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说真的,月如故还真的没有经历过这么手忙脚乱的心情,就算是当初余疏行的离开他除了在心里记恨一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之外,内心早已掀不起任何的惊涛骇浪了。
而现在,这种沉溺已久的感觉居然又作妖的流窜到了四肢百骸,让他心里的一潭被等待麻木的死水又泛起了一层涟漪。
他死死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除了一举一动都和余疏行分毫不差,连语气谈吐都是相像到了极致!但这张脸却不是,让他在惊涛骇浪中又再次的沉寂下来。
“我脸上有东西吗?”被他看得久了,司徒枫略感不自在,伸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发现根本没有脏东西,不由得好奇月如故干嘛盯着他脸看。
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太过赤裸,月如故急忙收回,歉意道:“没有没有,你脸上很干净,是我失礼了。”
他心里嘀咕:怎么会这般相似,却又不是同一个人!
司徒枫翘了翘眉骨,道:“真的?你这样看我差点让我以为自己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月如故淡笑不语,装作若无其事的转头去看戏台上唱得凄凉婉转的戏曲。
“故人入我梦,明我长相忆,君今在罗网,何以有羽翼,恐非平生魂,路远不可测,魂来枫林青,魂返关塞黑,落月满屋梁,犹疑照颜色,水深波浪阔,无使蛟龙得。”
台上人唱着心碎离别歌,引得不少多愁善感的客人面露哀伤之色,月如故自然也不例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是有感情,那么就还是一个人。
然而,他此刻心里想的却是另一没事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月如故叹气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你可以当我没问过。”
这人没有经历过他这种长久等待,大概是不知道他心里那种一次次期盼又一次次失望的心情的,问他又有何用?徒增一份伤感吗?
说完转身去看戏台上,好似刚才他问的问题就是随口一问,丝毫不必放在心上。
“君不见长门青草春风泪,故不知疏月梧桐知秋寒……”
“世间光阴虚掷,细水长流不知何时……”司徒枫突兀的出声,把沉沦在戏曲中的月如故拉回神。
月如故转首看向他,只见这个男人眼中满满的都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柔和,那份柔和正温暖的看向自己。
要不是那张无可分说的脸否决了一切可能,或许他会错把眼前的这个人当做余疏行。
可惜不行啊,不是他就不是他,他做不到,把这张脸和余疏行联想到一块儿去——因为这样会让他觉得很扎眼。
男人把自己未说完的话补全,似是宠溺的道:“可若是你愿意等,那么不论要等多长,哪怕是一生一世青丝变白发,都不会觉得长。”
说罢,他递给了月如故一个万分温和的笑容。
月如故愣怔的看着这个才认识了几天的男人,一瞬间就会晃神把他与五年前记忆中的余疏行重叠在一起,五年前的余疏行有时候也会用这种语气来安慰他。
自从余疏行离开后,就没有人在给过他这样的安慰,如今听了不是余疏行本尊却用本尊语气说出来的安慰,月如故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卡壳了半响,月如故才从嘴里一字一句的挤出一句话来,声音低沉的道:“你说的有理,不过要是他一直都不回来呢?我又要作何打算?”
司徒枫似乎是被这句话掐住了喉咙,月如故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发声,以为他是被问住了,正要出口说你不必回答时,一句熟悉到骨子里的话从司徒枫的嘴里说出。
他道:“既然他让你等了这么久,浪费了你五年以来的各种念想,那你就在心里狠狠的记恨他或是……忘了他,这样你就不会感觉到痛心了,也就会过的恣意潇洒,不会过的只是一直在痛苦煎熬的回忆这个人。”
言即此,月如故被这句话说的彻底的怔住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司徒枫看,灼灼的目光似乎能把司徒枫这张皮囊看穿!
在他的眼中隐隐有泪水闪烁,在心里也从深沉的死水中脱颖而出,五年以来周而复始的失望至极在此刻如同找到了突破口,心里顿时被丘峦崩摧的苦意弥漫。
他双眼空洞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无数的念叨着一句话:他怎么会说出这句话!?他怎么会知道这句话!?不可能的!
这句话是五年前余疏行未曾离开时,他们在经历过同生共死时,余疏行很多次问到过他的话。
当初在姑苏城外额客栈里,桃花岭的桃林中,以及在冥火宫离别的那一刻,这些话都是他亲口说过的。
月如故呆呆的看着司徒枫,意乱的道:“你……到底是谁?我感觉你像我的一个故人,可你又不是他,所以你……到底是谁?”
司徒枫嘴角牵起一丝苦笑,道:“这个问题或许我无法回答你。”
月如故手指蓦然捏紧,手中茶杯发出了轻微的碎裂声,道:“为什么?什么叫做无法回答我?”
司徒枫道:“不为什么,你只用把我当做一个百忙之中偶遇的过客就好,需要的时候可以望几眼,不需要的时候就当我不存在吧,深究并没有过多的意义,你知道吗?”
言语中,他眼神有意无意的避开月如故,似是不愿意与月如故对视,目光一旦触及就立马转开。
“我方才不是说了吗?”司徒枫牵强的道。
月如故声音沉闷的道:“说了什么?你方才说的那些话跟这个问题有什么牵扯吗?”
司徒枫道:“你那个故人不是让你很痛苦吗?你那个故人应该就是你的朋友,因为你在意他,所以你才会这般的痛苦的等待,而我与你认识不过几天之久,我不知我算不算你的朋友,可我并不想让你把我当朋友,因为一旦在意了就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苦。”
戏台上凄凉婉转的唱戏声回荡在整个茶楼里,一段高昂煽情的段落过去后接连着就是一阵喝彩的鼓掌声。
月如故却无心去听戏,他此刻大脑几乎成放空状态,整个人就像是失了魂似的,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司徒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
半响他魂魄回笼,断片的卡顿道:“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不要把你当朋友,因为你怕我太在意你,重蹈我与那个故人的覆辙吗?”
司徒枫盯着手里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倒映出一张俊美的脸——也是他如今的这张脸,他对着茶水倒映的这张脸发愣,闻言既不回答也不否认,算是默认了。
“哈哈哈!”
一声冷笑在司徒枫耳边响起,引得对着茶杯发愣的司徒枫猛地抬头看向发出笑声的男人。
只见月如故一手支撑着额头,眉间冷意时隐时现,双眼皆空的看着他,眼眶周围红了一圈,有种凄楚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他这声笑声讥讽之意不加掩饰的在司徒枫的耳边炸响,笑得司徒枫一时间回不过来神。
心里不由得扪心自问:自己这句话说的过火了吗?我这是伤到他的心了?
月如故冷笑了几声,笑着笑着声音变得沙哑起来,他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笑完眼冒不易近人的寒光看着司徒枫,道:“司徒枫,你说的没错,你只是我认识不到几天的人,在我心里连朋友的都算不上,冒昧的问一下,你是谁啊?”
司徒枫闻言一怔,只觉得心里未曾消退完的寒冰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离析,嘴唇微微颤抖似是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却被这句话不留神的吞回了肚子里,惹得他胸口痉挛不止,只能的看着月如故。
月如故可没心情在意他怔住的表情,语气冷得能掉渣的道:“你是谁?我问了你你又不肯说,我有什么办法呢?可是你的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了,没错啊,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注重你,你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过客而已,在我的心里的位置远远比不上我等的那个人!他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你言行举止和他一模一样又如何,终归不是他!你也永远不是他!”
说罢,月如故潇洒的起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留给司徒枫的就只有一个坚定不移的背影。
看着离去的背影,司徒枫嘴角上扬,喃喃的道:“你怎知我不是他?你又怎知你心里的位置不是留给我的?”
五年了,离开了这么久你稳重了不少,但还是那副宁死不屈的驴脾气,可也是这副驴脾气才致使你在心里给我留了这么稳固的位子。
他低头看着茶杯里倒映出自己如今的这张脸,面上的笑容收敛了不少,心里叹息:时候未到,可惜我不能用真面目叫你。
景玦侯府。
月如故刚跨过大门就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他本就被司徒枫的那句话气得脸色霜寒,此刻被人拦住心里的火气更是飞到了爆炸边缘,眼露寒意的看着拦住自己的人。
拦路的萧明被他的眼神看得一个瑟缩,道:“月公子,你这是刚从外面回来?”
月如故不想回答他,直接就要绕开他离去。
萧明本来就是守株待兔的守在这里等他回来,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又怎会轻易的把人放走?
登时迅速的又堵住了月如故的去路。
月如故印堂隐隐发黑,冷声道:“让来!”
萧明很不会察颜观色的道:“月公子别急着走,我有意请教月公子一些江湖中事,不知月公子可否……啊啊啊!”
话音未落,萧明只觉得自己脖子上一凉,低头一看,月如故不知何时把别在腰间的白玉骨扇取了下来,用锋利的边缘安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稍一用力,他马上就会人首分离、血飙老高。
月如故冷道:“你到底让不让!?”
萧明立马挪开了步子,给月如故让开了路,恐惧道:“让让让!月公子息怒!”
月如故杀意横生的看了他一眼,大步流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