清目视前方的门楣,声音略带几分冷淡的道“况且你只是在我梧桐阁养伤而已,待伤好了离开便是萍水相逢,各奔东西就没谁记得谁了,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梧桐阁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但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地位也不算高,比不上那些根深蒂固的大宗门,出了什么事有身后的高个子顶着,且江湖险恶不假,一旦步入其中,想要在脱身就很难,所以出于自身确切的条件来讲,还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做派最好,至少这样不会引来别人窥伺的目光。
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就话除了嘲讽分明,但身为局外人不涉其中,嘲讽不足挂齿。
说罢,就抬脚不做停留的直接开门出去,留下穆轩一人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那扇门出神。
此女子美艳悍烈,言行举止皆是咄咄逼人,江湖中女子地位低下,时常被男人瞧不起,说是光有皮囊,一双手除了拿绣花针,就连剑都提不起来,未曾想也有少数的女子毅力远超男人。
而眼前这个梧桐阁主,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冷厉狠劲儿完全不比男人差,好一个梧桐阁阁主。
倒是这么一个强势女子,让他产生了些许的兴趣!
半个月后,穆轩的伤已经好了一半,身上的伤已经开始结痂,不会再像醒来后一动就撕扯得钻心的疼,已经能站起来到处走走了,不过走走也仅限于他所在的这个院子里而已。
梧桐阁自建立以来只收孤苦无依的女子,门中几乎无一男子,他被圈禁在这院子里不能出去随意走动也说得过去,说到底他一个大男人,在一群女人面前走来走去,时时刻刻都被那些女人奇怪的目光打量,脸皮在厚也是受不了的,索性就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以免出去像个展览品被打量。
正百般无聊的坐在走廊上潋眸时,一阵脚步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脚步声轻灵,其中带着几许的轻浮意,只闻其声,穆轩便知道来人绝对不是凤清——凤清虽年轻,走路的步伐却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沉稳,而来人步伐却偏向于无事闲快活的意思,两者步伐区别可见。
“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怎么还不走?等着我姐姐来撵你走么?”凤汐站在他身后,语气略带几分的凉薄意味的道。
穆轩直接忽略她语气中的不善,道:“谁跟你说的我伤都好了?身上那几道危及性命的伤不是还没愈合吗?”
凤汐哂笑一声,道:“那是你命比纸薄,被人追杀成那种狼狈样,要不是你运气好遇见了我姐姐,你恐怕已经在阎王殿门口了。”
她对此人从来就没什么好感,总觉得姐姐把这人救回来完全是没事找事,况且此人受了这么重的伤,且每一处伤口剑锋精准灵妙,想必剑术精绝,一看就知道他得罪的人武功了得,指不定是江湖中实力至上的人,绝不可能是等闲之辈。
姐姐冒险把此人救回来,又不知是善是恶,万一追杀他的那个人找上门来,梧桐阁岂不是要受其牵连?到那时岂不是好心不得好报?
所以她必须赶紧的催人滚蛋,万一追杀穆轩的人上门找麻烦,不受牵连还好,要是收到牵连可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惹火烧身可不是闹着玩的。
穆轩道:“急什么?你姐姐都没急着赶我走,况且我又没有四处走动骚扰你们梧桐阁内的女子,也老实的待在这个院子里,谨遵命令的画地为牢,请问小阁主,你有什么权利赶我走?”
凤汐微现愠色,道:“我看你就是想赖在这里不走,我姐姐当初救你时就说过了,你伤好的差不多就立马离开梧桐阁,从此再无瓜葛,你居然还赖在这里不走人,什么意思!?”
穆轩慵懒的往后靠在柱子上,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外面仇家追杀,借你们这里避避风头,以免一出门就人头落地。”
凤汐道:“……说的还挺有理有据的,不过我管你是不是另有所图谋,养好了上赶紧给我收拾行李滚蛋!我梧桐阁留不得外男在内,传出去污了梧桐阁的名声,我定饶不了你!”
说完潇洒转身,盛气凌人的跨着步子走了。
穆轩没理她,继续靠在柱子上晒太阳。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了,穆轩以为是凤汐贼心不死,去而复返的来赶他滚蛋,听也懒得听了,道:“你怎么又来了?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这丫头的精力还真是好,处心积虑的都想让他走人,这大热天的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
“我为什么不能来,这梧桐阁还没有我不能去的地方,更何况这么一间院子,我看你是躺久了脑子不灵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