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歼灭尔朱兆

关中的贺拔岳暂时还顾不上,晋阳的尔朱兆就没有那么幸运了。高欢引兵入滏口,大都督厍狄干入井陉,分两路进攻晋阳。孝武帝派骠骑大将军高隆之率步骑十万助战。

当初出滏口的时候,自己带着十万疲敝之众披星戴月地往外跑,为的是早日摆脱尔朱兆的控制;今天自己以大丞相的身份率十几万精锐之师来找尔朱兆算总账,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贺六浑终于回来了!

然而,尔朱兆没有给高欢留下第三次打败自己的机会。在被高欢连败两次的打击下,这个曾经敢跟老虎徒手搏斗的猛士成了惊弓之鸟,眼看着高欢三路大军浩浩荡荡向自己杀来,尔朱兆选择了逃避,率领自己的部族战士们跑回老家秀容去了。当然,临走时他也没忘了对晋阳大肆劫掠——高欢你来吧,留下个乱摊子你慢慢收拾吧。本来打算打一场硬仗的高欢不费一兵一卒占领了晋阳。

尔朱兆实在是没脑子,否则以晋阳四塞之地,够高欢忙活一阵的。如果他以为跑回老家高欢就会放他一马,他又错了,斩草除根的道理高欢还是懂得的。

尔朱兆弃晋阳不要,高欢却如获至宝。晋阳真是个风水宝地,城池坚固,东连太行山,西有吕梁山,南有霍太山,北扼东陉、西陉关,号称四塞之地,易守难攻,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方。高欢把大丞相办公室搬到了这里,跟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宿将们大部分都在这里安了家,从此坐镇晋阳遥控朝廷,晋阳成了大魏朝的军政中心,史称霸府。高欢对军队进行了一次较大规模的调整。他把散居河北各地的鲜卑人迁到并州、汾州一带,设置恒、燕、云三州侨州;又把六镇改为朔、显、蔚三州,分别在六壁城、邬县等地设置侨州。

侨州是南北朝的一种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现象。因为战乱,到处都有失去土地的流民,流民如果管理不善,很容易发展为暴乱分子。要照顾流民的情绪,往往以大部分人的原籍郡望设置州郡,区别于原来的州郡,故称为侨州,如梁朝的南徐州治所在镇江,统领的是南渡的徐州移民。高欢设置侨州主要是为了管理六镇流民,侨州直属大丞相府,高欢从政治上、经济上给予特殊政策,规定他们以打仗为主要职业。六州鲜卑拱卫晋阳,成为高欢霸府的主要军事力量。

洛阳和晋阳要建立更亲密的同盟关系,结亲是最简单快速的方法。高欢的女儿要嫁给元脩了,媒人是太常卿李元忠。李元忠很喜欢太常卿这个岗位,太常寺掌管礼制、音乐、祭祀、太医等,有酒、有音乐就是李元忠理想的生活,所以后来做了侍中、中书令,他还是主动要求下放太常寺。

高欢见到李元忠,指着老朋友跟大家介绍说:“就是这个人当初逼我起兵的。”李元忠捋着高欢的胡须笑道:“这样的老翁实在难找啊。”两人聊起当初起兵的日子,唏嘘不已。作为高欢的大功臣,粗读经史的李元忠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大丈夫为人处世,该建的功业也建了,是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从此,李元忠便开始把精力用在饮酒作乐上,整日口不离杯,花钱又大大咧咧,日子过得很清苦,但李元忠随遇而安,毫不在意。后来高欢曾经想启用他为仆射,但高澄怕他喝酒误事坚决不同意。李元忠的儿子不干了,就劝老爹戒酒,李元忠笑道:“你喜欢做仆射你可以不喝酒,我觉得酒比仆射还好。”

其为人洒脱若此。

尔朱兆回到秀容后,分兵把守四周险要,时不时纵兵到附近州郡做做客,看到吃的、穿的、用的就不客气地拿,所以秀容川四周郡县的报警信不断地飞到晋阳。

高欢决定彻底拔掉尔朱家族的最后一颗钉子,于是大张旗鼓誓师准备攻打秀容。尔朱兆听说高欢要来,立即下令全族总动员准备防御,部族战士们日夜警戒等待着高家北伐军的到来。可是怪了,高欢这边是雷声大雨点小,只见檄文不断传来,却迟迟看不到军队的影子。尔朱兆白白地吃不香、睡不足地紧张了一阵。如此前后有四次,狼来了的故事重复多了,尔朱兆就不再拿着当回事了,族人们也懈怠了,他们判断高欢所谓的北伐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眼看着要过年了,高欢认为时机到了,命令都督窦泰率领轻骑兵作为先锋,日行三百里,驰奔秀容川,高欢大军随后出发。高欢够损的,人家都在家好好地过年,他倒好,赶在这个时候出兵。

窦泰到达秀容的时候,尔朱部族正在举行盛大的新年宴会,战士们紧张了几个月,这次终于可以放松一下了,所以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酩酊大醉。当尔朱兆的一双醉眼看到窦泰骑兵的时候,他悲哀地知道自己彻底输了,在本能的驱使下,他率领亲兵卫队落荒而逃,窦泰率军紧紧追赶。赤洪岭上,走投无路的尔朱兆悲壮地斩杀了自己心爱的宝马,然后自尽身亡。尔朱兆亲信綦连猛、斛律羌举、乞伏贵和被俘,各杖一百。高欢将綦连猛配尉景,乞伏贵和配娄昭,考虑到斛律羌举乃部落酋帅的儿子,就让他跟着自己,三人后来都成为高欢的亲信大将。

在尔朱兆只顾自己匆忙逃命的时候,有一个人再次表现出少有的镇静和勇气。还是慕容绍宗!

慕容绍宗再次收拢余众,保护着尔朱荣的妻子退守乌突城。高欢兵临城下,眼看继续打下去除了徒增杀戮并无半点希望,为了保全尔朱家族的最后一点血脉,慕容绍宗向高欢投诚。高欢既欣赏慕容绍宗的才干,又敬重他对尔朱氏的忠心,所以一点也没为难他。高欢还是有些正义感的,对背主求荣之辈,他是杀之而后快,对忠义之人却非常敬重。

高欢还有更深的意思,这个意思在高欢的最后时刻才表露出来,那时,慕容绍宗将为高欢家族立下一项天大的功劳。

高欢没有食言,尔朱荣家剩下的孩子们从此在高欢的羽翼下健康成长,甚至当孩子长大后要为父亲报仇而犯下了谋逆大罪,高欢也没有对尔朱家族斩草除根。毕竟,尔朱荣对自己是有恩的。另外,尔朱荣的女儿,曾经的大尔朱皇后和尔朱兆的女儿小尔朱皇后都成了高欢的王妃。

至此,尔朱家族能折腾的都被折腾死了,从尔朱荣横空出世到尔朱兆悬树自尽,前后不过八年的时间。八年在历史长河中好比白驹过隙,但八年中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多。

至此,高欢的声望如日中天,成为大魏朝最有权的人。